劉氏道:“那就這麼說定了,杜大夫真要能救活玉兒,咱們就結了這門親,把雨琴許給他!”
“對嘍!爲娘雖然看不見,這心裡可明鏡似的,聽孃的準沒錯!”龐母笑眯眯連連點頭,轉頭對三閨女道:“琴兒,你覺得這杜大夫可中意嗎?”
龐雨琴紅暈滿腮,低着頭搓弄着衣角,羞答答不說話。
站在一旁聽大人說話的豆兒拖着一條鼻涕傻呵呵笑道:“三姐肯定樂意,剛纔她還偷偷看人家來着!”
“瞎說什麼你!”龐雨琴伸手在豆兒額頭上輕輕戳了一下,“瞧你,鼻涕都要流到嘴裡了!還不擦擦!”
豆兒吃的一聲,把淌出半截的鼻涕吸了進去,伸小手擦了一把,仰着小腦袋,咧嘴一笑,門牙缺了兩顆,漏着風說道:“我都看見了!”
龐雨琴大羞。
就在這時,就聽門外有人敲門。小丫鬟忙跑過去打開房門,門口站着的卻是名醫錢不收。
龐縣尉見到錢不收,忙迎上來拱手道:“錢神醫來了,快請坐!”
龐母一聽,喝道:“不許坐!錢不收,你來做什麼?你昨天說玉兒挺不過昨晚,現在想看看我們玉兒死了沒有,是嗎?哼!你不是說只要杜大夫能幫玉兒挺過昨晚,就算他本事嗎?告訴你,我玉兒命大着呢,神醫杜大夫已經幫我玉兒挺過了昨晚了,我警告你,你可別搞什麼鬼禍害我玉兒,維護你那什麼神醫的名譽!”
龐母這連珠炮似地一通話,說得錢不收滿臉通紅,站在那裡,神情十分的尷尬,支吾道:“老太太,您誤會了,老朽怎是那種卑鄙小人!老朽也真心希望二奶奶能救活的,只是老朽無此能耐,慚愧慚愧啊。這神醫之譽,只不過是過眼雲煙,老朽從不在意的。今早得知二奶奶挺過昨晚,老朽十分驚訝,所以特來探望,別無他意。對於真有能耐有本事的人,老朽不會妒忌。”
“徒弟?”龐母又聽擰了。一拍大腿。“對了。昨天你說了。要是杜大夫治好了我們玉兒。你就拜杜大夫爲師地。快!快去把杜大夫請來拜師啊!”
錢不收一張老臉更是尷尬:“這個……”
“怎麼?你想賴賬?你在董達縣裡大小也算個人物。想說話不算話自食其言?”
“這……”錢不收望了一眼牀上依舊沉睡不醒地病人。捋了捋花白地山羊鬍子。沉聲道:“大丈夫言出必行。二奶奶地病老朽地確無能爲力。所謂‘三人行必有吾師’。杜大夫如果真能治好二奶奶。鄙人自然會拜他爲師。決不食言!”
“遲延?什麼遲延?哦。你說許婚地事情吧。感情你剛纔躲在外面都偷聽到了?沒錯!老身已經許諾如果杜先生救活玉兒。就把三閨女雨琴許給他做媳婦。不會遲延地!”
“奶奶!”三閨女羞個大紅臉。跺腳扭過身去。
“這有什麼害臊的,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嘛。”
錢不收有些驚詫,轉頭問龐縣尉:“老太太要把三閨女許給杜大夫?”
龐縣尉道:“是啊,老太太已經做主承諾說,如果杜大夫能治好玉兒,就把三閨女雨琴許給他。不過,杜大夫說玉兒雖然挺過了昨晚,但這只是第一關,後面還有六關!杜大夫醫術如神,玉兒肯定能挺過去的!”
錢不收哦了一聲,雖然心裡仍舊不相信杜文浩能把玉兒的命救活,但龐母剛纔兇巴巴的幾句話,讓他不敢再亂說了,點頭陪着笑臉說了幾句吉利話:“二奶奶吉人自有天相,二奶奶既然度過昨晚這最兇險的第一關,後面自然也會逢凶化吉,遇難成祥的。”
這幾句話說的聲音很大,龐母這次倒聽清了,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嗯!這纔像句人說的話嘛,你坐吧。”
“多謝老太太!”
錢不收正要撩衣袍坐下,卻聽龐母又唸叨道:“錢神醫,不是我說你,一個人說話要有信譽,你號稱神醫,就更該講究這個信字。就像你,明明說好了拜師,卻硬賴着拖着就是不肯拜!還講不講信譽了?其實啊,你真要拜,人家杜先生還未必收哩!”
錢不收額頭見汗,不敢再逗留,生怕老太太又說出什麼更難聽的話來,忙拱手道:“老朽堂中尚有不少病患等着問診,這就告辭了,請二奶奶好生休息養病!”說罷,逃也似地出了屋子。
錢不收走後,屋裡又安靜了下來,瞧着牀上二奶奶玉兒,聽着她細不可聞的呼吸,一顆懸吊的心都沒放下。過了一會,忽見玉兒的嘴動了一下,輕輕嘟噥了一句什麼,龐縣尉大喜,坐在牀邊,輕聲喚道:“玉兒,玉兒!你感覺如何?”
玉兒卻依舊昏迷不醒,嘟噥了那一句後,蒼白的嘴脣動了動,又不說話了。
又過了一會,雪霏兒終於端着一鉢飄着濃濃藥香的湯藥進門來了:“好了,藥熬好了,灌藥的器具呢,快拿來啊。”
龐雨琴道:“姨娘剛纔嘴動了一下,還說了句什麼,說不定就可以自己喝藥了,不用灌呢。”
“是嗎?那我試試。”
“我來吧!”龐雨琴道。
“沒關係,我來!藥還有點燙,得等等再說。”
“我知道,還是讓我來吧!”龐雨琴伸手去接藥碗。
“幹嘛非你來?信不過我?”雪霏兒噘着嘴道。
一旁的小豆兒吸了吸鼻子,樂呵呵道:“不是的啦,我三姐想早點治好姨娘,好嫁給杜大夫當媳婦!”
龐雨琴俏臉刷地紅了,道:“你懂什麼婚嫁,一邊去!”
雪霏兒剛纔出去拿藥了,不知道這裡的事情,把藥碗交給龐雨琴,蹲下身好奇地問豆兒道:“你三姐要嫁給杜大夫?”
“是啊,”豆兒抹了一把鼻涕,“奶奶和我爹我娘都說了,只要杜大夫救活姨娘,就把三姐嫁給他做媳婦!”
“鼻涕蟲!”龐雨琴漲紅着臉道:“趕緊閉嘴啊你,說啥呢,不說話沒人當你啞巴賣了!”
“嘻嘻,三姐害臊了!嘻嘻嘻”
雪霏兒恍然,她與龐雨琴同齡,月份上小,兩人素來交好,歪着頭逗龐雨琴:“原來這樣啊,小妹這可恭喜三姐了,到時候別忘了賞杯酒喝哦!”
龐雨琴跺腳道:“你這死妮子,也跟着他們欺負我不成?”
龐母在一旁道:“行了別鬧了,趕緊給玉兒喂藥啊!玉兒還生死未卜,你們鬧騰啥哩?”
二女趕緊收斂笑容,龐雨琴瞪了雪霏兒一眼,端着藥碗坐在牀沿,用湯勺舀了一勺,輕輕吹溫了,小心地俯身送到二奶奶玉兒嘴邊,輕聲道:“姨娘,張嘴喝藥了啊!”
玉兒果然櫻脣輕啓,雪白的小貝齒張開了一條縫,龐雨琴大喜,小心翼翼地將那一湯藥的藥送進了她的嘴裡。等了片刻,玉兒竟然咕咚一聲把湯藥吞了。
“姨娘能服藥了!奶奶!姨娘能服藥了!”龐雨琴高興得叫喊了起來。
老太太激動地兩隻枯瘦的手臂在空中劃拉着:“好!好啊!我說什麼來着,這杜大夫是有真本事的人!昨個下午都只有出氣沒進氣,要用藥壺灌藥死了大半截的人,今兒個已經能自己服藥,這不是本事是什麼?你們說說!說說啊!”
旁邊的劉氏落淚道:“是啊!還是老祖宗看人看得準!玉兒纔有救啊。趕緊接着喂啊!”
“噯!”龐雨琴脆生生答應了,小心地一勺勺接着喂藥,玉兒也都自己吞下去了,看得衆人心裡都充滿了希望。
一會功夫,一碗湯藥喂完了,玉兒的呼吸似乎變得更平穩了些,衆人都不敢亂說話,靜靜地望着。
又過了好一會,忽見玉兒的櫻脣微微動了動,嘟噥了一句什麼,聲音輕不可聞。
龐雨琴急忙俯身下去,用耳朵貼着她嘴邊凝神細聽,片刻,驚喜地叫道:“姨娘在叫虎子!”
虎子是小少爺的名字,龐縣尉忙道:“快!快把虎子放在玉兒身邊去!”
奶媽急忙抱着嬰兒過來,小心地放在了牀裡玉兒身邊。那小孩似乎知道躺在母親身邊了,咧着小嘴咯咯笑了起來。
聽到孩子的笑聲,玉兒嘴角微微露出了笑意。
“姨娘笑了!姨娘笑了哩!”龐雨琴驚喜地叫道。這下子,衆人心中的希望又多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