氏驚駭的站起來,急問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是怎了?要不要緊?!”
蘇沉看滿屋子的丫頭婆子媳婦都一副見鬼的表情,不用照鏡子便已經清楚自己現在到底是什麼模樣了。首發孫嬤嬤將她方纔用於應付的話複述了一遍,屋子裡頓時安靜至極。
如何了得,堂堂學士府,況且,還是何子遠的府邸,居然會出這種事。吳氏急氣得嘴角都在發抖,急命丫頭扛了藥箱過來,攜蘇沉等人入了內房。
匆匆全身擦洗過一遍,蘇沉換了衣服。吳氏急急用藥草清洗過一遍手心傷處,見已經上藥,便用銀簪子挑下一點在鼻端聞了,面色驚疑不定,然而還是把藥箱底下的一個小瓷瓶給輕提出來,就着一塊方形的溫玉給蘇沉上了藥。她細細問過所有傷處,又一一上過藥方才放心下來。
蘇沉壓了半天痛感,因爲面前的是吳氏,也不好呼痛什麼的。等她轉了身,眼淚才掉落了幾滴下來,又連忙擦掉。
吳氏轉身從櫃子裡找了半天,掏出一小丸藥,等蘇沉和着茶水服掉了,便輕鬆許多,這一下,也從眼角潤出淚水來。
蘇沉見她表情沉重,心都涼了,顫抖着問:“娘,我的手……莫不是好不了了?”
吳氏本來一臉心酸無奈,聽她說話,也笑了,“好好治上一兩個月便沒事了,只是以後手上都不能用大力,也要在這些日子裡好好休息纔是。
”她見蘇沉無大恙,便放心了,反卻問道,“你怎的會撞到這等人?他去的書房帶了利刃,原是要做什麼的?也虧得你跑得快,若出事了,你便待我如何?”
“是哥哥他們來了那賊子才跑的。”蘇沉知道這事實在騙不了人,自己一個年輕地女孩子,如果說跑得過身強體壯的賊子,說與誰都不信。她將今晚發生地事刪減一下從頭解釋了。吳氏當即揪緊眉頭,斥道:“你一個姑娘家,半夜三更一個人在書房裡,算得什麼事?!莫不是不是房中的丫頭婆子們都不曉得事了?虧得這回沒出大毛病,如果那賊子起了什麼異心,你又待要怎的辦?!”她說得蘇沉垂了頭,又訓道:“你究竟半夜裡在書房做些什麼?”
蘇沉只是垂頭。她知道這時候必須得找個理由。於是斟酌着道:“孃親說。女兒家在京裡須得通曉詩書琴畫。女兒實在是一點也不記得了。”她因爲身上疼。不用掐大腿都是眼中含淚。便擡起頭低低地道。“前一日去宮中大宴。女兒見旁地閨秀們均是樣樣皆通。但自己卻一樣都不很熟練。難過得很。所以就想好好在書房裡用功復書。也不知怎麼回事。便睡着了。沒想過會遇上這種事情……”
吳氏微微嘆了口氣。只是看着蘇沉。也不知道是信了還是沒信。然而過了一會。又問道:“你去哪裡弄地七寶膏?我不記得家中剩下地是放在外頭。不是都收在我這廂了麼?”
什麼是七寶膏……蘇沉順着吳氏地目光看向自己地右手。隨即回道:“這個先前擦地藥膏麼?我在一半被哥哥和崔家哥哥撞見了。是他們來了那賊子才跑地。後來崔家哥哥給我上地藥。”
吳氏神色輕鬆了許多。道:“果真還是世交。幸而他將這藥帶在身邊。也幸而他捨得用。不然不知道你這手會變成什麼樣。”她收拾了藥箱。頓了一會。道:“你先在孃親這邊住着罷。那廂房。恐怕也給燒得留不成人了。”
她看着蘇沉睡了。又囑咐了丫頭婆子半天。什麼該怎麼做。什麼該怎麼辦。又留了孫嬤嬤在這頭。自己領了幾個人去找何子遠。
何蘇沉一晚上輾轉不已。才睡着又被驚醒。總想着會不會有人進來。會不會再遇到刺客之流。到了後來聽着孫嬤嬤規律地鼾聲。竟也在東方魚肚白地時候慢慢睡着了。她一睡一醒間總覺得有點什麼事情沒做。到了次日。梳洗打理完畢。也總是想不起來。
這一夜吳氏與何子遠都不在家中。
等用過了早膳,自有小丫頭收拾東西,孫嬤嬤痛心的看着蘇沉這一雙連筷子都拿不起的手,嘆道:“早讓你好好聽話待着,你偏從小就不曉事,隔着一段子不弄出點魔頭來就合着不高興,這下子手傷了,你開心了?”
蘇沉心知有愧,訕訕道:“也不知道會這樣。”
孫嬤嬤搖頭看着她,“也不知道你們兄妹兩個到底玩點什麼,你方傷了手,他去追歹人,又給弄傷了腳。”
何蘇釋腳傷了?!
蘇沉總算想起自己有什麼事情忘記了……去追那賊人的何蘇釋,她一直沒得到他的消息,居然忘記了……
爲什麼會忘記?蘇沉心底哀嚎,忙問道:“哥哥怎樣?要不要緊?請了大夫沒有?孃親給看過了麼?”
孫嬤嬤道:“要卻是不要緊,過得一會子他便來看你,你到時候便知道了。
聽說是能走路,蘇沉也就放心了。
果然沒多久何蘇釋就一瘸一拐地跨了進來,他同孫嬤嬤打了個招呼,見何蘇沉左手抱着本書半靠在椅子上,於是沉聲道:“妹妹還好麼?要不要緊?”
蘇沉轉過頭,見是何蘇釋,便笑着舉舉自己都沒眼睛看的右手,道:“你說要緊不要緊?”
何蘇釋也笑了,“孟子曰,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
蘇沉沒好氣地回道:“……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爲,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我也會背!”
孫嬤嬤見他們兩兄妹似是有話說,退了下去,幾個丫頭也跟着走了。蘇沉等房裡沒了人,把手中的書一甩,急切地問道:“昨天你追到後面怎麼了?找出那個人是誰了麼?下落在哪裡?你的腿怎麼回事?”
“先別急,我慢慢說。”何蘇釋坐下來,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早知道我當初就該去上軍校纔是。”他半開玩笑半含酸地道,“上軍校文武兼修,想來在這裡也方便許多。”
蘇沉鼓了他一眼,坐好了聽他細說。
其實何蘇釋長跑短跑能力都不弱,但是頭天晚上追出去地時候已經晚了,只能跟着背影和推測一路而去。越走越近着火處,終於在到了西廂的時候找不到人了。
他也是倒黴,似乎覺得看到了個相似地,想衝上去瞧仔細點,誰知巧的是一根橫樑搭下來,撞到什麼東西拐了個折,巧巧的倒在他前方。何蘇釋反應過快,反應過快的下場就是速度收腳,結果悲劇的沒站穩摔倒了。
“肯定不是粉碎性骨折。”何蘇釋正經地道。
蘇沉忍了笑,道:“所以你沒抓到人?所以他跑掉了?”
何蘇釋放下茶杯,道:“他很熟悉這個這個地方。比我熟。”
兩個人頓時安靜下來。
來人比何蘇釋還熟,有幾個可能。何蘇釋剛來沒多久,不太熟是正常的,然而如果來人比他這個主人還熟,便只有兩種可能。
一個是,他對何府很熟,常常出入。
一個是,他的功課做得很好。一個將要出入地宅院的地形記得清清楚楚,又把握住最夜深人靜的時候來,還把握住大宴完畢沒多久,大家都疲憊不已的時機來地人,再加上原因不明身份明意圖不明。確實讓人夠嗆的。
這個人,即使是很強,也必須有一個很熟悉何府的人幫着。
何蘇釋又道:“他有接應的人。”他斟酌着說道:“西廂的大火,潛火隊的人來看了,是加了焦油澆在房屋上燒地。”他嘆了口氣,“還好沒人受傷,雖然幾乎把一大排院落都燒掉了。”
蘇沉覺得自己的牙齒在打顫,她咬牙道:“這裡是何子遠地府第。隔壁有一個爵爺,一個尚書,還有一個樞密使的老母,那些人瘋了麼?!”
何蘇釋苦笑:“何子遠和吳氏出去了,一晚上都沒回來。
”
蘇沉驚愕地看着他,他繼續道:“大概明後天這樣就會有旨意下來,宋徽宗應該是知道原因的,事情弄成這個樣子,還扯到了崔適然,還扯到了隔壁地爵爺,想必,是拖不了了。”他說完突然想起什麼,忙拉過蘇沉的手心湊到面前去看,閉眼道:“怎麼成這個樣子了?”
蘇沉拖長尾音慘然的道:“你以爲是誰害的?”
說實話,如果不是何蘇釋急着要她找各類茶葉的分佈地點,她也不至於半夜了還在書房裡呆着,如果不是她在書房裡呆着,最多也不過是書房次日亂成一團,她又何曾會全身是傷?她眯着眼睛,道:“我聽孫嬤嬤說何蘇沉小時候偷偷去書房裡面偷她大伯的奏摺?這是怎麼回事?”
何蘇釋訝然,挪了挪坐姿,道:“她怎麼還記得?”
蘇沉立刻明白了,一腳踢過去,“你讓她去的?我就說,一個幾歲的小姑娘怎麼可能跑去她大伯的書房偷看奏摺!你也忒壞了!自己不去,用自己妹妹去!”
何蘇釋小心翼翼的躲過一點,也不敢多躲,摸着鼻子道:“我也不想啊,總該知道些時事吧?那時候我還沒進州學,家裡的老師也不肯說些什麼評論政治的東西,我如果去書房,被抓住了肯定沒有一個小女孩去被抓住那麼好說話,你後來不是沒被怎麼樣麼?頂多就是挨嬤嬤罵了一頓。”
“所以你就讓何蘇沉偷出來?!”蘇沉咬牙切齒的道,“你知不知道孫嬤嬤死死記住這些事情了?以後如果我日子不好過,她天天嘮叨,你看我不拖你下水!”
何蘇釋一副於我心有慼慼焉的模樣,道:“原來,你也知道嘮叨對一個正常人格的巨大殺傷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