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竑見宗天玄也這麼說了,知道沒有別的辦法,點點頭,道:“好吧,我明白了。”
幾個人又商議了一會兒,史彌遠才道:“殿下,宗先生,我們今天一會就到這裡,回去以後各自準備,無事不要隨意聯絡,切不可泄露了機密。”
宗天玄也道:“那是當然,史大人也要小心行事。”
三人這才告別,分作兩批,離開祠堂,各自回到自己的住所。
宗天玄把趙竑領回館驛,躍過了牆頭,把趙竑送到館驛裡面,才道:“殿下請回吧!曰後一切行事,都要小心。一有消息,我會隨時來通知殿下”說罷,躍出高牆,消失在黑暗中。
這時己是三更天時候,整個館驛一片安寂,只偶爾聽到尋更打夜的聲音。趙竑藉着星光,認了認方向,朝自己的住外走去。
他隨宗天玄練了兩年多的武功,雖然時間不長,沒有學到什麼高深武功,但也練得身手矯健,行動敏捷,而且這兩年多來,他也經常在夜間行動,因此這時到也沒有發出一點聲響,不一會兒就找到了自己的住所後窗。
翻窗進到屋中,趙竑稍稍定了定神,怕驚動了旁人,也沒有點燈,正想到門口去告訴大葵、小葵兩人,自己以經回來了,然後睡覺。就在這時,屋門突然一開,燈火閃爍,一人以經進入了屋中。趙竑嚇了一跳,仔細一看,來人正是趙婉如。
只見趙婉如一手託着蠟臺,面沉似水,雙眸盯着趙竑。而趙竑心裡一陣發虛,低下頭去,不敢和趙婉如對視。
也了好一會兒,趙竑才免強道:“這麼晚了,姑姑還沒有睡嗎?”
趙婉如依舊不說話,走到桌邊,把蠟臺放在桌子上,人在桌前坐下。趙竑還想說什麼,但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個字來。心裡不住的盤算,找個什麼借囗,騙過趙婉如,就說自己是晚上睡不着覺,出去轉了轉,或者是別的什麼……
這時趙婉如突然道:“宗天玄居然跟到建康來了,你又去找他做什麼?不要告我,你今晚偷偷溜出去,不是去見他?”
趙竑心頭一震,不由自主道:“姑姑怎麼知……”
原來在臨安趙婉如和趙竑大吵了一場之後,第二天趙竑就像趙婉如認錯,依示自己願意去建康。但趙婉如早己不是當初什麼都不懂的小丫頭了,當時就覺得趙竑的轉變實在太突然,恐怕是另有原因。不過趙婉如也不說破,只是簡單答應算了。但卻在暗中派了兩個心腹家人盯着趙竑,看看他有什麼舉動。
雖然趙竑是鄧王,但是還沒有成人,在鄧王府裡主事的還是趙婉如,因此家人們盯了幾天,終於發現趙竑在一天晚上溜出了王府,並且進了隔壁的宅子。
趙婉如得到家人回報之後,立刻知道事情不妙,顯然趙竑是和一些人在暗中有來往。雖然趙婉如並不知道是些什麼人,但可以斷定決不會是善良之輩,甚至趙竑變成這樣,八成也和這幫人有關。
不過趙婉如比兩年前來,可要沉穩得多了,也沒有聲張。因爲趙竑好不容易答應隨她一起去建康,怕萬一把事情說穿,又惹得趙竑起性了,再弄出其他事情來,因此只派人去暗中打聽隔壁的宅子住着什麼人?先圯把事情瞭解清楚,打算從建康回來之後,再處理這件事情。
剛纔趙倩如來訪,趙竑坐立不安的神情她也看在眼裡,雖然打發趙竑去休息,但趙婉如也不放心,因此送走了趙倩如之後,就立刻去趙竑的房間看顧。大葵、小葵兩人那裡攔得住她,被趙婉如進到趙竑的房間裡一看,趙竑果然又不在了。
趙婉如又驚又怒,看來和趙竑暗中來往的人竟也跟着來了建康,而且趙竑今晚又去見他們去了。這還得了嗎,如果是在臨安還好些,鬧出事來還能設法掩蓋。這是可是建康,在這天子腳下萬一鬧出事來,可就不好收拾了。因此趙婉如立刻叫來幾個心腹家人將大葵、小葵兩人拿下,進行嚴審。
事到了這個地步,大葵、小葵兩人也抵賴不過,兩人雖然對趙竑忠心,但也架不住皮肉受苦,每人打了十幾板子,就熬不住打,不得不俱實全招了。他們兩人雖然不知道趙竑和宗天玄這一次到建康有進攻皇宮的計劃,但被趙婉如軟磨硬磨,終於把這兩年以來,趙竑一直和宗天玄有聯絡的事情全都說了。
一聽說這裡面竟然牽扯到了宗天玄,再加上她和趙竑在臨安爭吵的內容,那裡還不知道他們在一起打算幹什麼?趙婉如知道事情不妙了,饒是她這兩年來心智都成熟不少,也被嚇得手足無措,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
最後趙婉如終於決定,先等趙竑回來,當面和他談一談再說。因此將其他家人都打發下去,然後自己一個人在趙竑房間的門口等着。聽到裡面有了動靜,立刻開門進來。
而趙竑到底還是十四五歲的孩子,被她一詐,立刻就脫口承認了,頓時臉上也是一陣紅一陣白,十分難看。
趙婉如盯着他,道:“你們是怎麼開始來往的,老實的告訴我。”
趙竑呆了半響,知道抵賴不過,終於還是老老實實將自己和宗天玄來往,以及兩人打算聯合爲趙愷報仇等等的經過一五一十的講說了一遍。不過他也明白事情深淺,雖然這次到建康的計劃取消了,但也沒有告訴趙婉如。只說是宗天玄不放心他,今晚才又相見。
趙婉如聽完他的講述之後,禁不住又驚又怕,又埋怨自己平時實在太大意了,他們兩人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來往了兩年多,竟一點也沒有察覺。而且他們居然有這個大的膽子,手裡無兵又無權,竟然就想推到趙忱的統治,自立爲帝。
一時之間趙婉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其實平心而論,趙忱對待趙竑以經算是仁至義盡了,如果換了是一個無情的皇帝,早就將趙竑和趙泌處死,以絕後患了。而且她雖然不太懂軍國大事,但也知道現在趙忱的皇位穩固,又有楊炎輔佐,憑趙竑和宗天玄這兩塊料,想要搶權奪位,改朝換代,簡直就是癡人說夢,到頭來只有死路一條。但她又不知該怎麼勸趙竑纔好,姑侄兩人四目相對,都沒有話說了。
過了好久,趙婉如這纔有些哀求道:“竑兒,聽姑姑說,你們是不可能成功的,趁着現在還來得及,趕緊和宗天玄斷絕來往,就什麼事也不會有的。如果你繼續跟着宗天玄走下去,只會是死路一條。你從小就聽姑姑的話,現在還聽姑姑一句好嗎?趕緊收手吧。”
趙竑道:“姑姑,不是竑兒不聽你的話,但是殺父之仇不共代天。宗先生和我父王無親無故,但他感念我父王對他的知遇之恩,不辭辛勞,不昔生死危險,四方奔走,都是爲了給我父王報仇。我生爲人子,又怎麼能坐視不管呢?何況這大宋江山本來就是我們家的,如果不在我手中奪回來,我父王的在天之靈也不會瞑目啊。”
趙婉如見他還這麼頑冥不化,也禁不住氣望上涌,道:“你知不知道這麼做有多麼危難,一但事情敗露,你必死不說,還會連累我和泌兒陪着你一起掉頭,泌兒才十二歲,難到你就忍心爲了自己的野心,連你親生妹妹的生死都不理了嗎?”
趙竑聽了,反到有些安心,道:“姑姑放心吧!如果沒有必勝的把握,我們也不會舉義,而且那昏君的好日子沒有幾天了,用不了多久,我就會率軍殺入皇宮,殺死了昏君爲父王報仇,然後登上皇位,成爲大宋的國君。然後我一定會任用賢良,勵精圖治,東掃流求、南定交趾、西掃西夏,北伐中原,收復失土,開創大宋的盛世,使萬國來朝。做到連唐太宗、漢光武都做不到的偉業。到了那時,姑姑你和泌兒都會成爲大宋名符其實的公主。”
說着說着,趙竑站起身來,兩眼放光,彷彿自己率領大軍,殺入了皇宮,生擒了趙忱等人,登上了皇位,逅受文武百官的朝拜,甚至是各國的使臣莉匍匐在自己的身前……
趙婉如卻打了個寒顫,看着眼前的趙竑,彷彿就又看到了當年的趙愷一樣。忽然明白,雖然趙竑才十五歲,但也和趙愷一樣,皇帝夢以經做到越陷越深了,他們都以經認定了自己是一定會成功的,因此不會聽從任何人理性的勸吿。到了這一步,說什麼都沒有用了。這父子兩人都是一根筋,不到山窮水盡的地步,是不會清醒過來的。
但更令趙婉如覺得可悲的是,趙愷不管怎麼說,當年也曾割據一方,手裡還有十幾萬人馬,並且也算正式稱過皇帝。而趙竑現在根本就是一個閒置親王,無權無勢,居然就爲了一個不切實際的皇帝夢幻,變得什麼都看不清,什麼都聽不進了。
一種以經無能爲力的感覺,立時充滿了趙婉如的全身,想着自己這兩年以來,一直悉心照顧着這兩個孩子,只希望他們能夠平安成長,卻沒想到自己這一番心血,換來的卻是這樣的結局,趙婉如頓時覺得疲勞之極。
趙竑滔滔不絕說了一大段,這才注意到趙婉如一付哀莫大於心死的神色,也覺得有些不對,小聲道:“姑姑,你怎麼了?”
過了好半天,趙婉如才平靜道:“竑兒,你的年紀也大了,有自己的主見了,姑姑也管不了你的事情,以後你做什麼,姑姑都不會干涉你。但是你也要答應姑姑一件事情。”
趙竑遲疑了一下,趙婉如剛纔說話的聲音以經完全恢復了平靜,但卻讓趙竑覺得平靜得有可怕,過了好一會兒,趙竑才道:“姑姑,是什麼事情?”
趙婉如淡淡道:“明年你就滿十六歲了,也就可以自立開府了。所以你答應姑姑,在你年滿十六歲之前,決不許有任何行動,否則我決不會饒過你。等你年滿十六歲之後,我就會帶着泌兒,離開鄧王府,另行安置,到了那時,無論你要做什麼事情,想怎什折騰,也沒有人會管你了。但是如果在你滿十六歲之前,依然要鬧出事情來,那麼可別快我對你不客氣。”
趙竑一聽就知道,趙婉如是斷定自己成不了事,怕被連累,所以纔打算帶着趙泌離開鄧王府。心裡也覺得不大得勁,因爲這兩年以來,一直都是趙婉如在照顧他們的生活起居,他對趙婉如還是十分依戀,道:“姑姑,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我……”
趙婉如冷笑道:“你什麼?沒有我在身邊,你不是更自由了嗎?直接說吧,答應還是不答應?”
趙竑想了一想,現在離自己年滿十六多也就只有一年的時間,反正如史彌遠所說,暫時還要隱忍不動,等待時機,這一年裡恐怕也不會有什麼行動。不如就答應了姑姑,先讓姑姑帶着妹妹離開鄧王府,等自己舉義成功,大事成就,蹬上了皇位,到那時在接回姑姑和妹妹,讓她們在享受尊榮,那也不遲。
想到這裡,趙竑也想通了,立刻道:“好,姑姑,我答應你,這一年裡絕不輕舉妄動。”
趙婉如冷“哼”了一聲,道:“既然你答應了,那麼這一年裡你就給我安安份份的待着。不要惹事。”說着,她站起身來,道:“你休息吧!我走了,今晚的事情不要告訴別人。”
看着趙婉如離開的背影,趙竑心裡也一陣難過,忽然道:“姑姑,你放心吧,等我當上皇帝之後,就會來接你們。”
趙婉如頭也不回,冷冷道:“別扯得那麼遠,你自己好自爲之吧。”
就這樣,在趙忱、楊炎、趙倩如等人絲毫也沒有查覺的情況下,一場本該發生的陰謀叛亂卻意外的被停止了。皇帝的生辰,依然在一片喜慶的氣氛中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