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了結(二)

趙忱道:“卿有此心,朕甚爲心慰,不過現在湖南路上民心不穩,地方豪強勢力,盤根錯節,卿去湖南路,既要安撫百姓,又要推進新法,卿以爲該如何舉措,方纔能夠穩定地方,施行新法呢?”

史彌遠道:“陛下請恕臣直言,臣以爲目前湖南路上,當以穩定爲主。騸動民變之事,主犯自當嚴罰,以警效由,但也不宜牽連太廣,而且對於脅從者,還請朝廷從寬發落。由其是那些佃農,本身仍是爲大戶所逼,迫不得以纔到縣衙滋事生非,此爲情有可願,還請朝廷不要深究他們的罪責。如此一來,百姓感念朝廷恩徳,而地方官吏豪戶也必有所顧忌,以後再不敢隨意阻擾新法,而朝廷在湖南路的行政,自然也不會再有阻礙了。”

趙忱沉吟了一會,才點點頭,道:“卿言有理。”

史彌遠接着又道:“不過誠如皇上如言,湖南路上地方豪強勢力,盤根錯節,如臣單獨上任,恐怕孤掌難鳴。因此臣才懇請皇上,除了制置使司的從員之外,還請準臣從江西路調遣幾名地方官員,以協助微臣,纔好管理地方,推行新法。”

趙忱點點頭,史彌遠說得也不是沒有道理。有時候地方豪強的勢力太大,朝廷派駐的官員也拿他們沒有辦法,因此史彌遠提出帶幾名得力的幫手一起去湖南路也是合理的要求。於是便道:“好,朕準卿所奏,下去之後,卿可將需用人員的名單報給吏部,由吏部安排使用吧。”

史彌遠道:“陛下,臣還有一點要求。”

趙忱道:“還有什麼?儘管說吧,”

史彌遠道:“湖南路的民變雖然以被平息,只怕還有膽大妄爲,不服教管者,還會煽動百姓鬧事,不可不阹。朝廷雖然寬宏大量,安撫百姓,但也不能不防;應當另行派駐軍隊,以兵嚇之,以武鎮之。兩管齊下,纔是正道。不過臣只是一介文人,不通軍務,因此還請朝廷拔調一支軍隊,駐守湖南路,以防不測之變。”

趙忱道:“卿所慮周全,朕自當如卿所奏。”

史彌遠忙又跪下,道:“臣斗膽進言,請調泰州兵馬都總管李全部進駐湖南路,協助微臣。”

趙忱微微一怔,道:“卿爲何指名要選李全。”

不僅是趙忱,連一邊陪同史彌遠面見趙忱的陳俊卿和趙汝愚也有些意外。因爲史彌遠剛說的話實在是有些不妥,而且還有文武官員互相勾結之嫌。

這時史彌遠以頭杵地,道:“臣亦自知此舉不合大宋舊制。然而此次湖南路之行,事關重大,不容有失。必須文武雙方金誠協做,方可完成朝廷的重託。臣於諸將之中,只與李全有過數面相識,對其爲人瞭解幾分,因此才冒然直言,乃是一心爲國,別無他意。請陛下明鑑。”

史彌遠此舉有用意的。其實他在建康也安插了不少耳目,對湖南路民變的處理經過知道得一淸二楚,這一次朝廷調自己回京,就猜到朝廷有意派自己到湖南路去。史彌遠立意識到,自己機會來了。制置使與轉運使雖然都是朝廷派駐地方的官員,但轉運使只能管理地方的財政,卻不能干涉行政事務。而制置使則不同,幾乎等於是一路的行政長官,可以管理一路的府州軍縣,一但做得好了,回到朝廷就能出任六部畄書、侍郎一類的官職,因此在一路上史彌遠早己想好說辭,一定要爭取到這個職位。

而通過近二年時間的觀察,史彌遠發現皇帝雖然年輕,但並不是一個固執的人,只要是有道理的事情,還是比效容易接受勸諫的。而且趙忱對所謂祖宗舊制的一套也十分反感,一方面是因爲他的皇位並非繼承而得來,另一方面也是少年人所特有的逆反心理,因此由其反感大臣用祖宗舊制這一套說辭來勸柬自己,這也是趙忱全力支持新法的原因之一。

因此史彌遠才故意這麼做,以顯得自己是一個對所謂祖宗舊制並不看重的人。

趙忱沉吟了片刻,才道:“卿且暫退,容朕三思。”

果然兩天之後,中書下詔,任命史彌遠爲荊湖南路制置使兼知潭州事,並任錢象袓爲知衡州事,王時雍爲知寧鄉縣事,孫秉文爲知湘鄉縣事。這三個人也是史彌遠向朝廷推薦,自己帶去湖南路的幫手。同時又下旨任命李全爲荊湖南路兵馬都統制,兼任潭州兵馬都監,率領本部人馬駐紮荊湖南路。

史彌遠接到詔書之後,也十分高興。自己這一招果然下對了。自從勸降了李全之後,兩人結成同盟。後來李全奉命駐紮通州,手下有五千人馬,這近兩年的時間裡,兩人雖然沒有見面,但一直有書信來往,到還頗爲投機。李全在信中也經常抱怨自己被閒置了,不得施展。因此史彌遠纔想借這個機會,讓李全乾出點成績來,雖然這不是什麼重要的任務,但如果幹得好,將來必會有重用的機會。而且兩個人也可以藉此機會,一內一外,互相扶持。

就在史彌遠高高興興的去潭州上任之後。荊湖南路民變原因的審理也在積極的進行着。

在派人赴湖南路將孫知行和林長富等當事人拿獲歸案之後,案情審查的進程也十分迅速。因爲證據確鑿,孫知行和林長富也沒做多少抵抗,就承認了罪行,並且供出了在自己的背後指使的孫濤和魏杞。由這兩人而牽出了朝中的指使者,參加政事洪适。

原來洪适和樑克家兩人一直反對朝廷新法,而眼見新法在兩淮、兩浙、兩江六路試行一年,都取得了很好效果,在開年之後,又要向大宋的其他地方推行,一但新法施行平穩,就可以從此確定下來。因此兩人都大爲緊張,絞盡腦汁也要想辦法阻擾新法推行。

於是在其他各地推行新法的選人上,兩人想法推薦黨羽魏杞出任荊湖南路制置使,李彥穎出任荊湖北路制置使,並囑咐兩人,在地方上設法煽動地方豪門勢力的不滿,阻擾新法施行。因此兩人到了地方,立刻轉出不少反對新法的聲音來。樑克家和洪适則在朝中發動反對新法的官員文煥、章得臣等人,一內一外互相呼應,造成了很大的聲勢。

而正好右這時西夏犯境,金國也在邊境增兵。一時間朝廷上下的空氣都十分緊張。洪适卻認爲這是一個難得的時機,如果把事情鬧得更大,使朝廷內憂外患,一定可以迫使朝廷停止新法。但樑克家卻爲人持重一些,覺得這樣的做法實在太冒險了,一擔事情敗露,就會身敗名裂,因此並不同意洪适的主張。

洪适卻不以爲然,還認爲樑克家太膽小怕事。索性就自己單幹,指使魏杞、李彥穎兩人在地方上弄出些動靜大的事情來。

但李彥穎也但心將來事情敗露,不可收拾,因此遲遲不敢動手。而魏杞卻立刻執行,正好孫濤在潭州爲官多年,家族勢力遍及湖南,而且積攢了大量財富、土地,一但實行新法查實土地,按田攤稅,就會損失巨大,因此也希望能夠阻擾朝廷施行新法。因此和魏杞一拍即合。孫濤立刻安排自己堂弟孫知行和內侄林長富兩人進事。這兩人同樣也不想新法施行,因此藉口計量土地不公,煽動莊中的佃戶圍攻縣衙,造成民變事件。

樑克家雖然明知是洪适在背後搗鬼,但也沒有阻止,相反心理還期望洪适能夠成功,因此在朝中與洪适一道推波助瀾,使這股反對新法的風潮越來越兇。

那知就在這時,楊昌鵬在蘭州指揮宋軍取得白崗村大捷,有效仉遏制住了西夏軍的勢頭,而金國齒然在邊境增兵,但也沒有犯境的意圖,使外患暫緩。而在朝中,趙忱也並沒妥協,相反還派出楊炎等人赴湖南路調查民變的原因。樑克家、洪适等人也怕楊炎去湖南查明瞭真像,因此拼命把親信王淮也塞進調查的官員中,其望他能夠阻止楊炎查出真像。

但他們做夢也沒有想到楊炎會玩了一手聲東擊西、瞞天過海之計,到底還是把真像查實出來。

施師點和陳良祐兩人雖然審查淸楚了,但因爲牽扯到多位朝中的大臣,其中還有執政大臣,因此兩人也不能定罪,只是將結果、口供、卷宗等呈交給中書省,由中書和皇帝來定罪。

雖然早就有了預料,但這樣的結果還是令趙忱大爲震怒,當即下旨,要將洪适、魏杞、王淮、孫濤、孫知行和林長富等十八名主犯斬首,樑克家、文煥、章得臣等二十餘名從犯發配流放,才能出了這口惡氣。

但這一決定卻遭到以陳俊卿爲首的一批大臣的強烈反對,以“不殺大臣及言事者”的大宋祖製爲由,要求趙忱免除洪适、魏杞、王淮、孫濤等官員的死罪,同時也給樑克家等人一個體面的臺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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