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的商人見了這老者,都紛紛起身,向那老者拱手施禮,道:“賈老先生,一向可好。”謝元卿早己迎了上去,對那老者一躬到地,道:“岳父大人,您老人家也來了。”
原來這老者是謝元卿的岳父賈濟成。他在廣南一帶經商以有四十餘年,在商人中有很高的威望。不過近年來他的產業也分散交給幾個兒子去經營,自己在廣州郊外購買了一處莊園,安度晚年,很少出頭露面了。這一次謝元卿也是怕自己資歷不夠,說不服其他商人,這才把自己的老岳父請出來。
見自己正撞上賈濟成,王鍾也不敢馬虎,趕忙給賈濟成施禮,道:“賈世伯一向可好,侄兒有禮。”
賈濟成看了看王鍾,道:“王世侄,你這是要到那裡去。”
王鍾道:“剛纔楊駙馬說了,是否捐助,或是捐助多少,都是由自己自願,朝廷絕不強求。侄兒認爲我等都是安份守己的商人,應交的稅賦搖役也不曾少交一分。如今朝廷有事,自然有那些朝廷命官去管,與我等無關,因此要先走一步。”
賈濟成點點頭,道:“王世侄,你若要走,老朽自然不敢攔你,不過是否可以聽老夫說幾句,再走也不遲呢?”
賈濟成的面子,王鍾可不敢不給,當下道:“世伯既然這樣說了,侄兒更洗耳恭聽就是了。”說着轉身又回到自已的位置上坐下。
賈濟成在謝元卿的攙扶下,先來到楊炎面前,向楊炎施了一禮,道:“草民見過駙馬大人。”
楊炎也站起身來,欠了欠身,道:“賈老先生,不必多禮。”
賈濟成這才轉過身來,面對在場的所有商人,道:“各位,老朽是早以經退隱了的人,今年六十有八,也沒幾天好盼的了,今天閉上眼睛,還不知道明天睜不睜得開。本來是不該再管事了,但現在的形勢,不用我說,大夥兒也應知道,要不是楊駙馬在隆興府擋着金人,讓金人打到廣州來,咱們還坐在這兒這麼逍遙自在的暢談嗎?”
王鍾這時又道:“賈世伯,不是侄兒有意反駁您的話,侄兒我也和金人做過幾筆生意,從來都是銀貨兩清,也沒見他們和宋人有什麼兩樣的。我們不過是平民百姓,管他誰當皇帝,只用照交稅賦搖役。照樣還做我們的生意,金人又會把我們怎麼樣?
賈濟成搖搖頭,道:“王世侄你錯了,你現在還能和金人規規矩矩做生意,那是因爲大宋還在。如果大宋不在了,金人還會和你老老實實做生意嗎?”他掃了掃全場,道:“我想在坐的有不少人都和王世侄的想法差不多吧。但是你們之中,有誰真正經歷過靖康、建炎年間的事情。又有誰知道金人是怎麼對待我們大宋百姓的嗎?”
在場的商人又小聲議論了一陣,然後都安靜下來,聽賈濟成的下文。停了一會兒,賈濟成緩緩舉起左手,只見左手的食指、無名指、小指均以齊根而斷。賈濟城緩緩道:“這就是在那個時候留下來的。”有些年長的商人和賈濟成較爲熟悉,知道他的左手只剩兩個手指,到並不意外。但年輕的商**都是第一次看見,在場頓時一陣譁然。
賈濟成接着道:“那個時候老朽不過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家住河間府。金人打到了河間府,所到的村莊鎮店,百姓皆被其害,殺人如麻,雞犬都不留,臭聞數百里。到處是慘不忍睹的景象。老朽全家男女老少二十三口,除了老朽一個人之外,其他人都死在金人的手裡。老朽躲在死人堆裡裝死,才僥倖逃過這一劫。”他閉了閉眼睛,彷彿又在回憶那段時間的經歷,緩緩嘆了一口氣,道:“那段經歷實在太可怕了,之後好幾年,老朽都會做同樣的惡夢。後來老朽不敢再和金人有接觸,這纔來到南方經商,經過幾十年的努力,才掙下了這樣一份家業。沒有到老朽在半截入土的時候,金人又要打過來了。”
在坐的商人聽着都鴉雀無聲,連王鍾都沒有話說了。
賈濟成又用眼掃了掃在坐的商人,道:“這些是老朽的親身經歷,各位以爲金兵殺到廣州的時候,就會轉了性嗎?”說着賈濟成接着指了指窗外,道:“各位如果不信,不訪去問問樓下銜邊的那幾個乞丐,他們本來都是從臨安府、紹興府的百姓,因爲金人南侵,才留落到廣州,以乞討爲生,這樣的乞丐在廣州並不算少數,難道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謝元卿道:“各位,廣州以是大宋的最南端,金人殺到這裡,各位又能逃到那裡去呢?所以我們所做的不僅是幫助朝廷,同時也是在救我們自已啊。”
他這話一說,底下頓時有不少人響應,但大多數人仍然低頭不語。
這時賈濟成道:“各位,就再聽老朽嘮叨幾句。民分四等,士農工商,自古以來,商人都是四民之末,都說我們商人重利輕義,其實也說不算錯,各位於心自問,在經商所過程中是不是做過幾件沒有良心的事情呢?”
這一番話,說得在場大多數人都低下了頭,有一個人站起來道:“賈老先生說的雖是,不過我們都是經商的人,那個又願意虧本,不願多賺點錢。所以有時候做一些味着良心的事情也是有的。”
賈濟成點點頭,道:“說的也是,咱們又不是聖人,有一些私心雜意也是人之常情。不過人啊,這一輩子總也不能只做味良心的事情,到了必要的時候,還請大夥兒少一點私心,拿出一點良心來纔好。其實在坐的各位那一個不是家身過萬過十萬過百萬的人,這輩子也就夠了,賺的錢再多也不能帶進棺財裡去,不如用在一些有用的地方,日後對子女們說起來,也算是爲大宋盡過一份力量。老朽就只說這些了,各位好自爲之吧。”
說外之後,轉身又對楊炎施了一禮,道:“駙馬大人,老朽以經說完了,下面就請駙馬明示。”
楊炎對賈濟成拱了拱手,道:“賈老先生,多謝你了。”然後大聲道:“各位,本官還是那句話,這一次請各位前來,是否捐助,或是捐助多少,都是由自己自願,朝廷絕不強求。該說的都以經說了,現在就看各位的了。”
這時謝元卿首先站起來,道:“在下願意向朝助捐三十萬貫銅錢。”
接着賈濟成又開口道:“老朽雖然年邁,也願意向朝廷捐出三十萬貫銅錢,另外再加糧食十萬石。”
有了他們翁婿兩人帶頭,加上剛纔賈濟成那番話也激起了不少商人的義憤之心,當下立刻廣東商會的另四位會負石復、蔡建方、鄒緒平和丁奎也都紛紛起身,登記捐出的錢糧。石復和蔡建方都捐出了三十萬貫錢,糧食五萬石。鄒緒平和丁奎捐出二十五萬貫錢,糧食五萬石,絹一萬匹。其他商人也紛紛起身,到桌前登記捐助的錢物。
這時王鍾忽然起身,一言不發轉身下樓去了。有五六個商人見了,也跟着起身,走下樓去。還有十餘個商人見了,也有一些躍躍欲試,但左右看了看,猶豫了一下還是留了下來。
楊炎、趙汝愚、嶽霖見了,這才都鬆了一口氣。看來這一次總體上還是成功了。
這樣足足忙了一天,總算將赴會的所有商人的捐贈全都登記完畢。這一次一共有一百零三個商家進行捐助,一共收穫銅錢一千四百七十三萬貫,糧食七十八萬五千六百石,絹十二萬三千七百匹。收穫的總計竟比廣東一年的財政收入還要高。
全都完畢之後,楊炎才道:“多謝各位鼎力相助,本官會將今天的情況和各位捐助朝廷的名單如實上報給朝廷,皇上一定不會忘記諸位爲大宋所做的貢獻。”
散會之後,楊炎、趙汝愚、嶽霖等人又將謝元卿、石復、蔡建方、鄒緒平、丁奎等五人都請到州衙,提出想委託商人,從海外購買糧食。並且承諾,官府不僅按價購買,而且可以按購買糧食的重量,相應減免關稅。
謝元卿等五人一聽,可以按購糧重量,減免關稅。覺得也算有利可圖,因此都表示同意。經過幾人商議之後,決定從海外購買回來的糧食,按每石八貫錢的價格買給朝廷。這個價格以經是平常時節,大宋國內糧食價格的十倍了,但對從海外購糧來說,幾乎只是略有微利。但現在正是糧草缺乏的時候,也只能這樣暫時靠購買海外的糧食維持。
不過總體來看,楊炎這一次廣東之行的收穫還是不小的。不僅檢閱了水軍,也爲朝廷籌集到大量錢糧,而且至少得到一個供應糧食的途徑,也可從繼續支持大宋和金國對抗下去。
就在這時,忽然從門外急促促進來一個差人,道:“楊駙馬,大事不好,四川發生叛亂,朝廷急招駙馬立刻趕回天臨府,商議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