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寧六年七月末,天氣剛剛轉涼,西夏國內便風起雲涌。
自從御駕親征大敗而歸之後,西夏少年國主李秉常就大受打擊,威望下跌的同時,身體狀況也每況愈下。西夏國的政務多由樑太后和國相樑乙埋支持。
也許,這是李秉常本人的意思。可西夏官員和党項貴族們卻不這麼認爲,尤其是之前投靠國主,與樑乙埋不太對付的那些人,心中更是多有猜疑。
有人質疑,樑太后與樑乙埋囚禁了國主李秉承,甚至還有人說李秉常已經被殺害。一時間謠言四起,西夏國內風雲跌宕,毫無安定可言。
見此情況,知青澗城種諤給官家趙頊和秦王趙昭奏報,寫道:契丹早有覬覦西夏之心,今党項內亂,契丹恐先發制人。若契丹得西北,則危及大宋。故今此事系朝廷爲與不爲,決與不決耳,所謂楚得之則楚勝,漢得之則漢勝。今西夏疆場若歸大宋,則契丹孤絕。彼勢既孤,則徐爲我所圖矣!
一番宏論贏得滿朝喝彩,趙頊也有這樣宏大的志向,認爲這是收復西北之地的好機會。同時巴不得趙昭儘快起兵,讓西軍陷入靈夏戰爭泥潭,無力東顧。所以爽快地批准了,命令西軍出擊,討伐西夏。
隨後,大宋秦王趙昭在長安誓師,以西夏縱火焚燒太祖永昌陵、行刺皇室成員、偷襲大宋營寨,不朝不貢等多項罪名,起兵討伐西夏。
這場仗,名義上是大宋對外之戰,可實際上完全是西軍的表演,趙昭便是導演兼主演。上次河湟之戰是成名作,這次則是奠基崛起之作,此戰亦關乎成敗。關乎生死。
對趙昭而言,壓力着實不小。
西北的軍隊他可以全部調遣,但是物資卻很有限。趙頊藉口大宋連年遭受水災和旱災。糧食歉收,可以提供的錢糧不多。擺明了是爲難趙昭。製造障礙。
好在多年來關隴戰備物資充足,可以撐上一兩年。雖然已經努力在恢復關中、隴西與湟水一帶的農業生產,但產出畢竟有限,也許的時間也很長。
如此一來,趙昭不得不面對一個棘手的局面,必須速戰速決。要在一兩年之內幹掉西夏,還不能元氣大傷。否則如何來對付汴京的趙頊呢?
趙昭很清楚,汴京的趙頊期待着自己和西夏人兩敗俱傷,然後坐收漁翁之利。
任何的結果似乎都是他喜聞樂見的,敗了。他有藉口對付自己;若是慘勝,想必他也會喜笑顏開,然後背後給自己一刀。
趙昭不想爲他作嫁衣裳,更不想讓他坐收漁翁之利。
所以,此戰只可勝不可敗!
必須速戰速決。並且小代價漂亮獲勝!
難啊!西夏從定難五州時代起,積累不少,根基深厚。尤其是經過李繼遷和李元昊時期的擴張,哪裡是那麼容易對付的?
只是如今形勢就是如此,沒有退路可言。只能迎難而上。
趙昭立即做出部署,三路大軍討伐西夏。
在原本的歷史上,元豐四年(1081年),宋神宗趙頊曾調動五路大軍進攻西夏。如今這次大戰提前了七年,指揮着換成了趙昭。
趙昭覺得,五路大軍太多了,分進合擊是好,可是牽扯到協調的問題比較麻煩。而且那樣力量容易分散,進攻效果會打折扣。三路大軍足矣,從三個方向對西夏發起進攻。
東路軍由府州折克行統領,知青澗城種諤配合,共計六萬大軍,進攻綏州、靜州、從橫山一線進攻夏州。
西路軍以种師道爲主將,率領三萬大軍,從河湟到秦州一線對西夏發起進攻。與此同時,環州守將高遵裕,原本歷史上元豐伐夏的主力統帥,被趙昭調去守衛青唐城了。一個心胸不夠開闊,只知道爭功之人,不配爲主帥,更不敢讓他參與進攻。
相比之下,趙昭更看好种師道,哪怕他還很年輕。但趙昭相信,他有能力,有潛力,希望他能夠大放異彩,給自己一個驚喜。從現在開始,必須培養年輕人,加強人才儲備。同時這也是給種家的一個補償,畢竟東線他們只是做配合,從屬於折克行。
中路軍則是以新任的涇原路行軍總管劉昌祚統帥,慶州守將景思誼爲副將,率領八萬大軍,從環慶路一帶正面進攻西夏。
至於餘下的兵力,以及秦王本人的安排,並未公佈,外人無從知曉。
除此之外,秦王對西軍將士下達了幾條命令:
其一,所有參戰將士必須聽節制,奮勇殺敵,立功者重賞,膽敢有臨陣退縮者,全家連坐。趙昭也知道這種方法不人道,卻也無奈。
秦王如今在西軍之中威望很高,將士們願意跟隨秦王作戰。尤其是秦王在大雁塔下?建大宋英雄紀念碑的消息也傳開了,將士們心中感慨,以後哪怕是戰死沙場,也會留名爲人所敬仰,對促進士氣有很好作用。
其二、西夏國民,抑或者西夏國內的其他部族,如果幫助宋軍,會論功行賞,甚至分封爵位。這一條無疑很有吸引力,西夏國內有許多其他部族,比如橫山諸羌。很多部族的頭領聽說消息之後,便蠢蠢欲動了。因爲投效趙昭,曲扎從一個被追殺的流浪漢,變成了河湟羌人頭領,這樣活生生的例子就在眼前。
其三、各路兵馬相互策應,若遇到危險,原則上要加以救援。但必須根據實際情況判斷,是否救援,一切以大局爲重。
宋軍軍紀中有規定,遇敵不救者斬。但趙昭覺得,凡事不能這麼死板,相互救援是應該的。但爲救援貽誤戰機,耽誤了大局就不好了。戰場局勢瞬息萬變,本就多圍點打援的誘敵之計,不能教條。
其四、不得貪功冒進,更不得彼此爭功,亂了陣腳。元豐四年的那次征伐,高遵裕與劉昌祚爭功冒進,是導致失敗的原因之一。趙昭不希望歷史重演,調走高遵裕的同時,更要嚴令其他將領,防止出現類似悲劇發生。
其五,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三路大軍,全力進攻靈夏,其核心便是西夏都城興慶府。
七月二十八,三路大軍從不同的方向出發,直指興慶府。
消息傳出,西夏國內頓時一片驚慌。
很多人從內鬥之中醒過來,看着宋軍強大的兵鋒,驚慌失措,開始有些發憷。
歷年來宋夏之戰,從未有過這樣的陣勢,宋朝這次初步已經調動了十七萬大軍。大有西軍傾巢而出的架勢,這是要決戰嗎?
如果宋軍獲勝,那結果是什麼?西夏會有亡國之禍啊!
頃刻之間,西夏國便處在風雨飄搖之中,大有搖搖欲墜的感覺!
亡國之禍?當真有這麼嚴重嗎?接到消息的時候的,樑太后也是大驚失色。
“有可能了,宋朝人跟我們安插的罪名可不小,而且調動十幾萬大軍進攻,這是從未有過的情況。”樑乙埋同樣也憂心忡忡。
“什麼永昌陵失火?他們自己老祖宗的墓地失火,和我們有什麼關係?”樑太后怒道:“宋朝人也太卑鄙了,竟然這樣構陷我們。”
“姐姐,如今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哪怕明知這是宋朝人的藉口,也根本解釋不得,一切都是徒勞,宋朝人是鐵了心要和我們開戰!”樑乙埋道:“其實前幾日,他們故意在無定河挑起紛爭時,就該注意,可是……唉!”
最近西夏國內一片紛亂,情況十分糟糕,樑乙埋也是疲於應付,大有心力交瘁的感覺。故而也就沒有顧得上這些事情,如今突然爆發,有些措手不及。
“怕什麼?既然宋朝人來了,那我們全力應戰就是了,他們進攻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可哪一次成功過?只有我們西夏入侵宋朝之說,哪有宋朝討伐我們的道理?”樑太后怒意十足,態度十分強硬。
“姐姐,今時不同往日,這一次情況很糟糕……除了宋朝調動的兵馬多之外,統帥也……”樑乙埋嘆道:“統帥是趙昭,他以秦王之尊,調動宋朝在西北的所有兵馬,來勢洶洶,情況大爲不妙啊!”
“趙昭?”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樑太后也是一愣。已經好幾次交手了,他們從來不曾在趙昭手上討過便宜。以前他只是個將軍,只是一個宣撫使,如今則是貴爲秦王,豈非更加厲害了?
“上次秉常是大意了,你又沒有和他親自交手……難道你怕他了嗎?這可是你一雪前恥的好機會!”樑太后靜靜地看着弟弟,語調陰沉。
“時隔數年,記仇無用,我已經不放在心上了。一雪前恥固然是好了,可首要任務是保家衛國……”樑乙埋言辭之間,神態淡然,早已經不是當年那個衝動冒失之人了。
“很好,你能有這樣的心態,我便放心了!”樑太后道:“這次西夏就靠你了!”
“姐姐,對戰外敵之前,得先安定內部啊!”樑乙埋如今最憂心的便是這件事,大敵當前,上下不得同心,如何抗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