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原本是很有道理,甚至帶着一副格外符合老年人重男輕女基調的“爲弟弟耽誤自己兩年”的理念……
宋檀都爲自己點了個贊。
但誰知,姥姥就不走尋常路!
“你這孩子!這說的什麼話?是不是你爸媽這樣教你?這個烏蘭,我是這樣教她的嗎?”
姥姥神情鄭重,語重心長:
“檀檀,伱可不能這樣想。喬喬是喬喬,你是你。喬喬有難處了,你拉一把,沒人照顧了,你搭把手別叫他餓着……這是你們兄弟間的感情,是你當姐姐的責任。”
“可你也不能爲了喬喬就耽誤自己了!眼裡得先有自己個兒,日子才能過得好!”
女孩子的青春多寶貴!
姥姥說得格外用力:“再說了,什麼條件好不好,又門當戶對的……看人,你不能光看條件,得看他這個人的人品!只要人心齊,家裡窮點也無所謂。”
“你就是手裡有個百八十萬的,找個市區裡頭沒房沒車的,人家要是瞧不起你,不還覺得你是個種地的嗎?”
“所以啊,錢不錢的在其次,只要姑娘咱立身正,咱自己愛惜自己,那都是身外之物,日子總能過好的!”
他是編故事的,此刻難免會幻想到什麼車禍後的奇遇之類的。
陸川的眼神不由向自己赤裸的手臂移過去。
簡單洗漱後,陸川推門來到露臺。
不是宋檀自誇,她如今的條件,十里八鄉也確實優秀。婆婆想要一個能掙錢的兒媳婦,男的想要個漂亮的女朋友……這都是人之常情。
再隨意做了幾個拉伸動作,今日份的鍛鍊就結束了。
彷彿整個身體在迅速的修復着……
姥姥倒也沒急着催:
“沒事,咱不着急。我回頭在村裡多住住,看看誰手頭有那好小夥子,打聽着先給你留出來……”
宋檀:……我連這個人是誰都不知道,怎麼給你看呀?
她姥姥認真起來,竟然還格外有道理。
但凡健過身的人都知道,核心力量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一點一點日積月累。
不太對勁。
可自從車禍後,甚至……
她只能無力的使出拖延大法:“不急不急,過兩年,過兩年再說……”
這麼一想,宋檀又覺得穩了。
與此同時,不肯跟宋檀回鄉的“贅婿”陸川,此刻正趴在墊子上,艱難地維持着自己的平板撐。
“這不是……咱就先觀望觀望,你可別瞎打聽了。回頭要是傳出去,人家還當我腳踏兩隻船找備胎呢!”
沒有。
不是錯覺,他身上的痕跡真的在變淡,甚至隔三差五還會見到疤痕處有大塊的死皮脫落。
宋檀:……失策。
實在不行……只能先獻祭一個燕平哥吧!
他年紀大了,也沒對象,正是個好人選!
再不行的話,還有辛君,還有烏磊……
……
“姥姥,你說的都有道理……不過那個人他長得特好看,挺配我的。”
這麼一想,胸口的氣一瀉,而後整個人再也堅持不住,在52分的時候停止了平板支撐。
姥姥瞬間將腰桿挺直,來了精神:“長啥樣的?有那個照片不?給我看看!”
姥姥萬一透露風聲,到時候人家真下田割稻子了,就算不答應,不還得賠上一頓飯和家裡的人情嗎?
都是麻煩事!
此刻只好裝模作樣的一嘆氣:
姥姥眉頭一皺:
“你都沒答應,聽着這也不是像戀愛啊?怎麼就不能找備胎了?”
即將迎來7月的露臺格外炎熱,遮陽棚早早就拉了起來。馥郁花香被風捲着,輕柔柔的迴盪在呼吸之間,不僅不會薰得人頭暈腦脹,反而越發叫人覺得心頭舒爽。
她琢磨着,說的話十分有見地:“我估計你這個不成。現在甭管人家現在怎麼講男女平等,那男的他從小接受的教育就那樣,像你姥爺一樣,就死愛面子的。”
後座上一句話沒敢吭的姥爺瞪圓了眼睛:……我做什麼了我?
只聽姥姥又分析道:“一個大男人,沒有點自己的事業,到女方家這邊來工作還是幹啥的,除非人家資產多到說出去村裡都不敢信,不然人家背地裡都還是得說他是上門的。”
他走到一旁的粉色龍沙月季旁邊,仔細觀察着葉片——
宋檀:……
只是……要是別催婚,那就更好了。
她心想我種地還種出個選秀來了?還給自己留着?怎麼留?
她姥姥哪裡是比奶奶更難溝通?分明人家胸有丘壑,老烏家的倔強一脈相承!
而且,她是真怕姥姥去了像模像樣一打聽——
在他車禍之前,平板支撐每次最多隻能堅持十幾分鍾。
一邊又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心想,回家第一時間得跟家裡人都先說說這個事。
……
宋檀大爲震撼。
什麼都沒有。
於是只好做出一副更糾結的模樣來:
但最終,陸川也只是失笑一瞬——編故事歸編故事,可不能把自己的腦子也搞出問題來。
“姥姥,你不知道,其實有個挺優秀的人在追求我,前陣子還千里迢迢給我送了一束花……不過他人有點遠,還沒有下定決心跟我定居在咱這老家。”
由於天氣太熱,許多月季已經長得不再標準,花瓣也是零零落落。
“我就沒答應。”
就……她姥姥哲學講的很有道理,實在是她瞭解太少太片面了。
“你說上門女婿,擱男人堆裡,臉皮薄,人家議論他都受不了。就算是看得開,時間久了,再好的感情也容易生疙瘩……不保險。”
騎虎難下,此刻她只好乾乾一笑:“那不行,這事還沒談妥,等我確定了再給姥姥你看。”
前方擺着醒目的鬧鐘,豆大的汗珠自他額頭下巴一顆一顆的墜落,而他看着那上頭49分32秒的時間不停往前跳動,心頭的震撼也越發的大——
往年那些最讓人頭痛的紅蜘蛛、白粉病,甚至黑斑,如今都一點也瞧不見。
而他今年,甚至都還沒來得及打藥。唯一用着的,就是牆角水桶裡時時浸泡着的那些金黃色菸葉。
再想想家裡那些茶葉蜂蜜的味道,陸川心中不禁又一次生出些十分不科學的幻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