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王敗寇,是歷史舞臺上永恆的主題。
然而這而一次,除了趙愷,所有人都是輸家——趙愷這貨,竟然躺着就得到了夢寐以求的儲君之位,想來這段時間,他睡着了也會笑醒。
張杓是輸家,因爲他被罷相了。
李鳳梧是輸家,因爲他被一捋到底,秘書監這個位置也沒保住。
當然,太中大夫和開國子爵位還在。
而且官家還算不錯,罷去了李鳳梧的秘書監,並沒有讓秘書少監王抃補缺,繼續讓這個職官空着……在僧多粥少的大宋,空着這麼一個肥缺,着實讓人有些那啥……
但李鳳梧又算贏家,因爲趙惇再也沒有入主東宮的機會,而趙愷卻即將迎來人生巔峰。
李鳳梧回到聽雪樓三樓。
看着叔公張浚的親筆手書,感慨萬千。
“吾不知汝等何計,然恭王將入東宮,汝與定夫無策乎……”
“吾不知年歲幾何,然盛世之下,憾不見王師北上。”
“願汝與定夫,使吾之瞑也,此善心知,望汝勉之……”
叔公的心願,怕是難以實現了,至少王師北進,今年是不可能的,可看叔公這行書的筆力,顯然油盡燈枯,熬不過這個春天了。
李鳳梧嘆了口氣。
親筆寫了封信,喚來管家杜仲卿,“你親自送到青雲街張府,親自交給張杓。”
叔公張浚病危,張杓又被罷相,於情於理他都會回一趟四川老家,叔公至少可以得知一件事,自己和張杓聯手,搞倒了趙惇,扶龍了趙愷。
至少他能安心,自己這個侄孫在大宋,再無危險。
杜仲卿去了。
李鳳梧開始思忖接下來的事情。
最先要考慮的趙惇,有沒有東山再起的可能。
貶成了郡王,這個對於皇子而言,並不算很絕望的事情,畢竟趙愷這貨都兩次被貶爲郡王,現在雖然還是郡王,但卻是儲君的不二人選。
非旨意宣召不得入京,這個比較狠。
基本上告訴了全天下的臣子,恭安郡王趙惇,已經不可能再成爲儲君人選——
但是,有個前提。
那就是趙愷還活着。
如果趙愷忽然暴斃,那麼大宋的儲君只能交到恭安郡王趙惇手上。
唯一的可能就是趙昚這一兩年再生個皇子出來。
真正讓李鳳梧介意的是,趙惇被貶爲恭安郡王后,坐鎮金湖南路的常德府,出任潭州知州,這是個讓人需要去揣摩的外放地。
荊湖南路宣撫使是李道,趙惇的老丈人。
官家趙昚如此安排的目的,很明顯是在擔心,所以將趙惇放到了荊湖南路。
趙昚擔心的是,趙惇步了趙愭的後塵。
畢竟趙愷將要成爲儲君,爲了保證唯一性,即將成爲儲君或者已經入主東宮的趙愷,完全有機會也有能力,讓趙惇橫死暴斃。
雖然趙惇做的事情讓趙昚傷心,但終究是自己的親生骨肉。
因此將趙惇放到荊湖南路去,有李道保護的話,就算是太子趙愷,也拿他沒辦法。
李鳳梧並不擔心這一點。
趙愷的心裡,終究還是有着仁厚的一面。
如今太子之位無虞,應該不會去取趙惇的性命……況且有李道一家坐鎮荊湖南路,趙愷也沒有那個能力能取得了趙惇的性命。
李鳳梧擔心另外一件事。
荊湖南路位處大宋版圖的中心地帶,南臨廣南東路,東鄰江南西路,北邊是京西南路。
雖然不如淮南東路的戰略地位,但淮南東路的戰略地位,是針對於退守和進攻金國而言,如果但刨去大金的版圖,僅從國內的版圖看,荊湖南路的戰略位置重要性又要比淮南東路更爲重要。
尤其是京西南路那邊的光化軍,還是李道親家林宗棠的節度使。
而廣南東路、江南西路本來就沒什麼兵力。
如果趙惇一不做二不休,興兵造反的話,以光化軍和襄陽的兵力扼守住川陝咽喉,阻斷四川那邊的兵力回援,再以荊湖南路的兵力,配合李睿調教出來的天逐軍,將可以碾壓江南西路,進入一望無際的淮南平原,只需要幾日功夫,兵鋒就能在長江三角洲上直指臨安。
官家難道就沒想過這個問題?
轉念一想。
以官家至孝重情的性格,打死他都不會相信,趙惇會造反。
畢竟是自己的親生兒子。
再惡,趙昚也不會用最大的惡意去猜度他。
但是作爲臣子,尤其是自己,卻不能不防這個問題:明朝永樂大帝朱棣的成功,歷史上可是記載得很清楚。
如果趙惇造反,兵鋒漫過臨安,官家和上皇大概不會有事。
但趙愷必然要死。
而趙惇登基爲帝的話,自己能有好下場?
死都是簡單的事情。
恐怕到時候自己的妻妾和女兒,甚至妹妹李長生,都可能成爲他人的禁臠。
這是自己不可承受之重。
想到這些之後,李鳳梧坐不住了。
雖然恭安郡王趙惇還沒有前往荊湖南路,雖然趙惇現在根本看不出異常,但自己必須未雨綢繆,確保不會出現這種萬一的情況。
立即親自磨墨,然後寫了四封信。
再找來李鉅鹿,讓他找張三,將這四封信隱蔽而絕對安全的送出臨安。
如今大家的眼光都聚集在立儲之上,倒是沒人注意到梧桐公社。
這四封信,一封送往四川利州路,收信人是都鈐轄盧震,盧震如今的品秩相當於一軍之副都統制,也算是手握兵權的中高級軍官。
一封是送往安豐軍,收信人是武功大夫、安豐軍節度使,權兼淮南東路招討使的辛棄疾。
這貨文武並封,安豐軍更是駐紮重兵。
絕對是個不可輕視的人物。
第三封信送往淮南東路,收信人是老師,淮南東路宣撫使陸游。
第四封信是也是送往安豐軍,收信人是安豐軍制置使——李鳳梧不確定辛棄疾是否會聽從自己的意思,更不確定宗平會不會。
但是確定這兩人絕對不會出賣自己。
所以同時給這兩人去信,說了自己的擔憂,至於他們願不願意按照自己心中的意思去安排佈置,那就只能聽天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