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昚沉默了許久,才道:“確定?”
李鳳梧從懷中拿出一張公事文,是秘書監關於近期天象的觀測,其中關於災星的說明中,正是自己先前說的那番話。
起於開江。
公事文上,不僅有自己的籤書,國史院的太史令、官正等六人,皆落筆畫押。
趙昚拿到此公事文後大喜,“如此,朕心定矣。”
千言萬語,不如國史院觀星的結語。
畢竟在大宋而言,這個纔是真正值得信任的東西,勝過任何人的口才。
李鳳梧心中也有點搖擺不定。
自己原本是不怎麼相信星相學的,然而之前的大旱,國史院給出的結語,基本上都符合實情,預測的幾個地方,確實也出現大旱災情了。
這應該不是巧合。
如今這一次關於賈似道的觀測結語,自己並沒有提點任何人。
起於開江,也真的是國史院觀星象後的定論。
自己並不知道賈似道的爺爺是誰,只知道賈似道的父親好像叫賈涉,而開江守賈偉的兒子就是賈涉,這樣的話,還有什麼可懷疑的?
國史院這羣人也太逆天了。
或者說,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星相學真的有其可納爲一門學問的道理所在。
五千年文明誕生的玄學,其魅力真是讓人着迷。
只不過接下來的事情李鳳梧很是無語。
因爲官家高興了,自己卻高興不起來。
趙昚笑眯眯的合上那張國史院遞上的公事文,對李鳳梧笑眯眯的道:“此事已了,西遼那邊屢來國書,催促關於送一位郡主來我大宋和親之事,朕這幾日也是忙得焦頭爛額,爲了這出使迎親人選也是茶飯不思,今兒個看見卿家,朕深以爲,卿家當是良選啊!”
李鳳梧心中暗道一聲,臥槽。
然後苦臉,“官家,您看看我,覺得臣今年多大了?”
趙昚莫名其妙,“看面相,應該是及冠兩三年的人了。”
李鳳梧頓時理所當然,“對啊,臣出使金國毫州,又萬里之遙的出使大理九死一生,就沒享受過天子門生的待遇,臣還沒及冠啊,卻已儼然是飽經風霜的老人,官家,您看……”
趙昚哈哈一笑,“沒得商量!”
李鳳梧還能怎樣,無語凝噎。
不過趙昚還是知道給李鳳梧一個甜頭,“既然要作爲我大宋使君出使大理,你又入了閣,也是時候成爲士大夫了。”
李鳳梧一怔之後一喜,“真的?”
謝盛堂咳嗽一聲。
李鳳梧立即知曉自己錯了,君無戲言,自己怎麼能懷疑官家,立即做揖行禮,“臣謝官家隆恩。”
這樣的話,不僅推背圖一事自己不會有受牽連了,反而成爲士大夫,身上多了一層保護傘,今後就算是和湯思退硬懟,也不用提心吊膽。
趙昚嘆了口氣,“有時候真的在懷疑,你小子難道是上天賞給朕的鼎國之才?聽說你十六歲開竅,結果十八歲就高中大科探花,又在十九歲入閣,未及冠之前已是士大夫,這已是古往今來罕見的仕途輝煌了!”
李鳳梧嘿嘿一笑,“官家中興大宋,臣當奉天意。”
旋即心中一動,想起一事,立即說了出來:“不過官家對臣之厚恩,遠遠不及前朝的王毛仲啊。”
因爲雙正妻的事情,自己近期去查了下王毛仲的事蹟,這不查不要緊,一查嚇了一跳。
人比人氣死人啊。
王毛仲這人才真是開掛的主。
他和唐玄宗李隆基的關係,正如韋小寶和康熙的關係一般,而且這貨更逆天,他妻子生出來的兒子,一出生就是五品官!
但這貨更貪心,竟然想爲他出世才三天的兒子爭取一個三品官。
唐玄宗的三品官……高力士也才三品而已。
這榮耀簡直無人可及。
當然,這也是他自己作死的昏手,最後還是被唐玄宗給殺了。
所以伴君如伴虎,在天子面前,哪怕是權傾一時,也得懂收斂,無止境的貪婪,只會帶來滅亡,這一點李鳳梧看得太清楚了。
以人爲鏡,可以知得失。
李鳳梧就嚴格的看清楚了自己和趙昚、和趙愷之間的關係。
趙昚一聽這話,尤其是李鳳梧話裡的語氣,頓時有點明白了,“你不及王毛仲的地方,是因爲李隆基賜他夫人的緣故?”
李鳳梧嘿嘿乾笑,不打自招。
趙昚吹了吹鬍子,“朕沒記錯,你有未婚妻,建康文氏小女文淺墨吧?”
李鳳梧猶豫了下,還是說道:“其實臣和魏太尉的女兒魏蔚也兩情相悅。”
趙昚恍然大悟。
旋即樂了,“魏太尉的千金可不會做小。”
李鳳梧苦笑,“可不是。”
趙昚想了想,“朕現在不能答應你,不過,也不是不可能,得看你今後的表現!”
當初魏蔚在西湖落水,後來皇城司調查,好像是和李鳳梧這小子一起遊西湖,加上近來皇城司對李鳳梧的調查,好像這小子確實對魏杞的女兒懷有小心思。
當初耶律杞顏在臨安,李鳳梧就沒少藉着職位之便前去魏府東籬院。
話說,魏蔚這女孩兒差點成爲自己兒媳婦啊,要不是被皇甫坦橫插一腳,讓李鳳娘搶先一步,魏蔚還真嫁給了惇兒。
之前也聽母后說過,說有想法撮合魏蔚和韓侂冑。
現在看來,韓侂冑是沒這個福氣了。
李鳳梧這小子真的就這麼討女人喜歡?
感覺女人一個一個的往他身上貼啊,朕這個皇帝也不外如是而已。
趙昚忽然覺得,年輕真好,尤其是又長得好看,又仕途得意的年輕人。
真好。
李鳳梧大喜,“臣先謝過官家!”
走出垂拱殿,還沒走遠,李鳳梧猛然頓足,回首愕然的看着小太監瘋了一般跑出來,一邊跑一邊尖聲道:“快傳太醫,快傳太醫!”
太醫?
垂拱殿裡只有趙昚和謝盛堂兩人值得宣太醫診治。
能讓小太監如此驚惶的是誰?
答案呼之欲出!
心中狂震,趙昚病倒了!
看着一羣護衛涌進垂拱殿,李鳳梧心情沉重至極,默默離開了大內。
趙昚這突兀的一病,不是好事情啊。
很可能會導致立儲的事情提前。
因爲趙昚這一次突兀的病倒,很可能會給朝堂臣子擁立儲位的理由,而且這個理由官家還無法反駁,甚至連上皇也會同意。
官家大病,很可能就是立儲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