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聲,卻是驚擾了整個京城。
上至三司六部,下至軍巡府衙,各級官員在後半夜都被驚動了。
當今皇帝遇刺這等大事,一時間是驚擾四起甚囂塵上。
衆位大臣紛紛進宮問安,卻被葉宇一道旨意擋在了宮外,葉宇這個時候最不想見的,就是這幫文武大臣們。
御書房中,葉宇端坐龍椅俯首書案,在方寸大小的紙箋上寫下幾個字,然後挪動左側扶手龍頭,將紙箋丟進深不見底的管道中。
紙箋進入管道,最後落入十丈地宮。
地宮深處燈火通明,數百人各司其職分工各異,無數的金鎖絲線,宛如經緯貫通四周。
這裡是大宋最爲深層的情報機構,但凡朝廷各司各部,以及各路守軍,校尉以上的官員,在這裡都能找到宗卷檔案。
就在紙箋落入金罐的一瞬,守候在旁的青衣男子迅速打開展閱,隨後認真地將紙箋放入其中一條通道。
通道盡頭是一處卷宗隔室,四周以石壁而嵌合的書架,早已經堆滿了卷總書籍。
端坐桌前的一名中年男子,看了紙箋中的內容後,隨後沉聲吩咐身後兩名下屬:“東、辛丑位、左三下四!”
奇怪晦澀的說辭,聽在兩名的下屬的耳中,卻是極爲精確的位置。
二人迅速前往東面書閣,面向辛丑方位,根據每一格排列,在左三下四的格子裡取出三份卷宗。
中年男子迅速翻閱卷宗,摘取精要內容謄錄在紙條上,最後連同送來的紙箋再次裝入特定金罐,以鋼絲聯通的通道滑向另一個方向。
縱橫交錯的絲線通道,因爲一張紙箋開始了忙碌活躍起來。
不到片刻的功夫,一張寫滿總結性的紙箋,順着秘密管道由下而上貫穿地宮。
輕微的金屬碰撞聲,從龍椅右邊扶手處傳來。
葉宇擡起龍頭扶手,取出紙箋看了一眼,卻是搖了搖頭:“人世的風雪,不是說停就停啊……”
說完便緩步走下御階,默默地走到了大殿外,擡眼望向南方的夜色星漢。
良久,葉宇突然開口吩咐內侍:“傳鎮南王世子黎元洪,入宮覲見!”
“是!”
一旁侍候的內侍宦官,領旨匆匆離開了皇宮。
轉眼三日過去,而這三日裡京城如同炸了鍋一般,街頭巷聞都在議論着行刺事件。
加上葉宇三日不早朝的情況,就更是給這次刺殺事件增添了幾分疑雲。
京都南巷茶館裡,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但是隨着一聲清脆的碎瓷之聲,驚得在場衆人是鴉雀無聲。
緊隨其後,就是一個年輕男子的謾罵聲:“實在可惱,在我大宋煌煌帝都之中,竟然有宵小之輩刺皇殺駕,這般人等就該千刀萬剮!”
“這位兄臺所言甚是,當今陛下剛龍體痊癒不久,如今又逢歹人行兇,真是不免讓人憂心吶,據說陛下已經三日不曾上朝了,就連朝中大臣也都不曾召見……”
“你們說,這幫刺客有沒有可能,就是當初尚未清除乾淨的造反餘黨?”
“哼!不管是何種勢力,但凡敢於行刺陛下,那就是與我大宋爲敵,斷不能放過這幫亂臣賊子!”
話音剛落,坐在茶館北側的一人卻出口反駁:“這不可能,某家表兄就在開封府當職,聽說這幫刺客說的乃是契丹語!”
此言一出,頓時整個茶館沸騰了!
“什麼!契丹!那不就是遼國?”
“遼國不是派了和談使臣來京了麼?又爲何……”
“哼!蠻夷豈有信用可言,我大宋這些年簽署的諸多合議,哪一次不是這些蠻夷率先撕毀?這幫狼子野心的東西,真是罪不容誅!”
一提起外族行刺,在場衆人茶客的憤怒,明顯要比之前提升了數倍。
“明則以稱臣納貢爲名,暗中卻行以刺殺之舉,實在是背信棄義可惡至極,此事絕不能善罷甘休!”
“對,絕不能善罷甘休!”
衆人怒火高漲,紛紛義憤填膺不能自抑,勢有聚衆往萬國會館聲討的意思。
“所謂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諸位這般莽夫行事,豈不是有辱我大宋以禮待客之道?”就在這個時候,一箇中年儒生卻口出不同之語。
衆人先是一怔,隨後人羣中傳來反駁:“《論語》又云,與朋友交,言而有信,既然對方已然失去了信,那還是朋友呼?”
“話雖如此,然禮之用,和爲貴。先王之道,斯爲美;小大由之,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禮節之,亦不可行也!”
中年儒生毫不退讓,直接唸了兩句論語中的句子,旨在說明一個道理,那就是凡是要以和爲貴。
“……”
大部分人聽到這裡,也逐漸恢復了些許清醒,畢竟中年儒生說的也有道理。雖然仍舊有不少人仍舊心存不忿,但終究還是壓了下去。
然而就在這時,中年儒生卻是冷眉一橫,嘲諷般的嘆了口氣:“唉,見利忘義之氣日增,禮儀教化之風漸弱,上行下效,不遵古訓,實乃毀我華夏之根基也!”
簡單兩句話,不僅嘲諷了在場衆人,也直接諷刺到了當今皇上,什麼叫上行下效,什麼叫毀我華夏根基?
砰!
中年儒生話音剛落,一盞茶水連帶茶盞直接砸到了他的臉上。
頓時水花四濺,鮮血橫流!
“哼!敬你同爲讀書人,方纔之言可不與你計較,然而你竟然嘲諷當今陛下,又遑論什麼華夏根基,本公子就不能放過你!”
“不錯!所謂倉廩實則知禮節,衣食足則知榮辱,若我大宋如今不是昌盛日隆,即便我朝百姓人人懂得禮儀,外邦蠻夷又豈會給我等機會說禮儀?”
“還記得靖康之恥、金人視我等如豬狗、披羊皮待宰如玩物麼?”其中有人甚是憤怒道,“並非我等不遵循禮儀教化,而是懂得了,如何將禮儀教化因時而異!”
中年儒生指着衆人,嘴角直哆嗦:“你們!你們!……”
“請!”
衆人相互默契,然後彬彬有禮一同向中年儒生作揖。
“你!……”
衆人態度的前後差異,讓中年儒生氣結不已,他豈能不知這是故意在戲弄於他。
“方纔是我等冒犯了先生,在這裡真誠向先生賠禮道歉,關於先生診病湯藥費用,我等自當賠付。”
“是啊,我等衆人秉承聖人之學,更是知書達理之人,所以斷不會委屈了先生。”
衆人個個是態度恭謙,其目的就是要告訴眼前人:你不是說我們不懂禮儀麼,那現在我們就跟你好好講講禮儀教化。
“你……你們……”
中年儒生氣得臉紅脖子,加上額頭滲出的鮮血,就更是難堪至極了。
隨後一轉身,頭也不回的憤然離去。
注:三生寫一個對聯,盛世,不治,禮義廉恥自有;亂末,教化,雞鳴狗盜仍頻。
亂世荒末之念,人的信仰都不存,當人只有活着的念頭時,還談什麼禮義廉恥。
易子而食,析骸而爨,史書有記載,不過太遙遠了。
但是爺爺輩曾說過,當年……咳咳,吃樹皮挖野菜,更甚者偷盜橫行,也有吞食兒女的情況,馮小剛的《一九四二》電影,看似悽慘劇情,但卻是刪改後的美化。
試問,那個時候的禮儀又何在,所以災荒亂世,莫談禮義廉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