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朵魯布臉上露出凝重之色,他知道這一次即便是妖孽在世,恐怕也難以扭轉這個時局。
就在衆人議論紛紛,各懷心思之際,趙昚緊緊地握住龍頭扶手,他知道還有後話,於是沉聲問道:“允恭太子,繼續!”
“若是不能,那從此之後,文壇學術,當以金國爲尊!但凡是宋地書院學子,須得前往我金國遊學進修,以彰顯我大金國文化之包容!不知,皇兄以爲如何?”
完顏允恭的話音剛落,大殿之上又是一陣譁然不已,紛紛斥責完顏允恭太過狂妄,堂堂大宋以文治國,若是以金國爲尊豈不是極大的侮辱。
不僅如此,還要讓宋朝的學子前往金國遊學進修,這明顯是要進行同化腐蝕。
若是這項政策實施之後,恐怕不到十餘年的時間,金國不用鐵蹄攻城拔寨,就是這文化的侵蝕滲透,就足夠崩潰一切。
“陛下,此事萬萬不可答應!”以虞允文爲首的一衆大臣紛紛進諫。
趙昚沉默不語,久久未有說話,他豈能不知這其中的利害關係。但是若不答應,這局勢也是難以得到收場。
此刻的趙昚終於明白了,終於明白完顏允恭爲何使團未到臨安,而是先挑釁了八大書院。如此一來即便他不答應這份協議,大宋的臉面也丟盡了!
這件事沒有發生之前,他可以不同意這份協議,如此還有說辭進行搪塞,可以理解爲不屑與金國比試,以此保全大宋的顏面。
可這件事情已然發生,等同於先斬後奏。若是不答應,就更是雪上加霜,等同於宋朝已經無人。
可若是答應了,更是勝負難料……
以往趙昚對本朝的文人很有信心,可是得知這八大書院均是慘敗,他心中的那份信心終於不再堅固,反而有了些許動搖。
完顏允恭看了一眼沉默不語的趙昚,隨後沉聲道:“本太子倒是忘了,臨行前父皇曾告知本太子,若是貴國不予同意的話,在原有的合議之上,要加大歲幣的數量!否則,不排除大兵壓境的可能!”
“皇兄!你也不想邊境兩地民不聊生吧!多年來的和平環境,何必打破?”
好一個軟硬兼施!完顏允恭此言一出,大殿上的氣氛頓時凝重了起來。
“要戰便戰,難道我大宋還懼怕不成!?”身爲主戰派的領軍人物,虞允文在這種場合下自然是當仁不讓氣勢凜然。
虞允文渾厚的聲音響徹大殿,跟隨其後的主戰派大臣們,也是羣情激昂忿忿不平。不過這種紛亂的情況趙昚沒有去制止,因爲他的心中也是氣憤難平!
況且他也知道,會有人出面做和事老!
果不其然,就在雙方針鋒相對之際,張說便站了出來,解勸道:“虞大人,允恭太子不過是說說而已,再說此事還是由陛下聖裁爲好!”
“哼!”虞允文冷哼一聲,便一甩袍袖回到了隊列之中。
待大殿上暫時安靜之後,趙昚陰沉的看着完顏允恭:“你這是在威脅朕?”
完顏允恭卻輕輕笑道:“皇兄此言差矣,難道你不覺得本太子是在幫你做決定嗎?這份協議若是勝了,對於貴國可是極爲有利!”
“呵呵!”趙昚冷冷一笑道:“如你所言,的確是極爲有利!那好,朕就答應了這份協議!”
“陛下,萬萬不可!”羣臣見趙昚應下了這份協議,紛紛上前進諫。
不過趙昚卻擺了擺手,神情平淡道:“此事朕心意已決,諸位愛卿不必多言!”
“好!既然如此,本太子就在會館恭候皇兄的好消息!”完顏允恭爽朗一笑,向趙昚微微欠了一禮,帶領着一衆使團離開了大慶殿。
緊隨其後,西遼與西夏也退出了大殿,由禮部官員安排在了特使會館暫居。
等到三國特使出了大慶殿,殿內卻是猶如死一般的安靜!
趙昚俯視羣臣,沉默了片刻,隨後無奈道:“諸位愛卿也看到了,此事避無可避,不知諸位有何良策?”
“陛下,經過幾日的商討之後,我等一致認爲,應當以三策招賢!”此刻葉衡位列朝班,手持笏板恭敬呈述道。
“三策招賢!?愛卿一一道來!”
“回稟陛下,第一,要聚集朝中翰林學士,國子監文壇大儒聚集一處研討應對之策!”
“第二,書院乃是立國之本,如今金人不合規矩大大挫傷我朝文人銳氣,但峻拔之輩仍在,陛下可下詔八大書院選拔俊才,共同應對金國對手!”
“第三,陛下可頒佈招賢榜!正如陛下所言,我大宋文人何止千萬,又豈是金國區區幾人可以挫敗,相信民間定有不出世的能人異士!”
葉衡的三策招賢說完之後,贏得羣臣的一致贊同。
孝宗趙昚聽了葉衡的諫言之後,也是十分的贊同:“言之有理!就按愛卿之意下詔!”
隨後趙昚緩緩地站立起來,走下臺階步入羣臣之中,語重心長道:“兩國的協議,朕同不同意都是一種折辱!諸位愛卿,切勿有所懈怠纔是!”
“臣等定當鞠躬盡瘁,不負所付!”
“那就好……”
趙昚微微頜首,輕輕低語了一句,便神色凝重的出了大殿。
……
國子監裡這幾日可是徹底炸開了鍋,不僅聚集了國子監原有的諸位教授,還有翰林院、三館三閣的諸多學士。
所謂公說公的理、婆說婆的理,都沒有與金國的八大山人實戰過,一個個都是高傲的天鵝,誰也不服誰。
不過國子監裡卻沒有楊輝,因爲他已經躺在府上養病三日有餘了。
這個病因很是明顯,就是當日與金國術算天才完顏明誠比試之後,當即吐血不止昏厥當場。這幾日在府上養病,雖有幾日舒醒過來,卻又因年邁體弱昏厥過去。
最後經過商討之後,從這些學士大儒之中,挑選了八人與金國比試,最後不幸的是,一日之間八人全部敗退了回來。
不僅如此,與金國棋手卓拓木對弈的大宋國手蘇覃,一盤棋局剛走到第十六手,就已經吐血落敗!這讓衆人唏噓不已,心道這下棋能下到心力交瘁,也是一種境界。
其餘諸人也是不堪一擊,琴、書、畫、詩、史、論、算的七人,不是剛一開始就敗下陣來,就是比試之後神色鉅變。
八日的時間匆匆而過,由國子監、翰林院、三館三閣的諸多學士組成的皇家豪華陣容,終於未能敵得過金國的八大山人,灰溜溜的撤了下來。
緊接着填充上的,是八大書院聯名推舉的八大代表。
八大代表興師動衆而來,前往會館與金國八大山人比試,這一次略爲延長了一段時間。不過也是兩日的時間,八人紛紛敗退了下來!
這一次更爲嚴重的是,竟有人深陷棋局之中不能自拔,最後心力交瘁猝死當場!而在比試算術之時,臨安書院嶽天成當場昏倒在地,三日後成了失心瘋……
這種連續事件,讓整個臨安上上下下,都不由得一陣慌亂,這種連續的敗績,猶如陰霾一般籠罩在衆人的心頭。
臘月三十,這本是年關除夕的假日,但是滿朝文武卻依舊站在垂拱殿上。金殿之上,羣臣紛紛緘默不語,低着頭不敢去看那面如寒霜的趙昚。
趙昚將桌案上的奏摺重重的摔在地上,臉色陰沉的看着下方的文武大臣。
“我大宋自詡文風鼎盛,平日裡你們個個自詡滿腹經綸,什麼翰林學士、龍圖大學士……,到了這個時候,卻統統都是廢物!”
“平日裡,你們這些自稱大儒的諫官,勸諫之時滔滔不絕……”
趙昚說到這裡,竟不由得嘲諷笑了:“你瞧瞧王愛卿,與金國使者比試一番後,竟然成了口吃!王愛卿,看來這也是因果報應啊……”
“微……臣,微臣,慚……”王御史臉色漲紅的低着頭,說起話來結結巴巴口吐不清。
“好了,你退下吧!”
“……愧……”
趙昚的話都說完了,王御史要說的最後一個字,才終於憋了出來。這番情形,引得身旁幾位御史私下發笑。
“來人,將這幾個發笑之人,托出去掌嘴三十!”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方纔發笑的幾名御史,頓時嚇得慌忙跪下乞求饒恕。
趙昚卻不予理會,冷冷道:“沒有同甘共侮之心,也配位居御史之職?向朕進諫不知羞恥嗎?罷黜這幾人官職,削職爲民永不錄用!”
一聲私笑,掌嘴三十,自此之後,官途永訣!
怒火不息的趙昚,讓在場的文武百官個個是噤若寒蟬,紛紛屏氣凝神不敢喘大氣。生怕一個不小心,觸及了盛怒的趙昚,遭致狂風暴雨的發泄。
樑珂身爲宦官自然不敢多言,但是見趙昚如此盛怒,於是勸慰的提醒道:“陛下切勿動了肝火,小心龍體!”
“哼!整日標榜自身,說什麼文壇大儒學貫中西,道什麼學術巨擘文華蓋世,這個時候朕用到你們的時候,爲何不替朕解憂?”
趙昚越想越是氣憤不已,這個時候若是能夠斬殺士大夫,恐怕趙昚都有這份殺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