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皇上是突然薨了並未留下遺詔文書, 新皇之位便有了爭議。
此事又趕上大朝會,便連張皓靈這樣的六品文官,都被關在宮內聽候差遣不得歸家。
好在宋嬌被堵在店裡倒是不怕, 店裡備有鋪蓋並不急這幾日的隔離, 只是面對這緊張嚴肅的氛圍, 皆是心驚膽戰怕亂起來, 只敢輪流看着不敢睡實了。
天明後兵士們又令城裡的百姓各回各家靜待朝廷命令, 城門依舊緊閉不開。
皇宮裡文武大臣與皇親國戚們正在日夜爭論不休,主要分成太子和燕王兩派。
燕王一派道:往日皇上最寵愛燕王殿下,出遊都要帶着燕王, 更是手把手帶在身邊教着政務,連政事房也是自由出入, 這是皇上有意在培養燕王爲儲君。
“豈有此理, 若是能出入政事房就是皇上有意, 太子早些年便被皇上允許代批奏章了!那不正是在交接過渡皇位?”
“話不能這樣說,這皇上親自帶在身邊教養的皇子, 與那佔着嫡長子名分才成的太子,是不同的,皇位的繼承不就是以皇帝的意願爲準嗎?”
“荒天下之大繆!若是立太子是兒戲,那歷朝歷代立太子爲了什麼,不就是法定繼承嗎?”
寵妃期期艾艾地哭訴:我曾聽皇帝說過不是很滿意太子, 不然太子怎麼還在東宮, 沒有太子府!
太子一派義正言辭地斥責:太子繼承皇位那是天經地義!自古以來沒聽過太子還在位, 兄弟們就搶皇位的!你們這是明目張膽的想叛國想造反嗎?
燕王一黨又找事譏諷道:太子至今沒有子嗣, 難不成百年後還要靠過繼來繼承皇位?
太子妃挺着肚子扶着玖姿嬤嬤的手, 急匆匆的趕到前朝,面對衆臣的誹謗出來恨聲道:本宮已經懷孕四個月啦。
兩方都有理有據的爭論不休, 誰也不服誰,更有那皇家近脈的王爺們熱切等着兩派鷸蚌相爭自家也好漁翁得利。
太子在東宮召緊急召集朝臣前來議事,衆臣也顧不得會暴露太子黨的身份了。
張皓靈這是第一次進入東宮,黑夜中宮燈縹緲,一路行來亭臺樓閣朱漆華彩,貴胄森宏。
宮燈照不見的地方,似有猛獸潛伏其中,正在侍機擇人而噬。
東宮議事殿里人影重重,此時殿內殿外燈火輝煌。
殿里人聲鼎沸,宮人們穿插其中給正在焦急辯論的幕僚與衆臣端茶遞水。
主戰派揮拳激憤地吼:直接武力鎮壓,反正自家太子是正統!
沉穩派深思遠慮地道:不可,萬一有其他狼子野心的趁機亂起來,渾水摸魚,不好。
求和派委婉勸說:不如與燕王好好商議勸他放棄許皇位,許他個肥碩的封地。
三派爭議不下,便都盯着太子求拿個主意,只見他悠悠的嘆口氣道。
“若是燕王真有能力,我便是將皇位讓給他也不是不可,可是他完全是個傀儡,他那母妃的母家還有他手下的那班蛀蟲,若是他們掌管朝廷,怕是大秦的江山不久都要完了!”
太子見張皓靈立在一旁靜靜的觀察着衆人,屢次張口似有話想說又不敢說的。
“張皓靈,有何想法便也說說,這般時刻無需多慮。”太子嘴角帶着一絲自嘲的苦笑。
“臣前些日子夜觀天象,有危燕衝月之兆!”張皓靈躬身作揖脆聲道。
“當真?”太子猛然一驚,直直地站起來!
“欽天監也有察覺當時便稟告了皇上!皇上如今已賓天,可是這星像並未解除!反正衝撞更加險危!”
太子沉默良久咬咬牙道:“既然你發現這天象,定然也有自己的見解,你便大膽說來。”
“臣確實有個大膽想法,只是我想先見見我娘子,我不在家她總是睡不安穩。”張皓靈說到此處臉上帶着一絲不自覺得溫柔。
衆幕僚見眼下都這般慌亂境況了,玉米探花危急關頭還要兒女情長見娘子!便都嗤之以鼻紛紛鄙視叱責不已,可是張皓靈鎮靜自若不爲所動。
於是太子見他這幅堅定的神態,便命人拿着腰牌夜闖宮門去把宋嬌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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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娘,我記得你說過雷電可以被人引來,只要有金屬媒介物,此事是如何具體操作的?”
“你爲何想要引雷?”宋嬌驚訝的盯着張皓靈。
“我算到初九午時天有異像,屆時雷電大作,我想引來雷電藉機讓天來抉擇新皇之選。”張皓靈自知是瞞不過她的,便硬着頭皮實話實說。
宋嬌想起以前有次雷雨天,兩人沒戴傘具又正在野外無遮無擋,張皓靈急忙拉着宋嬌去大樹下避雨。
宋嬌不肯前去,情願躲在山坡下,當時她把現代的雷電知識與他普及了一番,又讓他把隨身的匕首和寶劍解開扔在一邊,就怕招來雷電。
張皓靈眼神灼灼的看着她,“嬌娘,我知你擔心我,可此事關乎國家安穩,百姓們繼續安居樂業還是面臨兵禍連連,無論成功與否,我都要試試。”
見宋嬌要出言反對,他便搶着說道:“我已與太子請旨,若是我失敗,他會安排你和爹孃他們去漠北藏起來。”
“你何必如此,又是不是沒有別的高個頂着這天!”宋嬌都快急哭了,哪裡有人玩雷電的!
“嬌娘你不懂,你以前說過天下興亡匹夫有責,這話我聽完覺得甚好!”
宋嬌見他一臉鄭重,誓要拯救天下蒼生的神態,便真恨自己幹嘛沒事顯擺念些金句!看吧,禍害到自己家了!
張皓靈本是計劃自己代表太子,燕王那裡也安排人這樣來賭一把,哪知太子竟要親自上陣。
幕僚們紛紛跪地勸告,太子一臉決然的道:“此次機會只有一次,唯有我出場,燕王纔會站出來與我一起面對這場賭局!若是老天選擇了我,便是一勞永逸!若是大業不成,那也是天命所歸,我絕不後悔!”
旭日東昇之時,一臉決然的太子面帶鄭重之色,胸有成竹的大步朝着前殿走去。
只見太子身着太子大典朝服立在皇位寶座前,與那些各懷神色的文武衆臣大聲宣讀:既然你們都不服氣,燕王也是我親弟弟,我不忍心讓國家動亂,百姓遭殃,便由上天來決定吧!
“我夢到父皇告知我,後日初九午時會有天獻異像,那時便由上天來抉擇新皇!”
初九午時將到,太子一身白色粗麻布衣,身無配飾,唯有頭頂竄着一隻銅製長長的管狀髮箍。
燕王一身黑袍,頭頂銀冠和腰帶在烈日下閃閃發光,兩人一東一西站立在廣場中央。
面對着太陽,二人都是躬身拜了拜,又轉頭互相對視一笑,便不約而同的轉身對拜最後一次。
午時一到,剛纔還是悶熱無風的天氣,突然間狂風大作,夾雜着土腥味劈面而來。
天上的黑雲陣陣壓來,好似要把這宮殿吞沒。
陣陣響雷裹挾着漫天的閃電從天邊突襲而至。
突然天黑壓壓的只瞧得見人影,四下黑幕一般靜謐,唯有閃電像樹杈倒下一般撕裂開蒼穹。
滿朝大臣嚇的都擠在大殿裡內,便是那身披盔甲手拿武器的兵士也在是戰戰兢兢地立在廊下。
衆人都睜圓眼睛盯着空曠的廣場上那一黑一白的兩個人。
突然間黑雲散去,天猛的亮了起來!
那本立着的兩個人一個倒下,一個站立着,站着的人身着白衣。
衆人驚呆了,不知過了多久,暴雨突然而至,驚醒的衆人對着天選之子高呼萬歲,萬萬歲!
太子閉着眼睛嘆息道:我也不願兄弟自相殘殺,可若是殺一人能救萬民,便讓我承擔這罪惡吧!
燕王倒在了溼漉漉的地面,雖然沒死卻成了傻子,準確說是一個智商三歲的孩子。
這個結局滿朝文武都很滿意,兵不血刃的更換王朝是最好了。
太子回到東宮直接先去到側殿,遣退衆人後將白麻布衣脫下遞與李良娣。
李良娣親自拿剪刀將順着衣襟封進去的銅絲挑出來,全部拽出足足三米長!
她又將這些銅絲剪成斷線藏起來,對着燭燈將這麻布衣服重新縫好。
“殿下,燕王的配飾?”李良娣擔心地問道。
“我已命太醫看病時偷換下來了。”語氣帶着大勢已定的淡然。
誰也不知道燕王的發冠和佩戴的腰帶竟然是銀包鐵的!
便是張皓靈和宋嬌也不知,他們設計的是金屬引來雷電經過太子衣襟裡的銅絲引流到地面,賭這少量電應該不會傷人。
大國一日不可無君,新皇在朝臣的三跪九叩中立即登基,頭道聖旨便是風光操辦先皇的葬禮。
欽天監與新皇商議後,定年號爲天賜元年。
可不是天賜嗎,老天爺定的皇帝呀。
張皓靈因爲從龍之功,三個月時間連連升職,官至四品成爲吏部侍郎兼國子監祭酒。
至於原來的寵妃,已經升級爲太妃,新皇並未爲難她,只是命她出宮與燕王一家住在敕造的燕王府裡,厚賜她安享晚年,只是燕王一脈圈禁終生,無赦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