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後院【滿庭芳】正是李大小姐李明玉的住所。
廂房裡蘇素英正坐在窗前絞着手帕想着心事,帕子都被她絞成繩索了。
留頭丫鬟小四兒掀簾進來,恭敬道:“素英姐姐,姑娘房裡膳食到了,姐姐快些前去伺候吧。”
蘇素英慌忙起身將衣裳理理,對着鏡子裡自己微微一笑,便急忙往正房去。
蘇嬤嬤正往榻几上擺飯,看到女兒進來便對她輕輕搖搖頭。
李明玉在丫鬟們的伺候下洗漱好,便坐下微微擡起手臂。
雲煙立即便上前給小姐繫上帕子,雲碧給小姐將衣袖捲起來,雲朵拿象牙筷子遞與姑娘手中。三人配合的如雲流水,倒有一番韻味。
蘇嬤嬤擺完飯便退下了,素英隨伺在旁,隨着姑娘的眼神夾菜佈菜。
李明玉規矩大,此時房中人不少,卻是除了偶有勺梗碰到碗的清脆聲,竟是安安靜靜毫無雜音。
待李明玉吃罷飯,雲煙雲朵便收拾碗筷撤下,素英雲碧又上前伺候她擦手漱口。
素英捧着熱茶奉上,就聽主子道:“聽聞你家已與張家那小子相看啦?”
素英進小姐房內當差也有六年了,自家親孃總是耳提面授,不許她仗着自己是小姐的奶姐妹便不知身份,人前人後更要對小姐謙卑恭敬。
素英笑道:“姑娘莫要打趣奴婢了,哪裡是甚相看,只是兩家父母熟悉,碰到一起吃個飯罷了。”
雲煙洗完手正進來,見狀打趣道:“素英姐姐這是害臊了,聽聞張家小哥長的頗是貌美。”
見李明玉似有迷惑,雲煙便解釋道:“那張家小哥以前是大少爺的書童小靈子。”
李明玉這纔想起來,“以前確是見過,長的有些清秀,貌美倒是不知,難道現在長的不一樣了?”
雲朵也進來了,邊點上薰香邊道:“聽門房葉家小子道,這小靈子兩年不見,不光身高長高了不少,臉龐長的更是明媚又英氣。”
望着素英嬉笑道:“人家是郎才女貌,素英姐姐家卻是郎貌女才了!”
衆人鬨然大笑,素英雖然心中不快又不敢掃大家的興,裝害臊道“不理你們了!”便捂臉跑了。
回到房裡,小四兒提着食盒進來同素英道:“蘇嬤嬤給姐姐加了一碗牛乳蛋羹,讓姐姐都吃了,莫要浪費。”
李明玉每日午覺起來,是要去祖母處做針線的。今日帶了雲煙前去,剩下三個丫鬟便輪流看守屋子。
素英心中鬱悶便想去要去園子裡散散,小四兒問要不要帶把傘遮。
素英見日頭並不很曬,便道:“不用了,我轉轉就回來了,你自家玩耍去吧。”
小四兒纔剛八歲正是愛玩的時候,高興的脆聲應下便跑了。
素英漫步花園裡心裡有事,便想往碧蓮池亭子那邊去散散。
時下園子里人不多,素英懶散的倚趴在涼亭欄杆上,捏些荷包裡的糕點碎往世面撒,水面下成羣結隊的紅鯉魚便都聚攏來爭食。
李友友遠遠地便見涼亭中水綠色衣裳女子,扭着腰身趴在欄杆上,一副慵懶的姿態。只見她腰背纖細,渾圓形態畢現,看這身形便知道是個尤物。
便輕手輕腳走到近前,他撿起一塊石子遠遠的拋進水裡。
噗通一聲,不光驚嚇跑魚羣,更是把美人嚇得手捏帕子轉過身來。
“原來是素英姐姐。”李友友故意學着戲腔搭手作揖道:“小生在下有禮了。”
素英把手帕一甩,臉紅紅的道,“就你貧舌。”站起身給李友友微微欠身行了個禮。
“姐姐怎知我是平舌?難不成姐姐總是盯着我?”
素英聽他言語輕薄,有些薄怒便要離開。
李友友嬉皮笑臉的攔着她道:“姐姐莫要生氣,我只是嘴巴胡說慣的,並無輕薄之意。”
便又給她作揖又是擠眉弄眼學怪樣,素英噗嗤一聲笑出來,便坐下不再扭着要走了。
“你呀,自小便是這般頑皮,仔細二老爺知道,揭你的皮。”
李友友嬉笑道,“父親疼惜自己都來不及了,若是真被揭皮,姐姐會心疼嗎?”
素英與他這麼調笑幾句,心情好多了,便要回去了。
李友友目送她走遠正待要離開,就見地上躺着塊綠色帕子,拿起翻看右下角繡着紅字“英”。四下看看無人,便趕緊揣進懷裡。
素英回到滿庭芳,一會兒便有丫頭來傳話,大小姐今日被老太太留飯不回來吃了,讓她們自吃便是。
後來兩日,素英在園子裡總能遇李友友,若是四下無人他總是撩撥幾句,讓素英臉紅又怕人聽見。
這邊張皓靈終於等到吳鐵臂的傳話,便忙去客棧與師父見面。
二人見面自是歡喜不已,待絮叨完坐下,張皓靈便將父母私自做主要給他定親的事說了一遍,又道自己想脫奴籍卻是有心無力。
吳鐵臂道:“你若真是下定決心要脫籍,我倒是可以請求李老爺,便是懇求或者與他銀兩也罷,也不是不可,只是你若是脫籍便是不能吃李家的飯了。”
張皓靈道,自家從小與大少爺一起讀書習武,心中也有野心,好男兒志在四方,不想自己子孫後代都是人家奴才。
吳鐵臂道,“這要好好計劃一番才行,貿然開口一次,若是不成以後更是難辦,此事也要補之一起出力才行,莫急,反正師父還要在都城兩旬,此事定要行個周全的法子。”
得到吳鐵臂的承諾,張皓靈自家心定不少,便安心等李補之從學院沐休回來。
張父張母一年多沒與兒子在一起了,自然不會催着兒子離家,家裡也不缺兒子那點子工錢。
張皓靈每日不是在都城四處逛,就是在吳鐵臂處練武。
素英本對父母安排的親事不是很滿意,雖說張福是管家,張母也在宅子裡當值,可張皓靈卻是沒甚本事的小二。自家容貌是比不上小姐,可也算靚麗,若是嫁與張家小子,便也是做下人,自己從小與小姐一處長大,親孃又是小姐乳母,她雖然嘴上從未顯擺,自己心裡卻是覺得自己也是個金枝玉葉的付小姐。若是以後和園子裡的婆子們一樣過日子,很是不甘心。
這日三少爺讓個留頭小丫鬟給她遞口信,道去老地方要還她的一樣貼身物件。
素英那日回來便發現自己的帕子丟了,還以爲是落在園子裡了,原路回去遍尋不着。哪知道是在三少爺手裡。
便在約定好的時間去到涼亭那處,卻是沒有人,正四下張望尋找,便有人矇住她的眼道:“猜猜我是誰?”
素英道:“三少爺別鬧了。”
李友友放開手道,“真沒意思,一下就猜到了。”
素英道,“你這麼大人了,還玩這個纔沒意思,我的手絹呢?”便攤開手心向李友友討要。
李友友故意深吸一口氣,道:“姐姐擦了甚這麼香,這纖纖玉手,摸起來不知道是玉滑還是你的手滑。”
素英啐他道,“莫貧嘴,快把帕子還回來。”
李友友不理她,直接繞過她坐石凳上,一臉憂傷的道:“姐姐如今還不知道我的心思嗎?”
素英心覺有事狐疑不絕,便站着不動更不敢出聲。
李友友道:“素英,我早已心悅你。”
見素英要跑,他立即上前從後抱住她的腰身,把頭埋在她的脖子旁,悶聲道:“素英,我今日若是再不告訴你,我便是死也不安心。”
“三少爺,你你莫這樣說,我只是個奴才。”
李友友道:“呵呵,我雖是少爺,卻是個庶出的,姨娘也是家生子,若認真算起來我也是半個奴才,呵呵”。
說着便放開素英,坐下來趴在石桌上,臉埋在臂彎處,一副傷心哭泣模樣。
素英覺得心慌的厲害,便道,三少爺我還有事,便趕緊跑了。
待她跑遠,李友友便擡起頭,臉上哪裡有半點淚痕,心道,不怕你不上我的牀。
待回到院子裡,他姨娘苟氏已經在屋子裡等着了,道:“友兒,天都熱了,你到處跑什麼。”
李友友喝口水道:“還不是素英那個丫頭,我約她見面。”
苟姨娘道:“你怎對個丫鬟念念不忘的。那可是大小姐的丫鬟,奶姐妹。”
李友友道:“若不是大姐的丫鬟,又是奶姐妹,我纔不費勁去勾搭呢,若是我納了她,以後大伯父一家與咱們也有了攀扯。大姐是嫡出,又嫁給河東謝氏,那可是名門望族,她奶嬤嬤都是要跟過去的。”
苟姨娘道,“那素英還能不是陪嫁丫鬟?你怎麼能勾搭的上。”
李友友道:“姨娘,您這就不知了吧,素英她爹孃要把她嫁給張福家的張皓靈,就是大哥的那個書童小靈子。這小子豔福不淺!呸,上次那個莽夫吳鐵臂譏諷我只能練舞藝,待我這次睡了他徒弟媳婦,讓他臉上無光!哈哈”
苟姨娘聽完才明白是甚回事,道:“你若真能把素英搞到手倒是解恨,可是那丫頭能放着正頭娘子不做,跟你做妾?”
李友友便對着姨娘耳語一番,他娘連連點頭。
這邊張皓靈等到李補之回家,互相晗絮問好後,張皓靈便與他說了自己想贖身的打算,李補之道:“你在我家不開心嗎?”
張皓靈道,自己不會跟少爺說些假話,好男兒自然想外出闖一闖,奴才身份畢竟不便,且二太太對自己又不待見,自己在李家也不太能有多大出息。
李補之見他心意已決,便答應等待個好時機,與吳鐵臂一起找父親商議。
哪知道只過了十來天,就出了大事,蘇素英被人發現和三少爺赤身裸體的躺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