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杭一帶的太湖船幫,原本是在船王於德水的控制之下。那次海市事情之後,於德水自知闖下大禍,又是生怕長生老人上門尋仇,自己帶了一羣親信出了海去,傳聞是去了扶桑,卻是再也不曾回來,誰也不曾見過。
在那之後,船幫着實亂了一陣時候,又是受太玄教和彌勒教的幾番掌控,好不容易纔脫出身來,自身又是內鬥不休,非要選一個扛把子出來坐鎮,卻是誰也不服誰,一時損耗嚴重,再不復先前氣象,一時也是頹靡。
因着太湖船幫也算是武林正道的一支,雖是平日裡行事陰暗些,倒也不影響他們根正苗紅的身份,少室山武林大會之時,因爲選不出代表之人,船幫也是分作幾派,各自派出了老練的長老參與。這些人再也沒有回來,船幫的勢力一時又是受了打擊。雖然衆人不曾仔細調查詢問,但從返回的消息來看,似乎彌勒教又重新滲透了船幫勢力,再度掌控了運河上的生意。
對於這種情況,清平夫人便只是覺得無法。大劫將起,她一門衆人自保都難,饒是陳風崇與船幫中許多人都是好友,此刻也是難以顧及。加上長生老人離開之後,蘇杭一帶也不再是那般平靜,各處宵小不知從何聽聞了消息,紛紛蠢蠢欲動。要不是長生老人積威深遠,衆人一時還不能確定他已經離開,只怕一兩個月前,蘇杭就已經亂成一片了。
而其餘幾個不大不小的門派,則是在損失了一衆精英弟子之後,又是收到了朝廷的打擊鎮壓。畢竟佛道兩門關乎信仰,船幫之流又是牽涉一方經濟,丐幫人多勢衆,朝廷都是不願意那他們先開刀。可是其餘一些門派,便真是龐太師口中那些除了練武什麼都不幹,威脅大宋朝廷統治的存在,一時也是趁着少室山一事,背後受了朝廷不少打擊。
原本這等情況,武林之前雖不曾經歷過,但至少是歷經亂世的,一段時間之後便也能平息下來。江山輩有才人出,過上數十年,中原武林的勢力也就能夠恢復過來,重新達成一個與朝廷平衡穩定的局面,倒也沒有什麼大礙。數十年時光在尋常人的一生之中不算短暫,在歷史長河之中卻是實在不算什麼的。
只可惜這一次的事情,原本就是有彌勒教在背後算計主導。彌勒教既然能將龐太師支開,慫恿朝廷圍剿武林大會,自然也是一應地準備好了龐太師回來之後的一切活動。周其成作爲彌勒教實質上的掌權之人,身兼長生老人、太玄教和南蠻邪教三家之長,起奇門遁甲之術又是精於算計,自然是早就將所有事情一一拿捏在手中,如今情況的發展,包括彌勒教受到朝廷鎮壓,卻也都在他的考慮算計之中。
徐方旭得以脫離彌勒教,返回蘇州,歸根到底就是周其成相信自己的攝心術已經徹底改變了他的心智,叫他與自己一道,準備着做些驚天動地的事情出來,或能一舉掌控江山,或能分疆裂土爲王,也是一世難求的。不得不說,雖然周其成自身的心智也是十分扭曲不全,算計考慮起來卻是十分周到深遠,比之先前那些仗着邪教勢力造反的幾人都要厲害許多,此番若是全然照着他的心意舉動,倒也真可能有一番作爲。
而回到蘇州的徐方旭,也是完全按照周其成的考慮一樣,一應地有所準備。只是他先前提出要整合武林勢力,一舉反攻朝廷的想法,受到了同門衆人的一律反對,一時不能成事,只得先行探尋長生老人留下的武道奧秘,靜候時機到來。
畢竟,在這一件事情上,真正主導算計的還是彌勒教,是周其成,徐方旭在此事之中不過是周其成的一個棋子,倒也沒有太多重任在身。
這一日,徐方旭照例早起,坐在了書房之中,繼續整理長生老人留下的書卷文章。書籍的整理不似尋常之物,卻是要好生研讀一番,在按照自身的理解和感悟,加以區分,重新歸位,日後纔好隨時查閱,不至於尋而不獲。原本長生老人自己的閱讀習慣就是極好的,書籍也並不凌亂。只是他的知識面實在太過龐雜,就是徐方旭這等從小就出入他的書房的弟子,也不敢說對立面的一切書籍都是瞭若指掌。原本長生老人在,一衆弟子需要求教什麼,自有老人查了書來指點;如今老人離開,徐方旭整理書籍,卻不是一時半刻所能完成的。
孫向景則是與陳風崇一同來到了院子之中,陳風崇喝酒,他練武功。雖然如今徐方旭和孫向景都是有所奇遇,武功大有進展,實力早已超過了陳風崇許多。不過陳風崇作爲師兄,又是跟隨師父的時間長久,饒是爲人灑脫不羈,沒花多少功夫在武功上,也是有着不俗的經驗和見地,日常裡指點孫向景倒也能夠,也是幫着他儘快修煉,早日達到長生老人的境界,在此亂世劫數之中,也是多了許多保命的籌碼。
孫向景自己也是知道箇中厲害,又是感覺自己雖然已經接受長生老人傳授的一切功夫修爲,日常使用起來卻還是不能將其完全發揮,還是需要辛苦打熬磨練,早日御使自如纔是。內家真氣可謂玄妙無比,千變萬化,特別是長生老人這等地仙人物修煉出來的內勁真氣,更是精純無比,神異非凡,尋常人受其灌頂,就算沒有名師指點,三年五載也能成就一代高手,不說無敵於天下,至少也是自保有餘。
孫向景雖是多年抱病之軀,卻也是得了長生老人指點十幾年的人物,一應地招式手段都比尋常人精妙不少,要是按照他自身的功夫,這些拳腳也是足足夠用的。只是如今他要用這些招式來駕馭長生老人灌注給他的內勁真氣,一時也是覺得有些力不從心,無法將體內浩然精純的真氣完全運轉如意,一招一式之間總感覺還有莫大潛力不能發揮出來,自己自然也是苦下功夫。
眼下三月將過,天時真好,一大清早也就是豔陽高照,又是風清氣爽,正是練武修身的大好時候。
陳風崇一早將孫向景叫了起來,與他一同來到院落之中,自己卻是端了好大一壺酒,懶懶坐在一旁,邊喝酒邊用些點心,又是自得其樂。孫向景對三師兄這般白日青天飲酒的習慣已經見怪不怪,倒也知道三師兄爲着自己和徐方旭的安全,執意堅守在山莊之中,卻是遠離了先前四處妄爲的刺激日子,自然是會感覺無聊。好在長生老人留下的錢財等物,就是陳風崇一刻不停地飲酒吃菜,也是消耗不完,衆人日子倒也好過,也就不甚干涉他人舉動。
就在陳風崇喝酒的時候,孫向景則是追着一隻不知從哪飛來的密封,在院子裡上躥下跳,又是急奔,又是上樹,直追得那隻蜜蜂四下亂飛,又是不能逃離他身邊一丈開外。他這等舉動,看似是小孩玩鬧一般,其實也是藉着這小小蜜蜂,磨練自己的輕功路數。一隻蜜蜂何其渺小,又是在這天高地闊的院落之中,原本要想飛出去也是不難。只是孫向景一直尾隨在後,又是緊追不捨,這蜜蜂每每靠近院落四牆,就感覺有一道透明柔軟的氣牆擋在面前,不能前進,昏頭昏腦便是轉向,又自回到院子之中,不得脫身。
不必多言,這氣牆的手段也是孫向景施爲而出。早年太玄教夜探山莊之時,孫向景曾對長生老人一手氣牆手段十分羨慕,如今一身功力與當時的長生老人不相上下的他,雖不說那般輕鬆寫意,卻也能夠以力破法,勉強能夠模仿長生老人那手段幾分。只是始終境界差距,強自用雄厚內勁彌補也是艱難,不過半個時辰過去,孫向景自己便氣喘吁吁,又是無以爲繼,體力消耗太大,不小心便將那蜜蜂放出了牆外去,眼睜睜看着它飛遠了。
那蜜蜂好容易逃脫,自然是振翅飛遠,再不敢回到院子一步。眼看着蜜蜂遠去,孫向景也是喘着粗氣,滿臉不甘地來到了陳風崇身邊,一把抄起他放在桌子上的酒壺,就如喝水一般朝着嘴裡灌去。陳風崇知道自家師弟酒量過人,如今又內功鎮壓,更是真真千杯不醉的人物,倒也由着他去,不多幹涉,只是對孫向景抄走酒壺的手法暗自心驚,卻是自己都不曾看清他的手段,酒壺就從桌子上一時消失。
也是孫向景最初跟着長生老人學習,打磨的就是一套手上功夫。只是他後來得了蠱術傳承,手段都是朝着暗器一類走去,卻是不怎麼下苦功修煉過多少。這段時間一來,孫向景的蠱術暫時無法使用,自然也是返本還原,又自將先前師父傳授的一套手法又撿了起來,自己鑽研許多。
內家真氣灌體,孫向景不僅疾病全消,更是肉身時刻受到真氣滋養,每時每刻都在點滴微小進步。原本長生老人傳授給他的這套手法也是十分深奧玄奇,練到高深境界,不一定弱於許多門派的壓軸手段。如今有了雄渾真氣作爲後盾,孫向景修煉起這套手法來倒也如魚得水,十分輕鬆,又是進步不小,已經到了陳風崇都看不出虛實的地步。
陳風崇何等人物,那是偷遍蘇杭一帶,能夠火中取栗的存在。雖是不曾專門修煉過高深手法,一心花費在不死玄功和輕功之上,陳風崇的手法眼力也不是尋常人所能比擬。如今孫向景這般施爲,顯然手法已經遠遠在陳風崇之上,加上他之前在院落中追趕蜜蜂的一應動作,陳風崇也是看得嘖嘖稱奇,自愧弗如。
誇讚了孫向景幾句,陳風崇又是勸他吃些點心,別空着肚子喝酒。也是師孃離開之後,三個粗糙男人都是無心享用晨起的一頓美食,有如尋常百姓一般,一天迴歸了兩頓。孫向景自是應承着,伸手抓了桂花糖糕,正要往嘴裡塞,一時又是停住,卻是看見好幾日不曾出得書房的徐方旭正朝着兩人走來,滿臉春風和煦,看上去十分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