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師孃曾說,自己是爲了躲避因果,才一直藏在蘇州城外隱居。這下卻又說因果已然了結,卻是叫衆人好一番難解。在場衆人,清平夫人和陳風崇都是一頭霧水,孫向景卻是想起了那日在少室山之上,一衆高人都是捨命要保住自己,無論是少林的空相大師,還是丐幫那位與師孃來自一處的丐幫幫主,都是說武林氣運只在自己和徐方旭兩人身上。師孃如今的話語,似乎與一衆高人的表現有關,卻是叫孫向景好一番思索。
不過師孃自己也不曾完全參透箇中因果關係,最後還是沒說清楚什麼。衆人也知道這種事情十分虛無縹緲,除了當事人或有感應之外,其餘旁人卻是萬難干涉分毫的。
這一夜也是太長,衆人說了許久的話,終於還是紛紛回房休息。原本這幾日之內,發生的事情可謂是叫人目不暇接,衆人俱是疲憊,也許久不曾好生休息。長生老人和師孃離開的日子就在這幾日之間,不過還有諸多事情,需要一一交代處理,或許還能再留上幾日。
孫向景自己一人回到房間之中,想着師孃先前所說的一切種種,只覺得世事奇妙,實在不能一概而論,又是各種玄奇神妙之事,原是自己想都不曾想過的。如今師父和師孃都說大劫將其,少室山上發生的一切還都歷歷在目,中原武林幾近崩潰,朝廷那邊的態度又是十分晦暗難明,暗處還有彌勒教隱藏其中,卻是叫他一時難以入睡。
所謂“孤枕難眠”,孫向景這十幾年都是混着跟徐方旭一起休息的,如今徐方旭生死未卜,下落不明,又是叫孫向景一個人躺在牀上,倍覺孤單難過,一時也是淚溼了枕頭,不知過了多久,才渾渾噩噩的睡了過去,夢中又是各種光怪陸離,叫人心煩。
第二天一早,孫向景盯着大黑眼圈,來到了大堂之中,向師父師孃請安。
長生老人因着即將離開蘇州,自己也是有着一應地準備,包括蘇州一帶的人脈關係,以及自己名下的諸多山莊田園,都是需要妥善分配。蘇州山莊之中的一衆下人,已然聽說了長生老人和師孃打算外出遠遊的消息,都是感覺比較疑惑,卻是自從長生老人二十年前帶回陳風崇之後,便再不曾遠遠離開過。不過這等武道上的高人前輩,一時心血來潮也是有的,衆人只當長生老人打算出去散散心,也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也是大家都隱瞞了這件事情中的關竅,也必秒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昨日一早,長生老人便已經四下發出了書信,召見一衆打理各地莊園的下人們返回蘇州來,要將剩餘的事情盡數託付妥當。只是他自經營這麼多年,雖然一直不顯山不漏水,名下的財富卻也實在是多得叫人難以想象,許多主事之人一日之內根本無法趕到蘇州,也是要耽誤行程幾日。
在召見衆人的同時,長生老人也是四下發動了人脈關係,請一衆同道到處關注着彌勒教和徐方旭的動向。只是今時不同往日,雖然少室山上的事情受到朝廷大力掩飾,還未徹底爆發,可是一衆武林門派,與自家長輩同門失去聯繫許久,多少還是有了一些不大不小的麻煩和變故,故而長生老人的面子也不再像之前那般好用,一時之間響應之人少了許多,卻是大家都忙着處理自己內部的事情,分不出人手和精力來。
要說這天下消息最靈通的,出了官府衙門,也就是遍佈大宋各處的乞丐了。可從長生老人得到的消息來看,丐幫那邊卻也是亂作了一團。聽聞自從十月初三之後,丐幫內部爆發了一次比較厲害的爭執,卻是不知爲何,一時分裂開來,其中最爲德高望重的幾位長老,一時失蹤,也是叫丐幫內部人心惶惶,終日難安。這幾位長老,原本是不甚精通武藝,只是負責管理聯絡各地弟子的,並未參加武林大會。如今丐幫幫主和一衆高手在少室山上失了音訊,這幾位長老又是失蹤,丐幫內部一時也是混亂,無法自拔。
昨天夜裡,蘭州城那邊傳來了消息,卻是說有一大羣乞丐在一位獨臂老者的帶領之下,正朝着大宋與遼國的邊境移動,不知原因。朝廷之前在少室山上折損了不少人手,這下卻也無力干涉他們,也是看着一大羣乞丐遷徙,頗有些不詳的意味,不知這大宋土地之上將會發生何等再難,竟是連叫花子都留不住了。
而另外一邊,江南一帶的乞丐對此卻是一無所知,丐幫之中也沒有那位高人長老是獨臂人物,一時消息撲朔迷離,難辨真假。至於那丐幫幫主,則是自少室山武林大會之後便神秘失蹤,時常現身各處,卻又都是毫無實據的,只是有人說看見了幫主,一日之內,竟是接連在大江南北各處現身,一切種種難明之處,也是叫長生老人這邊百思不得其解。
青城山那邊,長生老人已經派人帶去了書信,卻是山門空空,並無一人,除卻參與武林大會的衆人未曾迴歸之外,就是原本留在山門之中的小道童們也是不見了身影。而杭州那邊也是有人前來報信,卻是說那衝玄子道士在清平坊中修養一日之中,竟是憑空消失,找遍了杭州城也尋他不到,也不知道是去了哪裡。
就連蘇州城內,那太和真人的小弟子惠博文也是一朝失蹤,連個招呼都不曾打下。青城一門,似乎就這樣人間蒸發,卻是再無一人留下,實在叫衆人都是覺得有些不安,又是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多多運用人脈銀錢,四下打聽。
孫向景走到大堂之中時,長生老人正在與清平夫人說着這幾日武林之中的事情,兩人一通商量,卻也是不知情況具體如何。如今親歷少室山一事的人,只剩下孫向景一人,卻也不知道太和真人帶他們離開之後,又發生了什麼事情,也是難以推斷。
長生老人手腕通天,一定範圍之內人脈極其廣大,廣大到遼國那邊都來了書信,信封火漆之上擺明印着龐吉太師私人的印章。書信中說起了少室山之事,竟正是龐太師本人手書,打頭稱謂之處,赫然是“先生長生羽士親啓”幾個字,言辭之間對長生老人十分尊崇。
這一點上,清平夫人和陳風崇都是多少知道一些。他們自己與朝中多方勢力都有或多或少的往來,卻也知道師父長生老人年輕之時,曾是太祖年間的進士及第,隨後更是武功道法雙雙有成,兩任皇帝都對其十分推崇,幾次想要重開前朝李唐的國師制度,將長生老人立作大宋國師。
只是長生老人自己清靜悠遠,從來不喜歡參與這等國家大事,箇中種種,又不是一衆小輩所能揣摩之處。先前傳國玉璽之事,龐太師時候未曾繼續追究,其實也是有長生老人天大的面子在其中,卻是叫龐太師着實被嚇了一場,全然不知壞了他的好事那幾人,竟是長生老人門下高足。
所謂“道不同,不相爲謀”,長生老人對朝中之事不感興趣,自然也就不甚與一衆朝臣往來。然而尋常百姓不知,朝中某些高官要員,卻是真真將長生老人當作神仙一樣的人物,真真是不求回報地有求必應,只要長生老人開口,許多事情都是願意不遺餘力地前去幫忙。
龐太師在遼國出使,聽聞了朝中的舉動,自然也是不傻,當即便修書聯絡了長生老人這邊,卻是要將事情與這位恐怕是當今武林碩果僅存的前輩溝通一二。原本龐太師那邊,對一衆武林人士都是萬分鄙夷的,可是長生老人在朝中的聲望,原是來自他的道德修養,並不是因爲武功,衆朝臣提起他時,本能地將他想象成了一個頭戴太極冠,身穿八卦袍的道士,而不是武林高手。此番朝中舉動,在龐太師看來實在不智,饒是他這等大奸大惡之人,也要爲着大宋江山社稷考慮,不得不求助於民間勢力,卻是想要聽聽長生老人這位“準國師”的看法。
因爲龐太師自己不在朝中,許多事情也只是靠着手下人打聽,或多或少都還是有些不盡不實之處,這封書信其實並沒有什麼太大的作用。長生老人也是本着方便自己一衆弟子的意思,好生給太師回了書信,將自己的意思表明,勸龐太師儘快穩住朝政,驅除奸佞之人,把握住大宋原本就不多的兵力,卻是不能叫彌勒教和番邦外國佔了便宜去。
這些事情,清平夫人知道,孫向景卻是不知道的。始終他年紀還小,又是率直之人,朝中與江湖的這等往來,實在也不需要他知道參與。
見了孫向景進來,長生老人和清平夫人便停下了討論,轉而關心他身體的情況。也是孫向景這幾日剛剛接受了長生老人的畢生功力,許多地方還不甚圓融完滿,原本還需要長生老人指點一段時間,才能化爲己用。奈何天數有變,長生老人難以長久留在蘇州,其中各種教導孫向景的要緊之處,也是盡數傳授給了清平夫人要她今後代師傳授,好生指點孫向景。
孫向景自己倒是不覺得身子有什麼異樣,經過了昨日一天的適應,已經能夠控制住自己的力道,習慣了雄渾內力加身的感覺,再不會像之前一般,身子動作超過了心神運轉,鬧出笑話。
陳風崇在一旁也是好生聽取着長生老人的話語,卻是因爲杭州那邊清平坊的生意也是離不開清平夫人,長生老人走後,衆人的未來銀錢大多還是要落在清平坊那邊,老人留下的一衆山莊園子之類,大家卻是隻願意順其自然,不想太多從中獲取什麼。因此,之後恐怕還是陳風崇配着孫向景,清平夫人放回杭州,兩方合力,再探尋徐方旭的下落。
反正臨別在即,這話是說不完的。饒是長生老人這等高古清遠之士,交代起一衆弟子來,也是十分瑣碎,加上師孃那邊也是不捨,衆人這幾日間,幾乎時時湊在一起,商議各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