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方陣前進得如此緩慢,就是陳君華因爲這些寧誰軍還沒真正的調教好,於出戰之前下了嚴令所要求這樣做的。他們接受訓練的時間太短了,不但體力沒半點提高,就是攻擊的戰法也僅學會了一種前衝突擊。另外,怎樣應付、攻擊由側面及背後方向包抄來的敵人,連講都沒來得及講,更談不上排演陣法勤加練習了。所以,陳君華纔會在本就有了五百刀牌手護陣的情況下,再派了三哨護衛隊的弩兵,以加強這幾個方陣的自保能力。也好在四個方陣的領兵將軍都極爲古板,上陣應敵時一絲不芶地執行陳君華所教的戰法,不敢有哪怕是一分一毫的變動。
出現這種情況,也得歸功於五天來訓練時所用出的雷霆手段。這四位由陳君華破格提拔爲部將的寧淮軍都頭也是老兵,爲人卻還算守本份並不囂張。不像被陳君華一怒之下撤職且重杖數十的幾位原裨將、部將般目中無人不聽號令。
剛升任爲部將的四名都頭,和一向以不服管教出了名的這部分撥歸陳君華訓練竹槍的寧淮軍,原是是淮東各軍中一支出了名的勁旅殘部,他們原來是屬於統制王青率領的安淮軍。去年十月李蜂頭起兵反宋的第一仗,就是發兵先取鹽城,其時鎮守鹽城的是王青及其屬下的三千安淮軍及廂軍、民壯等一萬餘人。
面對三萬前來攻城的賊兵,王青夷然不懼奮力率軍相抗,雖然三天後鹽城最終還是失守。王青也力戰而死。但安淮軍殘部一千五百餘人卻成功地撤出,到達揚州後被權揚州事直敬夫整編入寧淮軍中。
這次他們所以被全部選來接受使用竹槍的訓練,一則是趙葵有意給陳君華出難題,要試試此人到底是否真如傳言所說。既有高強地武功又善於練兵。二則,這一部改編到寧準軍裡地安淮軍,也確是桀驁不馴難以管教,寧淮軍的統制對他們是萬分頭痛。趙範、趙葵兄弟也想借此習練使用竹槍之機。讓陳君華這位脾氣火爆的“霸王槍”給這部自成一系的原安淮軍士卒們一個教訓。
這部安淮軍地殘兵,本來也是軍紀極好的一支軍隊,並非這樣懶散。只是在去年十月鹽城一戰,他們依令撤到揚州後。不但這些活着的人軍餉沒能及時發到手中,更別說得到絲毫獎賞了。而且其統兵的主將王青和一千多同袍戰死,也久久沒得到朝庭地撫卹。他們在積怨之下,也就產生了消極懈怠之心,時日稍長。便養成了懶散的不良習慣。又由於到了揚州後,被趙敬夫把他們的安淮軍罷廢。另編入寧淮軍中,感懷王青及死去同袍們的這些安淮軍,倍覺失落之下,自是不肯與寧淮軍的上官合作了。
想起初七那天早晨所發生的事,許多安淮軍士卒直到此時還是有點後怕,打從心裡對陳君華燴位護法軍的元帥又敬又畏……
當時大約是卯時正罷,自李蜂頭圍住揚州城後就沒響起過的。寧淮軍營中點將聚兵操演地鼓聲如雷般響起。到了揚州後極少進行操練的這部原“安淮軍”,普通官長、士卒倒還顧慮軍法不敢太過怠慢,只是像過去地幾個月般稍顯拖拉些,總算在第三通鼓聲還沒停時到達校場。
而軍中的幾位裨將、部將,自以爲身負軍職,又是這支殘兵的高層將領,明知今天有一位都統今天要來教習軍伍,也還託大得在鼓聲停歇後許久才慢騰騰地走出營房。
“你們這些連隊伍也站不齊整的軍兵,就是在先統制王青將軍率領下,曾經在鹽城以三千人與數萬賊博殺三天,而後從容撤出的‘安淮軍’!?”在將臺上的陳君華一直不動聲色,全部人都到齊後,方開口說話。他帶刺的話語震動全場,讓大部分軍士都羞愧地低下了頭。
再看看自己帶來協助訓練,排列得整整齊齊在側邊地三哨護衛隊,陳君華的氣就不打一處來,暴烈的眼神如電掃過安淮軍的陣列,信手指着他們喝道:“我,陳君華,十七歲投軍時和你們一樣,是個普通效用(效用:宋軍中的一種軍士,宋時軍士一般須在臉頰上刺字,而效用則可免於刺字),二十餘年間從小卒做起,直至成爲統兵數萬的統制,還從沒見過官兵會有如此不濟的隊形。這樣的散亂拖沓的隊伍,簡直就是一羣烏合之衆,如何能指望你們爲國家出力上陣殺敵?虧得朝庭花費了大量的薪餉、糧草養着你們這些人,虧了天下的細民百姓期盼着你們提供保護……”
陳君華向臺前走出一步,大聲說:“本帥現複述軍規如下,望爾等一體遵行:一,觀敵人之謀,視道路之便,知生死之地。二,聽金鼓,視旌旗,以齊其耳目。三,舉斧越,以宜其刑賞。此乃三令。一,中賞罰,以一其心。二,視分合,以一其途。三,晝戰,戒旌旗。四,夜戰,聽火鼓。五,聽令不恭,視之以斧越。此爲五申。”
陳君華冷眼橫掃了一下站在隊列前面,姍姍來遲的四個身穿將軍服飾的人發問:“你們幾個報上名來,在本部軍中是何職份?”
聽到幾個軍將逐一報出姓名、職位後,陳君華勃然大怒,喝道:“身爲一軍統兵之將,竟敢藐視我大宋的軍法,在三通聚兵鼓歇後這麼久方到達場中。此等行爲已經干犯了五申中的‘聽令不恭,視之以斧越’。念在你們幾個於本帥到此後還是初犯,姑且從輕發落。此後若有再犯,定斬不饒。來呀,將他們幾個拿來下,先各杖四十,再革去官職,發回本軍爲卒,以觀後效。”
一聽陳君華要處治他們的將領,安淮軍譁然大噪,那幾個裨將、部將更是振臂狂呼。抽刀欲以武力相抗。
陳君華臉色如冰。對在一旁靜立的護衛隊揮了下手,幾聲叱喝起自整齊地隊伍中,護衛隊員們在各哨長地指揮下,邊跑邊取下已經上好弦的手弩。飛快地裝入鋼針,迅速地在點將臺前布出個弧形陣。
陳君華在護衛隊的陣勢布好後,“嘿”的一聲冷笑,大踏步走下將臺。行到陣前,將手上地短銃朝爲首的裨將一指,厲喝道:“你這廝身爲一軍主將,犯了大錯後不思皈皈俯首領罰,還竟敢在本帥面前以武犯禁。哈哈,真是好大的膽吶!可知此舉該當何罪。”
一位哨長帶着四名護衛隊員出列叫道:“當面違令抗拒,其罪當斬。”
那位裨將沒想到自己這數月來屢試屢驗的做法,今天在陳君華面前再不起作用了。還給自己招來了殺身之禍。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揮舞手裡地腰刀大叫:“爺爺我與一衆弟兄們在鹽城出生入死的與賊兵拼命。好不容易纔在王統制和同袍們拼死掩護下才逃回這裡,沒功勞也有些少苦勞吧!就是有些小過錯也罪不致死,如今卻因來遲了一步而要斬要殺,末將實是不服。”
另外的三個部將和數十個軍士也高舉兵器大聲喝罵,身形移動要朝前靠攏。
陳君華照準這個裨將的腿腳部位扣下懸刀,“砰”然大響聲中,那裨將“哇”地一聲慘叫。丟棄腰刀蹲身抱住雙腳雪雪呼痛。
幾個部將和那些躁動不安的兵卒們,沒想到陳君華敢在羣情激憤中對裨將下手,一時驚得呆住了。
陳君華森然喝道:“還有敢於抗命妄動者,此人就是他的模樣。哼,如此不聽號令的驕兵悍將,何能保家衛國。看在你們曾經爲國家出力博戰過的份上,死罪可免,活罪難饒。拿下了,依前令執行軍法。”
既然還是依照剛纔定地罪處罰,除了捱上數十杖和革去軍職外,幾個人都不會有性命之厄,何況面前有那數百人舉着手弩虎視眈眈。照陳君華斷然用那種能發響嚇人一大跳,又可傷人的物事對裨將下手地情況看,一旦自己這些人稍微有所動作進行反抗,這位聽說脾氣火爆、過去威鎮四路的護法軍元帥“霸王槍”,說不定真會下令屠殺安淮軍呢。三名部將一則是自己不想平白無故地在自己人手上送死,二來他們也實在不忍心讓這些曾經同生共死的同袍兄弟,因爲自己幾個人干犯了軍法的緣故而送命不說,還要背上個叛國作亂的臭名,不但會害掉他們自己,還將連累家人。所以,他們再不敢有所反抗,萬般無奈地丟下手裡的兵器束手受刑。
陳君華下令,由護衛隊分出幾個人行刑、併爲那個革職的裨將治傷,完事後方再點選了四個都頭破格提爲部將。再將原本組編爲三個指揮(指揮:宋軍編制,每指揮爲五百人)地這一千五百軍重組,平均分爲四個指揮。每個指揮由二百五十名執竹槍,一百四十餘個子較爲矮小的爲刀牌手。
這一千五百餘人整好隊後,方由陳君華親自對他們講解、示範竹槍的使用方法,開始了緊張的訓練。
在這第一天裡,陳君華與護衛隊不但教四個指揮排出作戰方陣,並且身體力行地帶他們一起練習隊列行動、執槍刺殺,不斷爲他們言傳身教。
這些寧惟軍總算領略到陳君華不但治軍極嚴,而且其本人的體力、武功也不是他們中任何一個人所能相比的。既便是已經戰死,以武力在軍中樹立起威信的原統制王青,與陳君華相較也還相差了一大截。
軍中將領的威信,一靠令行禁止,二靠賞罰分明,三靠人緣,四則看你有沒有過人的勇力和臨戰的謀略。陳君華剛到軍中就已經有了禁令和勇力這兩項佔了先機,接下來又通過交涉將積欠的薪餉和發到軍兵們的手中。雖然還沒有什麼人緣,但有前面的三項就足以讓這一部軍伍安心進行訓練了。
此時,整個城西戰場在趙範與李蜂頭兩人的調度下,雙方各盡所能,將所有能動用的兵馬都陸續派到各處戰場投入戰鬥。
訓練有素的官兵以五人爲一組,配以刀牌手兩個、長槍手兩個、伍長一個,結成鴛鴦陣互相掩護穩步衝突。一開始就井然有序地穿插進敵陣中。
賊兵仗着人數衆多。州接戰時還因官兵有戰陣處於不利的地位被殺了不少,但官兵分插入賊陣後,則因兵力分散而致四面受敵。圍住各官兵小鴛鴦陣地賊兵雖然沒經過什麼訓練,但他們在兵頭將軍們地督促下。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擁上,到了兵器可及處,就是一陣子刀槍齊下,亂砍亂刺一通。不少官兵的鴛鴦陣只在片刻間就被賊兵的人潮吞沒。
城外塵土漫天飛舞,把太陽遮成灰濛濛地一個圓團,血肉橫飛的地面上,不斷有人倒下,一時沒死透的被踩踏得直翻白眼,叫都叫不出聲就斃命。也有性情兇狠的,只要見到有不是自己一方地腿腳近前,手足還有力的撈起什麼就朝那腿腳上猛擊。或是沒什麼力氣就探過頭張開口死命的咬,或是爬上前抱住腿腳不放。直至讓人把自己殺死爲止。
也不斷有倒下的人捂着傷處,柱着斷刃殘刀站起,向不同服飾的對手衝去,殺不了人沒關係,只要運氣好的話,在敵人的身上割上一刀,拉開條小縫。流出點子血就行。即使這一點辦不到,再不濟也能將敵人的注意力吸引過來,讓同伴抽冷子出手去殺掉他好了。
城頭上地趙範滿頭大汗,不住地喝令掌旗將取出各色旌旗到城垛邊揮動。每次大旗展動之時,數十面大鼓的響聲就沖天而起,震耳欲聾地鼓聲和吶喊聲讓人心神振奮。
城下的五里多長,近四里寬的主戰場上,紅褐軍服的官兵和藍、褐、灰白各色間雜服飾的賊兵穿插糾纏,根本就分不清敵我。外圍則是雙方的騎軍,每隔一會就相向狂衝,一個回合互換位置後,又再進行一次對衝攻擊。
林強雲從沒見過這樣十多萬人擠到一小塊地方,進行如此激烈的大戰。他這時顧不得再去想學習什麼指揮作戰了,只是一味地跑到城垛邊,用千里眼看清城外地形勢,然後又急匆匆地跑到趙範身邊,嘴講指畫地把見到的情景一一說給趙範聽,讓他能根據情勢做出決斷。
親衛們看到局主這樣像孩子般的激動得滿面通紅,渾身大汗地跑進跑出,不時站在城垛邊,與自己這些人一起大喊大叫,爲城下的官兵助威,不時又蹦蹦跳跳地衝回到城樓前對趙範他們指劃講說,不由得暗暗好笑。
已經是未時了,將近兩個時辰的時間就這麼過去了,從四面八方彙集到城西這一片三四十里方圓的賊兵越來越多。李蜂頭在這一面投入作戰的兵力,遠非趙範及其參謀官們所估計的只有五六萬人。官兵的死傷慘重,能戰的兵員越來越少。
林強雲看到四個使用長竹槍的方陣已經大不如前了,方陣附近的官兵被涌過來的賊兵所牽制,一撥一撥的紛紛離開,參加到鬥場中去拼博。雖然前進緩慢的方陣有足夠的時間來讓護衛隊的弩兵們拉弦裝箭,但對着從四面八方圍堵過來的無數賊兵,方陣主要對敵的竹竿兵還是不斷減少。他們槍刺射擊所殺的敵人越多,對賊兵的威脅也越大,賊將對這四個方陣就越是關注,把更多的兵員向這裡驅趕,所要承受的壓力也就越大。
此時,四個方陣已經沒多少人了,將領們趁着賊兵圍攻的間隙裡,迅速高叫叱喝,將快潰散的方陣合攏到一起,另組成兩個勉強能維持的方陣。經過這第長一段時間的刺殺,軍卒們的體力消耗極大,連竹槍也不能像開始般的握在尾端,只好各憑自己的力氣縮短前部。眼看再用不了多少時間,四個方陣就行將被賊兵們擊潰而瓦解。
趙範這時調集到城西這裡的所有軍隊都已經全部派出,派人緊急往大城北、南、東三面去調來支援的部隊,一時半會又沒法趕到,情況實在是十分危急。
“國柱,集合親衛和城下的護衛隊,隨我出城去殺賊。”林強雲眼看穿白戰袍的護衛隊已經有很多人倒下,他怎麼也不能讓自己的這三百多護衛隊就這樣白白地犧牲掉,一面狂吼一面朝城下奔去。
林強雲奔到城下,不由得怔了一下,然後喜極大叫道:“天啊。你們真是能掐會算。比我這個什麼鬼,上人,還厲害吶。怎麼知道我要出城去支援的?”
門洞前四百鐵甲騎兵排列得整整齊齊,一個騎士策馬到林強雲面前,稍躬了身體拱手大聲報告:“鐵甲軍部將武不慚,恭候局主將令。”
正式的軍禮行過後。武不慚微笑着說:“不是我們能掐會算,是局主地親衛隊長盤將軍,派人持了局主地金牌將我們調至此地候令的。”
林強雲這纔想起今天早晨讓盤國柱去調水戰隊,要他們今天到城南的水門出城。去封鎖運河。一定是那小子沒把金牌及時交回,而是用它去將鐵甲騎兵調到這裡來。不由得笑着罵道:“好啊,是國柱這傢伙,他倒是會用那塊金牌來假傳聖旨,看我稍後不扣他的工錢。不過,也好在他把你們調到此地來,現時纔不致手忙腳亂。這就走,我們出城去支援。殺他個落花流水,把護衛隊地人接回城裡來。”
“不行。局主你不能出城去參戰。”盤國柱跑到林強雲馬前一把拉住馬繮,另一手就要伸來扶他下馬。
“咄,我們隨竹槍兵方陣出戰的護衛隊已經危在旦夕,如果再不趕緊去救的話,他們幾百人就要全部喪命在賊兵手下了。”林強雲又是發怒,又是利誘,更帶點懇求味道地向盤國柱勸說:“不如這樣。你看看我們還有多少戰馬,把親衛也帶着和我一起去出戰好了。難道你能看着我們護衛隊的兄弟們處在危險中而無動於衷,就沒有一點想要去出手將他們救回來地慈悲之心嗎。快點,我們要馬上出城去救人,否則就來不及了。”
盤國柱實在是也想出城去參與戰鬥的,不過自己身負局主安全的重任在身,表面文章還是必須做的。局主這樣一說,當即也就不再阻攔,被林強雲拖着匆匆去帶人到城下的馬廄去了。
這次來揚州,親衛只帶了三十餘匹馬,剛好夠一小隊人使用。林強雲等到盤國柱和一小隊親衛上了馬到達城門洞前時,鐵甲軍已經早一步向城門馳出了。
看着出城的鐵甲騎軍已經開始散開隊形準備起步,林強雲不滿地嘆道:“唉,怎麼全都是急性子啊,也不等等我就這樣先衝出去了哇。好在他們的速度要好長一段路纔會跑發,應該還能追得上。”
李蜂頭在西城外三裡建起的一處高大地望樓上指揮,他也是因應戰場上的局勢調兵遣將,對宋軍展開不間斷地攻擊。開始的戰局沒什麼可慮,一切都在意料之中,還能掌控着各路人馬的調動。
後來宋軍的長槍方陣一出,李蜂頭就覺得有點不妙了。按他的原本計劃,在城西這一面投入十萬餘人馬,應該穩可把宋軍趕回揚州城內的。沒想到宋軍會有一支使用長槍的軍隊出來,讓他地手下有力沒處使。
到了午時,李蜂頭將埋伏在各處的所有軍隊都調到戰場上,看到自己一方的軍隊漸趨優勢,向左右的人大言道:“看到了吧,本帥早就算好今天這場戰鬥必勝,宋軍這不是馬上就要敗了嗎!”
十來個隨行的將軍謀士等衆**贊:“大帥妙算,人所不能及也。”
“大帥,不好了,城內又有一隊數百人的宋軍的黑甲騎兵出來助陣了。”洋洋得意的李蜂頭高興了沒多久,就被一個手下的大叫聲驚出一身冷汗。剛纔的數十騎黑甲軍,把數萬部下攪得一團糟,好不容易派出五千勁卒,使盡了各種方法,纔將那數十騎困在通往瘦西湖河道的一個角落裡。這時又再出來一隊數百騎,那還了得,不把整個戰場攪成一團滾水纔怪呢。
李蜂頭運足目力一看,一隊黑甲騎兵內夾有數十騎白衣騎士間雜其中,正衝近戰團。這次來的宋軍騎兵與剛纔的數十騎又大不相同,他們相距戰陣還有三四十丈的一段距離呢,騎兵隊中便冒出一陣輕煙,堵截宋軍最外圍的數十人便倒裁下地。
距離太遠,看不清宋軍騎兵用的是什麼兵器,以李蜂頭和這些賊將、參謀們的想法,宋軍騎兵所用,不外是弓箭或者手弩遠射罷。可是,眼看那隊騎兵中不停地有輕煙冒起,包圍宋軍的部下。在這一點時間裡就倒下百多人。大望臺上的所有人都恍然明白。宋軍騎兵所用地決非手弩,騎兵所用地手弩只可一發,沒道理射出箭矢後還能再次拉開弓弦裝箭射擊。按所見的情況來看,宋軍騎兵用的也不會是弓箭。如果使用的是弓箭。就不會在騎隊中冒出白煙。他們怎麼也想不到,林強雲和三十名親衛用地是他們從未見過,也從未聽說過的利器一一火銃。李蜂頭直到臨死前一刻,才知道今天打得部下無還手之力的這一隊騎兵中。有數十杆既會發聲,又能遠射的犀利兵器。他地一衆參謀、賊將此時則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出,這些宋軍騎兵是什麼兵器來遠射攻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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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怎麼會是這樣!?”李蜂頭慌亂了一下,立即拍案大喝:“馬上傳令,將本帥的中軍派去截殺這些騎軍。”
十多個軍將和參謀面面相窺,期期艾艾地說出不話,好一會後。一個文士模樣的人方踏上一步,小心地回道:“大……大帥。中軍已經在剛纔全部派出去了……”
兩裡外的戰場上,黑甲騎兵已經衝進戰場,只在片刻間,便如湯沃雪般地將外圍的李蜂頭軍隊撕開一道巨大的口子。被團團圍住的宋軍,特別是還在做困獸之鬥地兩個方陣,本來已經累得連竹槍也快舉不平了,只是爲了保命還在奮起餘力。機械般地拼命抵擋。此時有如此一支騎兵帶着“砰砰啪啪”響聲衝進陣中解了圍,疲不能興的宋軍一時間精神大振,歡聲雷動中氣力大增,立時將敗局扭轉了過來。
戰場上地事情就是這樣,拼的是武功、戰技和頑強,最主要的還是對戰兩方的士氣。這一角的宋軍有了優勢,這種優勢馬上就像水波似的向四周擴展。
喪失了士氣的賊兵,被騎兵和宋軍反覆地衝殺之下,很快就有人開始逃離這一塊修羅場。一人動,百人隨,罷手逃命的賊兵越來越多,慢慢向四面八方擴散。
好長時間沒再見到行投入戰場的五十名鐵甲騎兵和陳君華、武誠了,林強雲在救出兩個竹槍方陣後向武不慚大叫:“武將軍,快找找我君華叔和武誠將軍在何處,趕快和他們會合到一起。”
“局主,陳帥和武將軍他們可能是被困在北面的河道旁,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了,你們快去那裡看看。”一位護衛隊哨長朝林強雲高叫,指明瞭大約的方向。
鐵甲騎兵真是好用得很吶,他們的速度雖然與輕騎比明顯的慢了很多,但有一身厚重的鐵甲保馬護身,衝進敵人羣中後,除非敵人用大錘、大斧硬砸猛析需要遮擋閃避外,可以完全不必關顧一般招呼過來的刀槍,只要照準敵人刀砍槍刺地殺過去就是。
林強雲這一小隊親衛全配備有長短兩枝火銃,他們按林強雲的吩咐,隱身在鐵甲騎兵隊伍中,“砰砰嘭嘭”連續不斷地遠擊近打,射殺的賊兵與數百鐵甲騎軍相比,相差的數量不是十分大。而以個人所擊殺的賊兵來說,至此時爲止,死傷在每個親衛火銃下的賊兵,少說也有四五個之多。
特別是林強雲這位極富傳奇性,在外人看來充滿神秘色彩的人物,最吸引這些剛投到根據地新進人員的關注。有好幾位細心的鐵甲兵一一其中也包括部將武不慚在內——從進入戰陣後,就有意無意地圍護在他的周圍。他們懷着好奇的心思一直在悄悄地注意、觀察着這位局主,也隨時準備在這位年輕的主帥有危險時出手相救。到了這時,幾個人互相悄悄地交流了一下,算出來的數字讓他們大吃一驚。光是在局主一人的雙管長、短銃下受傷喪命的賊人兵將,竟然達到近二十多近三十個。
也別說,這這樣賊兵聚成一團人擠人的情況下,林強雲和親衛們只要發現人堆裡沒有宋軍士兵,信手射擊就能射中人體,只要不是將銃口朝下、向天打在地上或是放空槍,打出多少銃就有多少個人死傷於子彈之下,戰果哪能不大呢。
這就讓這些身具武功的騎兵們,看得既是驚訝又是羨慕,也暗自豎起大拇指誇上一聲“名不虛傳”。可就是沒人會想到,這位被人傳得天上少有,地上無雙的天師道門“上人”竟是個既不會武功。二沒有道法仙術。衝動起來膽大包天,平時卻又有些畏怯怕痛怕死,還不怎麼成熟的年輕人。
也幸得有鐵甲騎兵爲林強雲他們掩護,否則在如此混亂地戰場上。怎麼會有讓他們連續發射火銃,然後再從容取殼裝彈地時間呢。
西城中閭門外不遠的主戰場,到陳君華等三十多鐵甲軍和二百餘名百宋軍被困處,約有六裡左右。林強雲與三十人的親衛和四百餘騎的鐵甲騎兵分波逐浪地殺開重重人牆,足足用去了大半個時辰的時間。他們的馬隊後面遺留下的屍體,鋪成了一條有二十丈地灰褐色的寬敞大道。
在這期間,發生了一件出乎所有人意料,並讓盤國柱等親衛和武不慚嚇得要昏死過去的事件。
衝出戰團,在接近陳君華等人被困處約有兩裡左右時,騎術只是能夠保持在馬匹快跑時不致掉下馬,而且屁股和大腿都開始發痛。放緩馬速落在隊伍後部的林強雲,正取出千里眼察看。想早一步發現陳君華的身影。在他偏轉頭部時,偶然間從千里眼中看到左邊七八十丈外,偏離大隊賊兵很遠的地方,有一簇大約兩三百人。這些人中,有四五十個是騎馬的,其他的都是步卒。
勒住馬再仔細一看,林強雲發現那是一小隊賊兵組成地一個小陣。陣前有一個騎在馬上的大漢,那人舞弄一件掛有兩條什麼軟帛之類物事地長兵器,在來回奔馳舞動。遠遠地,從騎士高大的外形特徵上看,此人像極了去年在楚州子城外,死於自己和親衛的數十支長銃下,後來又被陳君華用子母炮炸得粉身碎骨的假李蜂頭。
“啊哈,那不是李蜂頭嗎,我得過去,看看這漢奸賊子在幹些什麼勾當。”林強雲興奮之餘,一時之間忘了要去搜救陳君華。他在騎士轉身面朝自己時,看到了這人有些模糊的面貌與死去的假李蜂頭有幾分相像,直覺中認定這個人肯定就是李蜂頭無疑。
一面小心地把千里眼收入懷中放好,一面向已經走出好遠的盤國柱他們歡快地大叫。
接着,林強雲左手一拉繮繩,猛然雙腿用力一夾馬腹,勒得座下地戰馬人立而起,“希律律”一聲嘶叫,轉過頭就朝那片人羣奔過去。戰馬調頭太急,起步的速度太快,學會騎馬不久,且沒什麼時間練習騎術的林強雲,馬背上坐得不怎麼牢固的身體左右前後擺動,一晃、兩晃、再來個三晃,驚險萬分地差點就被甩下馬背。
“哎呀,局主小心!”聽到林強雲叫聲,回頭察看的盤國柱和武不慚兩人,緊張地同聲大叫:“快,我們轉達過去追上局主,免生意外。”
盤國柱及親衛們的騎術並不比林強雲好多少,他們勒住坐騎調轉馬頭再起步時,林強雲已經遠出二三十丈,快要接近那被林強雲疑似是李蜂頭的人了。
武不慚他們雖然騎術精湛,但卻吃虧在人和馬的身上都有一身厚重的鐵甲,起步遲緩,要衝刺起最快的速度也需要很長的距離,和盤國柱他們一樣,怎麼也追之不及。
林強雲好不容易把身體坐穩,一人一馬也跑到那羣賊兵二十丈以內,果然是李蜂頭那廝。放掉繮繩雙手舉槍,瞄準主兇朝他扣下扳機。
“砰”,奔馳的馬匹讓林強雲沒法掌握,這發子彈打在李蜂頭身後的人羣裡擊倒一個賊兵。看賊兵倒下的位置,這槍距李蜂頭的身體差了好幾尺。
“他媽的,浪費了一顆子彈,可惜!”林強雲暗暗焦急,端着槍的雙手沒放下,再次瞄準,這下有了上一槍的經驗,他掌握得比較好,估算着在馬匹騰空落地前比較平穩的那一瞬間,剛好將李蜂頭套入了準星內,狠狠地扣動扳機,罵了聲“去死……”
讓林強雲沒想到的是,他把人、馬自由落體這事給忽略了,這一槍雖然擊中了目標,但李蜂頭卻還是安然無事,只是那匹馬的肚子代替這賊子吃了一顆子彈。
只有一人一騎,站在那裡看熱鬧的賊兵知道李蜂頭喜歡單打獨鬥逞英雄,最惱別人壞他的興致。此時看到他們的大帥還沒與來人交手,只聽到連續兩砰然大響,大帥的馬就倒地不起了。這些賊兵有相當一部分是李蜂頭的親兵,騎馬的一時還來不及動作,步卒中有十來個人立即在“保護大帥”的狂呼怪叫聲中,衝向被倒地沒死的馬壓住一條腿的李蜂頭,另外二三十人則高舉刀槍迎向快到面前的林強雲。
“這下可是大大的不妙了!”林強雲面對數十個賊兵,可以看到這些強悍的惡徒們咬牙切齒的獰惡嘴臉,林強雲嚇得“砰砰”跳的心直要突出胸腔,幾呼就要脫口叫出“媽呀”或者是“救命”聲。驚慌之下把長銃的揹帶往頭頸上一套,三不管的拉轉馬頭就跑。千緊萬緊,把自己的小命先保住了,這纔是第一要緊。
要趕快逃命,林強雲想得倒是美,只不過近在咫尺的距離,想要逃跑卻又哪裡有那麼容易?
他想馬上就遠遠地離開這裡逃命,敵對的賊兵們卻是無論如何也不過肯放他的。
賊兵們都在想,憑你一人一騎來向數百人挑釁的舉動,就絕不容你走掉,送到嘴邊的肥肉不吃下肚去,怕是沒人會這麼傻。何況,此前這小子還把大帥給打下馬來摔了個嘴啃泥,這樣讓小子逃掉,別說這數百人的面子上掛不住,大帥也不答應啊。若是大帥知道數百人捉不住一個毛頭小子,哪還會有命麼?一死了之還算是好的了,怕的是把我們這些人全都送去給姑姑玩,最好點的下場,也是大家被怒氣沖天的大帥把身上的皮給扒了。
步卒衝出了十來步,騎兵纔開始拍馬追趕,時間上顯得稍遲了些。
相差了近十丈的距離,步卒是肯定沒法在已經起步的馬跑發之前趕到。而騎兵追上林強雲時,趕來救援的盤國柱、武不慚和親衛、鐵甲軍也早就到達現場了。照此情況看,如果沒有意外發生的話,林強雲很可能會逃過這一劫。
這第多人不想意外發生,而意外卻偏偏在大家衆目睽睽下發生了。
已經趕到十多丈外的盤國柱和武誠他們,看到十多支長矛向局主飛擲,林強雲慘叫了一聲後,頭朝下倒插落地,那匹戰馬插着三支顫動的矛杆受到重創,猛地一個跳步躍起,連叫都沒叫出一聲便橫摔倒地。
驚得魂飛天外的盤國柱哭喊了一聲“少主啊……”擡起手裡的長銃,就扣下懸刀。
武不慚揚刀暴吼:“衝啊,屠光這些傷了局主的該死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