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葉青等人開始前往曲阜縣,原本跟蕭貞一同孤身一人的朱世傑,身後則是多了一個容貌秀麗的小娘子,雖然一身粗布衫裙,但依然還是能夠看出來,約莫十六七歲的年紀,若是換上一身漂亮的衣衫,必然是能夠使得其姿容更爲讓人驚豔。
小娘子一路低頭跟隨着朱世傑,而到此時,葉青也才從蕭貞嘴裡得知,這位朱世傑,竟然是一位大數學家,所以也才使得他頗爲受朱熹等人的賞識。
至於旁邊那個一直跟隨的小娘子,竟然是一個因父欠債,而後被賣入青樓後逃跑出來的女子,在大街上正被老鴇與夥計追打時,恰巧被朱世傑碰見,於是原本十兩銀子的父債,被老鴇生生訛了朱世傑五十兩銀子後,便把此女贖到了跟前。
如今的的蕭貞,雖然在山東東路並沒有官職差遣,但因爲這兩年一直跟着盧彥倫擴建揚州以及濟南府,所以在山東東路如今也是頗有影響力,就是連曲阜縣知縣見到他也要以禮相待、高規格對待。
所以葉青到達曲阜後的住所,蕭貞也早已經給安排好,而葉青自從進入曲阜後,就有種進入到了獵人設下的陷阱之中,背後一直在冷氣。
鍾蠶、賈涉被葉青親自叫到面前,不管是知縣還是誰誰,總之……任何人不得放進來,絕不能讓他們跟自己見面,以免因此完全陷入到非得修繕孔廟一事兒中。
雖然如今,葉青已經被蕭貞算計進了修繕孔廟的陰謀詭計中,但葉青一時半會兒還沒有拿定主意,這一路走來,他雖然看到了大部分遭殃的田地已經可以耕種,但他並不是很清楚,去年剛剛遭遇洪水肆虐的田地,是否能夠在春耕之後,迎來理想的秋收,葉青對此毫無把握。
所以對於是否要修繕孔廟,以他現在的囊中羞澀來看,他壓根兒不想修繕,但如今蕭貞把自己攔在曲阜,而且還有朱熹等人在此等候自己主動送上門來,葉青如今已經是有些騎虎難下了。
蕭貞與朱世傑一路跟隨自己來到他們早就爲他備好的驛所內,兩人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請二人坐下後,葉青則不得不主動開口問道:“蕭先生,你不至於這般看着我吧,難道真怕我跑了?還有你,修繕孔廟一事兒,跟你應該關係不大吧?爲何你也要留在這裡呢?”
朱世傑再次臉色漲紅了一些,有些侷促的看了看葉青,又看了看一旁微笑而坐的蕭貞,嘴脣動了半天,但還是沒能夠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蕭貞坐在一旁笑而不語,朱世傑是他帶過來的,而當初也是因爲在擴建揚州城時,葉青曾經在他面前洋洋得意的說過一句話,那就是他有一種計算方法,比算籌還要快速便捷,根本不需要帶着算盤,或者是那用算籌時的一根根小棍。
而朱世傑可以說是一個對於算學極爲癡迷的少年,加上蕭貞對他頗爲欣賞,所以爲了把這個少年留在自己身邊,便把當初葉青在他跟前吹噓的,連他自己都不信的事情告訴了朱世傑,從而使得朱世傑被勾引起了好奇心,很想見識一番那又被蕭貞添油加醋、更爲快捷的計算方法。
只是自從朱世傑見了葉青之後,特別是知道葉青的真正身份,竟然是北地所有宋廷疆域的節度使後,瞬間是沒有了跟葉青一較長短的勇氣,此刻之所以依然跟着來到葉青的驛所,除了不知道該以什麼藉口離開外,便是心裡頭依然還是極爲好奇,只是不敢開口罷了。
蕭貞看着在葉青的注視下,已經不知道是着急還是害怕的滿頭汗水的朱世傑,苦笑一聲,暗道:還真是人的名樹的影,竟然能夠雲淡風輕之間,就把這個癡迷於算學的癡纔給鎮住。
他可是知道,朱世傑即便是面對朱熹等一些大儒時,只要是跟算學有關,朱世傑不管是當着多少的面,都能夠極爲自信的侃侃而談,唯獨今日見到葉青後,哪怕是葉青一直都帶着隨和的微笑,但朱世傑面對那同樣隨和的目光時,卻是不知道爲何,在算學上的自信竟然是消失的無影無蹤,根本不敢當面向葉青討教。
聽到蕭貞替朱世傑的解釋後,葉青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個少年之所以會出現,只是爲了跟自己在計算一事兒上一較高下。
此時的珠算已經出現,但還不是後世那般算法,而算籌如今依然還盛行於世,所以珠算的計算方法,雖然有人會用,但在此時,因爲那個寫出《算學啓蒙》的人,還沒有著出跟後世基本相同的珠算方法。
如今的計算,雖然所謂的主流依然是使用算籌來計算,就如同蕭貞當初在擴建揚州城時,在城牆底下用一把把的算籌小棍子在計算時,葉青就在一旁一直說着風涼話,於是還沒有零這個數字詞義,零在算籌中依然還是用空位來代替時,加上葉青在旁邊的搗亂,蕭貞則是蹲在城牆下一連算了好幾次,都算出了不同的結果,最終是被葉青狠狠的嘲笑了一番。
“在……在下想要向大人請教那更爲快速的計算方法。”朱世傑在聽完蕭貞幫他說話後,急忙起身對着葉青說道。
看着朱世傑那緊張的一頭汗水,葉青笑了笑,想不到當年的陳年舊事,竟然被蕭貞到現在還耿耿於懷,記恨自己記恨到了現在。
“蕭先生,若是我真的拿出一種快捷的算法來,你是不是可以通融……。”葉青眼珠子一轉,開始跟蕭貞討價還價。
“大人即便是能夠拿出來,也得朱公子認可後才行,不然的話,我怕你又誆我。”蕭貞急忙把葉青作弊的路堵死,而後又搖頭道:“至於通融,那真的對不住葉大人了,在下在那麼多的文人士子中間,可沒有那個影響力,更別提左右此事兒了,我就是一個被人綁架,任由差遣的奴役罷了。”
“你倒是推的一乾二淨。”葉青不以爲意蕭貞的言談,但倒是把一旁一直忐忑的朱世傑嚇得又是一額頭冷汗。
蕭貞跟他本來就沒有任何的隸屬關係,而且嚴格意義上來講,蕭貞還算是金人,要不是因爲自己跟盧彥倫的關係,恐怕蕭貞都不太會搭理自己,更不會幫自己修建揚州、濟南二城了。
“那……學生斗膽,想要跟葉大人比試一番……。”朱世傑再次對着葉青行禮道。
這麼一會兒的功夫,朱世傑在面對葉青時,竟然是接連換了三個自稱,先是自稱小的,後改稱在下,如今看到葉青並無反對之意,瞬間就又以學生自稱了,這完全是把葉青當成了跟朱熹那般大儒一樣對待了。
“比試就算了,既然你常常遊歷於各地,爲了你心中的算學而奔走尋找最佳答案,我就不班門弄斧了。不過……。”葉青撫摸着下巴琢磨了一會兒道:“我倒是有個建議,還希望你看看是否可行。”
說完後,也不管朱世傑是否願意,便讓鍾蠶拿來紙筆,而後把零到九的阿拉伯數字給寫了出來。
一旁的朱世傑看的直皺眉頭,而蕭貞則是看到朱世傑皺眉頭後,便立刻感興趣的湊了過來,心道難不成葉大人還真有這個本事兒?能讓這個癡迷於算學的小瘋子,如此凝重的對待。
葉青也不故弄玄虛,不等朱世傑問,就開始說起了關於阿拉伯數字他知道的一切,特別是說到零這個數字時,在聽明白了除了可以代替算籌中的空位時,雙眼瞬間變得格外明亮,而後在一次次的快速詢問中,葉青也是坦誠的做到了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至於他不知道的,同樣也是很坦誠的聳聳肩膀,表示自己不知情。
時間不知不覺的便到了天黑,而葉青好幾次不耐煩的望向窗外時,朱世傑依然是視若無睹,完全沒有了之前的膽小慎微、察言觀色,孜孜不倦的絲毫不顧及葉青的不耐煩,大有要把葉青肚子裡的那點關於算學的東西給掏空。
於是直到外面傳來了賈涉的稟奏聲,朱熹等人來訪時,朱世傑這才擡起頭看向窗外:“啊,都這麼晚了啊。”
看着那茫然無辜的表情,葉青恨不得一腳把這小王八蛋給踹出去,不過想了想剛剛自己吃到肚子裡的飯食,以及那朱世傑的丫鬟,給自己泡的茶,葉大人也就忍住了對朱世傑施以暴力了。
隨着朱熹的腳步聲在外面響起,伸了個懶腰的朱世傑,則是急忙看向桌面上那一張張,已經被他寫寫畫畫,恐怕連他本人,都需要好久才能夠順利理清楚的東西,而後一股腦兒的全部摺疊起來。
“大人……這些……這些學生可否……可否都帶走回去揣摩一番?”拿着手裡如同鬼畫符的紙張,朱世傑有些生怕葉青不讓他帶走,或者是深怕被別人看見似的緊張問道。
葉青則是聳聳肩膀,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後道:“但我警告你,我知道的都已經告訴你了,即便是你明日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就只能自己去揣摩解答了,可別再來煩我了,不然的話……。”葉青在朱熹走進來的那一刻,嘴角浮現一抹冷笑道:“不然的話,我就把你扔進大牢裡……。”
“您放心,學生已經把大人所闡述的都記住了,不過還需要回去多揣摩才行,還希望大人答應。”朱世傑的眼裡,根本沒有走進來的朱熹,只是眼巴巴的看着葉青,等着人家點頭允許。
“那是自然,這東西我又不稀罕,給能夠給它帶來最大價值的人,自然是再好不過。”葉青笑了笑,而後便看着跟朱熹打招呼的蕭貞,示意他可以跟朱世傑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