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路並不大,相比現如今幾乎是全部交給辛棄疾一個人來主政大局的北地四路來,在疆域面積上可是要小的太多了,但如今京兆府的戰略意義,卻是比北地四路要重要的多。
不同於濟南府、開封、洛陽只是與金國隔着黃河相望,如今的京兆府完全是屬於三面環敵,局勢又是十分的錯綜複雜,所要面臨的壓力就可想而知了。
從中也自然是能夠看出來,長安作爲一個都城存在時的重要性,也多少能夠看的出來,到了宋立國後,從戰略方面爲何東退開封建都的原因,不外乎都是爲了不讓自己置身於險境之中。
跟李安全談完正事兒,兩人開懷暢飲了一番後,葉青便獨自穿行在長安城裡,回到府邸的時候,劉蘭兒已經啓程前往了隴城,只是讓白純代她向葉青道個別。
看着心情不錯,但臉上看不出多少究竟的白純,葉青不得不感嘆,白純把劉蘭兒接過來這件事,做的還真是如同及時雨一般讓人感到舒服。
若不然的話,今日當他跟李安全密談後,還要繼續苦惱手裡又到了無人可用的捉襟見肘的境地,如今隨着劉蘭兒到來,最起碼葉青就可以省點兒心,不用太去操心開始把注意力放在蘭州府的事情了。
葉青詢問了幾句白純,關於前蘭州知府樑乙埋之女的事情,白純默默點點頭,表示任何時候都能夠聯繫上,而且這麼些年來看,也依然還是挺可靠的。
葉青嘆口氣,坐在院子裡喝着解酒茶,享受着陽光的溫暖,想了下道:“樑雁還有個弟弟,叫做樑永恪,抽空問問她弟弟如今在何處,當年任得敬失勢後,樑家被牽連滅門,樑雁成了風解樓裡的風塵女子,樑永恪卻是一直不知所蹤,既然樑雁還活着,樑永恪就沒有理由被李德志趕盡殺絕了。”
白純微微蹙眉點頭,葉青說的這些都是當年皇城司下的陳年往事,如今皇城司依然只剩下了一個殼子,所有的真材實料,都被葉青劃歸到了傘中,所以這些事情她雖然不是很清楚其中的來龍去脈,但也是多少知曉一些內情。
而風解則就是皇城司下的產物,這些年來最初一直都是韓府裡樑雁這個小妾的丫鬟,但前兩年最終還是被韓侂冑收爲了小妾。
韓侂冑、趙汝愚、葉青三人,當年也曾稱兄道弟過,也曾在蘭州府一同喝過花酒,還給韓侂冑找到了如今地位快要趕超夫人的樑雁爲妾。
所以到了現在,說是天意弄人也好,朝堂形勢逼不得已也罷,總之當年曾稱兄道弟的三人,如今已經是勢同水火,在朝堂之上明爭暗鬥的不亦樂乎。
“或許風解就知情。”白純想了下說道。
現在暫時她還不想驚動樑雁,雖然通過風解,能夠知道樑雁一直還在暗地裡,把韓侂冑的一些事情偷偷告知傘,就如當年的建康一事兒,葉青能夠佔得搶到鍾晴的先手,也沒少了樑雁從中通風報信。
可如今,韓侂冑的後院,樑雁這個地位越老越高的小妾,也開始跟正房夫人明爭暗鬥了起來,寄望着有朝一日能夠取而代之,成爲韓家能夠進家譜的夫人。
所以白純謹慎起見,打算先讓風解探探口風,讓樑雁能夠先一門心思的搶奪正房的位置。
“此事兒還需要動作快一些,再者便是……既然你把蘭兒接過來了,那以後就讓武廉跟着她吧,正好替蘭兒打個女人家不宜拋頭露面的事情。”葉青想了下說道。
白純繼續點點頭,而後好奇問道:“夏人難道同意了五百萬兩的賠償?”
在白純看來,這簡直是完全不可能,甚至是比登天還難的事情,如今就在大宋朝的身上發生了。
宋即便是沒有南遷前,一直都是一個逆來順受的小媳婦姿態,何時能夠像如今這般,不管是對夏人還是金人,都能夠把腰桿子挺得筆直,大聲說話,而且還讓人家給予他賠償呢?
畢竟,宋廷向來喜歡以和爲貴,破財免災來換取和平,還真不曾像現在這般囂張跋扈,敢於對金、夏指手畫腳過。
葉青伸了個懶腰,舒服的呻吟了一聲後感慨道:“唉……這天下的局勢變化就是如此的快跟錯綜複雜啊,想不到的事情有時候就是會突然發生在你眼前。不錯,夏人同意了,而且還會有額外的收穫,以後商賈進入夏境,也不會像從前那般戰戰兢兢了。”
白純再次繼續點點頭,而後想了想後,便起身開始前往書房忙自己手頭上的事情,留下紅樓跟葉青坐在院心,一邊曬着太陽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着。
戰爭果然是能夠讓人大發橫財,這也是爲何,北地的遊牧民族,千百年來時不時就會南下中原的重要原因,搶奪現有的他人財富,遠遠比自己創造財富來的要輕鬆容易,而且這種搶奪而來的財富,也同樣是能夠給人一種成就感,甚至是還有一種天下無敵的飄飄然感。
隨着鳳翔路開始全路穩定了下來,濟南府的辛棄疾也給葉青送來了捷報:金人如數送來了賠償金,該如何處置?
白純跟紅樓,在一旁竊竊私語着:我還沒有見過兩萬兩黃金是什麼樣子呢,會不會能把這個屋子裝滿啊?
我真想看看,那些當年皇宮裡的奇珍異寶,到底都有些什麼,也很想看看那些價值連城的傳世之作,據說加起來不比那些個黃金、白銀便宜呢。
葉青低着頭,燭光照在辛棄疾的那封信上,此刻那封信上的每一字,在三人眼裡都有些金光閃閃、珠光寶氣的錯覺,彷彿那些個字,一個個都是價值千金一般。
“金銀沒用,給傾城吧,讓她通過商賈多鼓搗些糧食比什麼都強,今年據說黃河上游,又有幾處大面積的冰層還未解凍,若是天氣一旦再暖和了些,說不準下游又得遭殃,糧食同樣還得減產。河堤修繕、河道清淤、改道,也不是一兩年就能夠輕易完成的,這些都要錢跟糧食啊,金人的這點兒錢,杯水車薪。”葉青最初的興奮過後,便開始着手這些錢該如何花銷。
同樣,當年被金人擄走的那些奇珍異寶等等,也會一同運往揚州,而後經燕傾城甄選後,能夠放在市場上拿來換錢的,葉青自然絕不會捂在手裡,更不會用來當作回臨安的政治資本。
一少部分只要通過慶王跟趙愷帶回臨安,就足以讓整個皇室,特別是孤山的太上皇趙昚,一定會激動的老淚縱橫。
這個時候的葉青,倒是有些懷念趙構了,如果這個時候趙構還活着,以那個老狐狸的貪婪跟腹黑悶騷,在見到這麼多的皇室珍藏被奪回後,必然是會幫着葉青一掃朝堂之上的阻礙,而後繼續壓榨葉青的勞動力,繼續留着後手等待時機剷除葉青。
當然,葉青也知道,若是趙構還活着的話,恐怕自己也不太可能能夠得到如今這般大的權勢跟北伐的自由。
趙構對他葉青就如同熬鷹一樣的掌控着,只是最後誰也沒有想到,這隻鷹眼看着要成年的時候,趙構卻是已經有心無力遏制了,雖然最後還是想要一博,但顯然那隻他親手培養的鷹,不止已經成年而且還恢復了其所有的野性。
但不管如何說,葉青跟趙構在朝堂之上則是相輔相成,雖然彼此都忌憚、防備着對方下黑手,但又想不得不利用彼此來給自己謀取最大的利益。
葉青想要活下去,想要活的有價值,趙構想要身後名,想要死的在史書上好看些。
但可惜的是,趙構已經死了好幾年,而如今的太上皇趙昚,或者是皇帝趙惇,都沒有趙構那個魄力,來幫葉青掃清朝堂阻礙了,所有的一切,都得靠葉青一個人來摸索前進了。
雖然說趙構骨子裡一向以懦弱著稱,但就衝他能夠把一個風雨飄搖的,在追殺倉皇而逃的朝廷穩定下來,而且還造就了南宋朝的富庶,其手段跟魄力也已經非是常人能夠比擬的了。
若說懦弱是世人貼給趙構的標籤,那麼隱忍就絕對是這位皇帝的厲害之處,絕非現在的太上皇跟皇帝能夠相比的。
“墨小寶一時半會兒還無法回來,但鍾蠶跟賈涉今日晚些時候就能夠回到長安。”葉青接過前院兵士送過來的信,看完之後對着正房書房裡的白純喊道。
房間內傳來白純模糊的迴應聲,葉青也沒有再理會,繼續拿着那封信嘿嘿傻笑,而後看着拄着下巴的紅樓道:“等賈涉跟鍾蠶回來後,就讓他們陪慶王去搶名門望族手裡的土地,反正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京兆府路再回到大宋朝手裡,不管怎麼折騰,都是對的,都可以看作是爲了推翻金人治下的種種弊端。”
紅樓明眸皓齒,一雙明亮的眼睛只是靜靜地看着葉青,也不說話也不應和,就是跟傻媳婦似的盯着葉青。
葉青便繼續自說自話:“實不相瞞,其實把田地分給百姓,是我早就想幹的事情了,只是一開始因爲京兆府路太過於敏感,深怕傷筋動骨後惹得亂象紛飛。但現在不一樣了,熙秦、慶原、鳳翔三路被奪回,足以讓京兆府這些擁有大量土地的人明白,他們期望的金人再次奪回京兆府路,已經是不可能了,只有老老實實的順應大宋朝廷纔是正途。”
“金人退了,那些人就沒有期望了,他們會以爲金國已經沒落了,大宋朝廷在強勢崛起,所以就會順從夫君你的辦法了,對吧?”紅樓心不在焉,嫣然一笑道。
看着笑起來後月牙般的眼睛,但依然謹遵着笑不露齒的淑女範兒,皺了皺鼻子,迎着葉青那有些詫異的目光,繼續道:“紅樓不傻,其實都懂的。我只是在擔心,那兩萬兩黃金白銀還有那些價值連城的奇珍異寶,在從濟南府運往揚州的路上,會不會被賊寇惦記上。”
“一語驚醒夢中人啊。”葉青心裡一震,呆呆的看着紅樓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