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范陽笠壓的很低,一大一小兩個身影憑藉墨小寶皇城司的身份,跨過臨安城皇宮的光華門,而後順着那硃紅色的牆根向前溜達着,快要到達何寧門時,則便會立刻掉頭往回溜達。
溜達了一個來回後,已經有些沉不住氣的墨小寶問道:“少卿,您確定這就是信王妃所說的老地方嗎?”
“應該是吧。”葉青微微揚起頭,視線沿着范陽笠的帽檐打量着筆直的宮牆,喃喃道:“要不是這裡的話,就該是西湖了,咱們就得出宮了,所以不太可能。還是這裡有可能。”
“那時間呢?”墨小寶看着微微擡頭望了一眼前方後,又瞬間低下頭,使得范陽笠遮住大部分面容,以此來隱藏着身份的葉青,神情還是有些擔憂的問道:“少卿,我覺得要不咱們還是回去吧?您又沒有跟人家約好,人家也不知道您會今日回來啊,就算是時間地點對,那也不可能是今天,怎麼着也得是您回來後,她纔會赴約吧?”
葉青再次打量着皇宮外道,這條路上平日裡也不是有多少馬車,但但凡有馬車經過,幾乎全都是王公貴族之類的大人物,而這些人,也基本上都認識他葉青。
所以在這裡停留的時間久了,萬一有馬車經過,那麼自己悄悄回臨安的事情,顯然很快就會被捅到皇宮裡頭。
“不急,再等會兒吧,我總覺那娘們好像總是能夠猜透我的心思,說不準她已經料到了我會提前偷偷回到臨安呢。”葉青繼續緩緩沿着宮牆向前走。
沿着這條路巡視的殿前司近衛,時不時也會望着葉青跟墨小寶兩人,來來回回幾波巡視的隊伍中,墨小寶已經把皇城司的腰牌掏了得有三五次了,所以墨小寶聽完葉青的話語,總覺得少卿在自欺欺人。
“難不成她能掐會算?神仙中人?不過說起來,信王真是好福氣啊,那信王妃長得卻是很漂亮,就跟夫人似的,也像個仙女兒。”墨小寶跟在葉青後面,時不時張望着身後嘿嘿道。
“你現在拍馬屁的功夫都是跟誰學的?關禮嗎?”葉青邊走邊問道。
“少卿說笑了,我的是實話……。”墨小寶話音未落,就聽見身後響起了馬車的聲音。
鐵蹄在深夜寂靜的宮道上發出清脆有節奏的聲音,長長車軲轆聲則是如同是伴樂一樣,聲音雖然小一些,但在有節奏的清脆馬蹄聲中,顯得也不像平日裡那般難聽。
“別慌,你慌個屁啊,越慌越容易暴露。”葉青轉過身,在拉住自己胳膊就要跑的墨小寶屁股上踢了一腳道。
“少卿,萬一是認識您的人可就壞了,到時候這可是欺君的大罪啊。”墨小寶一手隨意的拍了拍屁股,神色要哭似的,焦急的看着葉青央求道。
“往陰影處站站,站定了別動。”葉青反手拉住墨小寶的肩膀,向前跨了兩步,接着宮燈的陰影把兩人掩在了暗影中。
而身後那馬車像是故意跟他們兩人過意不去似的,在離他們不過百步距離時,突然間停了下來,而後隨着車廂內下來一個人後,馬車則是再次行駛了起來。
“怎麼還下來一個人啊,成成心的是吧?”墨小寶心慌的說道。
因爲距離跟天色的原因,不論是葉青還是墨小寶,都看不清楚那車廂裡下來的人影到底是男是女,更別提長什麼樣兒,是不是認識葉青了。
“少卿,咱……咱跑吧?您看,還像咱們這邊走過來了。”墨小寶跟見了鬼似的,擡頭看着范陽笠的帽檐道。
“跑你個腦袋跑,去,跟上那輛馬車,而後一同等我。”葉青抓着墨小寶肩頭的手緩緩放鬆,隨即整個人也跟着放鬆了下來,沒好氣的對墨小寶說道。
“啊?您要幹什麼啊?”墨小寶嚇了一跳。
“本尊來了,別問那麼多。”葉青雖然看不清楚是男是女,但感覺應該是鍾晴一個人放棄了馬車,獨自一個人走在這硃紅色的宮牆下。
墨小寶看着葉青嚴肅的神色點點頭,正要離去時,便聽到耳邊葉青叮嚀道:“今日之事兒切不可讓兩位夫人知道,回去之後若是問起,就說是陪我去烏衣巷了。”
“哦,知道了。”墨小寶點點頭,於是剛纔還覺得少卿跟信王妃關係正常的墨小寶,又開始在心裡頭想着,他們到底是什麼關係呢?
是自己的思想太齷齪了,還是說少卿跟信王妃之間的關係……真的超出了男女平常關係的範圍呢?對啊,要不然少卿怎麼還會讓自己撒謊呢,肯定是……算了,可能是自己太齷齪了!
鍾晴這幾日天天都會打着陪皇太后的幌子,而後在宮裡待到很晚纔回王府,就連皇太后吳氏,都覺得鍾晴這幾日天天來宮裡陪自己,而後很晚纔回去,好像並不是單純的來陪自己,倒像是有什麼心事兒似的。
所以今夜準備回王府時,皇太后便叮囑了鍾晴,若是有什麼事兒你就直說,別老藏在心裡頭,要是沒事兒啊,也不用天天來陪我這個老太太,自己出去轉轉不也挺好的嘛,偶爾來看看我就好了。
獨自一人行走在宮牆腳下的鐘晴,腦海裡一邊回想着皇太后吳氏的話語,一邊思索着明日以什麼藉口,繼續在宮裡待到很晚再回去呢?
低着頭思索着心思的鐘晴,絲毫沒有注意到前方不遠處有一個黑影,正站在那裡靜靜的注視着她,所以就在快要經過那黑影時,突然擡頭喃喃道:“也不知道那人到底是什麼時候回來,知不知道那老地方……啊。”
看着突然間,如同憑空出現在自己眼前高大的身影,被嚇得不輕的鐘晴不由自主的捂嘴啊了一聲,而後便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不知王妃嘴裡說的那個人是哪個人啊?”葉青緩緩把頭頂的范陽笠帽檐,往上推了推,而後擡頭似笑非笑的看着鍾晴問道。
“你……你真的回來了嗎?”鍾晴剛剛因爲驚嚇,條件反射的退了兩步,但待看清楚帽檐下露出的面孔,是她熟悉的人後,又是難以置信的以剛剛捂嘴的手指着葉青問道。
“放心,我是人不是鬼,昨天晚上回來的。”葉青含笑看着左右前後張望的鐘晴說道。
還是有些難以置信的鐘晴長長的吁了口氣,昏黃的燈光下,明顯能夠看到,隨着她吁氣時,那胸前飽滿完美的弧度跟着上下起伏着。
“你……你是來這裡……?”鍾晴猛然想起自己剛纔的自言自語,怕是都被人家聽見了吧,但即便是如此,依然還是明知故問道。
“我猜的,覺得應該是這裡,所以就來撞撞運氣。”葉青扭身往前走,身後的鐘晴眼神複雜的看了一眼那背影,而後便急忙跟在身後向前走。
深秋的夜多少有些陰冷,何況在昨天晚上之前,又是斷斷續續的下了一連好幾天的小雨,雖然經過了今日一天陽光的復甦,但深秋的蕭瑟跟溼冷,還是會在夜裡如期而至。
當初在金國完顏璟送的皮裘,此時從葉青身上解了下來,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鐘晴,葉青笑了笑,回身親自把帶着自己體溫的皮裘,披在了鍾晴的身上。
“今日出來時急,天終於放晴了,還是挺暖和的,就忘了。”鍾晴感受着皮裘所帶着的香味兒,以及那一絲絲自上次宮牆一別後,一直殘留在芳心深處的雄性氣味兒,微笑着向葉青解釋道。
“嗯,在回來的路上我就聽說了,臨安城一連下了好幾天的小雨,所以就打了個電……寫了封信給老天爺,告訴他今日把天氣放晴來迎接我凱旋。”葉青扶着鍾晴的肩膀笑着道。
聽着葉青的胡說八道,鍾晴噗嗤一下笑出了聲,香肩帶着葉青的雙手微微顫抖着:“你這人,就會說些亂七八糟的。不過這老天爺也太聽你話了,倒是好事兒。”
“多年好友了。”葉青神情認真的說道,彷彿他真的跟老天爺認識似的。
鍾晴再次微笑着,肩膀上有力的雙手讓她心頭有些恍惚跟心安,像是做夢,但又像是真的,總之此刻眼前的一切,感覺上還是覺得有些不真實。
“對了,差些把事情忘了,那日在府裡……。”鍾晴在葉青的雙手剛剛離開雙肩後,便突然擡頭,一雙明亮的眸子緊緊盯着葉青那消瘦了一圈的臉頰說道。
兩人再次恢復了一前一後往前走路的樣子,葉青在前面靜靜的聽,鍾晴跟在身後恬靜的敘述着。
雖然葉青早已經知道了一切,但依然還是沒有打斷鍾晴的話語,所以當他們二人,快要溜達到東華門的盡頭時,便心有靈犀的一同轉身,繼續順着那長長的宮牆往回走去。
轉身的剎那間,鍾晴便會站在旁邊,看着葉青轉身經過自己往前走兩步,而後才邁步跟着往前走,就像是兩人之間,有一條看不見的線牽着他們一般。
“多謝,我會注意的。”走到與上次他擁吻鍾晴差不多的地點,葉青站定腳步說道。
“那……那範念徳到底是不是你派人殺的?其實我知道的,皇城司暗地裡做的事情,都是見不得天日的。”鍾晴心中很好奇,也可能是想要通過一些事情,多瞭解一些葉青除了在她面前這一個隨和的面孔外,其他的面孔又是什麼樣子。
“不是。”葉青堅定的回答道。
鍾晴美眸盯着葉青,除了溫柔跟信任以外,葉青彷彿還看到了一絲的欣慰,於是笑了下問道:“元日過後,就是在……從金國傳來,我是金人金源郡王完顏璟的先生這一事兒後,太上皇有沒有召見信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