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訓乃北地所生。
有碭山人留遇僧者,金人見之曰:“全似趙家少帝。”遇僧竊喜。
紹興十年,三京路通,詔求宗室。
遇僧自言少帝第二子,乃守臣遣赴行在,過泗州,州官孫守信疑之,白其守,請於朝。
閣門言淵聖無第二子,詔寧信劾治。遇僧伏罪,黥隸瓊州。後有自北至者,曰:“淵聖小大王訓,見居五國城。”——《宋史·宗室》
“商隊裡有男有女不奇怪,奇怪的是他們說的是漢話。”葉青搖頭喃喃自語道。
“那怎麼辦?”老劉頭看着葉青問道。
“不怎麼辦,你們去忠廟鎮等我。”葉青繼續望着漸漸升起火把的金營,打算自己再靠近一些。
當初董晁跟老劉頭一起探營時,董晁想要靠近一些,但被老劉頭以防打草驚蛇給阻止了,但如今,葉青顯然就不會聽老劉頭的了,何況如今也確實需要近距離探清楚才行。
“您不會打算在這裡動手吧?”董晁有些緊張的看了一眼葉青。
“我又不傻。”葉青回頭笑了笑說道:“你們先去鎮裡,一會兒我去找你們,給我個地址就行。如今人多的話反而容易暴露,還不如我一個人潛進去看看。”
老劉頭跟董晁,包括那個手下,神色之間都帶着一絲的猶豫,若是幾人一起還能有個照應,但若只是葉青一個人探金營,他們這心裡自然是有些放心不下。
但無奈葉青顯然已經打定了主意,老劉頭跟董晁又互望了一眼,說了句小心後,便又悄悄沿着來路往回返去。
待三人離開有一段時間後,葉青依然趴在密林的角落裡,彷彿一頭狩獵的野獸一般,靜靜的繼續觀望着金營裡的人影晃動。
自己的差事兒很明顯,找到一個帶有趙姓之人的商隊,具體趙姓之人不詳,男女是否同姓趙不詳,年齡同樣不詳。
但不論是當初趙構自己的語氣,還是王倫在自己離開德壽宮後對自己的點撥,其實都是在隱晦的告訴自己,自己要殺的人,就是趙宋被金人被俘在北地的宗室子弟,至於到底是誰,趙構跟王倫也不清楚。
但不管是誰,絕不能讓他們從泗州而到達臨安,自然,也不能讓他們再安然返回北地。
“趙構這頭老狐狸,真特麼的夠陰險,我特麼真要殺了他們,還能不能回到臨安呢?即便是回到了臨安後,自己還能不能得到重用呢?會不會自己就是下一個岳飛?”葉青嘴裡嚼着野草,繼續趴伏在密林中喃喃自語道。
埋伏對他來說簡直就是家常便飯,特別是成了狙擊手之後,潛伏在一處荒草堆中,哪怕是一條蛇順着褲管鑽進去,他都能夠忍得住讓蛇在自己的檔裡盤窩,何況如今不過是一些蚊蟲的叮咬。
葉青從一開始就已經料到了今日這局面,這也是爲何他沒辦法反抗的原因,抗拒就是死路一條,趙構是絕對不會讓一個知道趙宋皇室恥辱秘密的人,在臨安城活蹦亂跳的。
“但願金人不會傻的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不會特麼的傻的,把趙宋的宗室子弟都給送了過來,而只是送過幾個給趙構施壓那就最好了。”葉青喃喃自語着,臉上的神色也漸漸的輕鬆了起來。
原本他賭的就是金人不會把所有的趙宋宗室一次性的送過淮河,所以這也是他敢於接手這件差事兒,而不是帶着白純等人跑路的原因。
畢竟如果趙宋宗室只要還有活着的在金人手裡,沒有死絕死光的話,那麼自己這條小命,暫時在趙構那裡就是安全的。
即便是自己這一趟北行,殺了趙宋宗室的幾人,趙構也不會立刻跟自己翻臉算帳的,而是會繼續留着自己,以防金人再次以此法來給他施壓。
所以趙構爲何要整頓皇城司,整頓皇城司的目的到底是什麼,此刻便顯得更加清晰明瞭了。
不過就是利用皇城司來替他解決,被俘在北地的趙宋宗室,直到趙宋宗室不再是他的恥辱,或者是被皇城司殺光,或者是趙構自己已經死了,沒有時間再來繼續這件“偉業”了,皇城司的職責也就到盡頭了,皇城司也就該倒黴了。
火把隨着夜風忽閃忽閃,照不到的陰影因爲火把的明亮而顯得更加黑暗,粗布麻衣的服裝,在潛伏到了密密麻麻的帳篷之間後,倒是成了一層保護色,若不是仔細觀瞧,根本看不出來那裡靜靜的趴着一個人。
按照葉青的理解,不管趙宋宗室在金國的待遇多麼的低下、卑微。
但若是此時此刻,金人想要以被俘在他們北地的趙宋宗室,給南宋皇室施壓,那麼此時此刻身處淮河岸邊的忠廟鎮後,趙宋宗室的待遇,應該會比在五國城的時候要強上很多吧?
所以葉青對於邊緣成防禦狀態的帳篷,根本不屑一顧,而是藉着營地裡火把的陰影,以及鬆散到幾乎沒有的金人巡視,如同一頭夜貓一般,悄悄的向中間的帳篷處潛伏過去。
就在葉青正如同無頭蒼蠅一般,準備誤打誤撞時,突然間就聽見身後的帳篷裡,傳來了一個男子的漢話聲音:“咱們都在此等了四天了,怎麼還不見有動靜?到底是送咱們過去還是不送咱們過去,也不給個準信兒。”
“再等等看吧,也說不準是因爲南北之間關係緊張,想要過河頗費周折吧,畢竟這是五百多人的隊伍呢,那邊小心一點兒也是沒錯的。”一個操漢話的女聲,像是安撫剛纔那個略顯焦躁的男聲說道。
帳篷外的葉青身形一頓,悄悄往後退了兩步,隱藏在一處很難不易察覺到的地方,耳邊便再次傳來了一個男聲,相比較於剛纔的男聲,這個聲音顯得就要沉穩了很多。
“該來的總會來,早晚而已,盼了這麼多年了,還在乎這幾天的等候不成?何況如今我們已經走到了這裡,過了淮河就是大宋了,難不成金人還能再把我們帶回去?怕是如今他們正在談判。”男聲漸漸壓低了聲音,繼續說道:“金人貪婪成性,如今送我們回南邊,怕是又要從南邊要不少銀子才行了,金人哪會輕易就放我們回去。”
“唉……當年若是知道,就該跟着趙萱一起逃跑纔是,也就不至於受這麼多年的罪了。”又是一個女聲唉聲嘆氣說道。
帳篷外的葉青聽的心裡一震,趙萱?那不就是柔福帝姬趙萱?不就是宋徽宗趙佶的第二十女,不就是在趙構迎回生母
韋貴妃之後,被認定爲冒充的假公主,而後被賜死的柔福帝姬嗎?
而且看這意思,帳篷裡面的人,好像還根本不知道,柔福帝姬早已經死了,竟然還以爲柔福帝姬在大宋朝享福呢!
“過去的事情提她做什麼,今日把大家召集過來,只是想告訴大家一聲,多年來咱們大家都是怎麼過來的,誰也不比誰好到哪裡去,誰心裡都清楚是怎麼回事兒。所以過了淮水之後,這些年的事情該忘的就忘了吧,別到時候給宗室顏面上抹黑,畢竟過了淮水後……我們的身份也就不一樣了。”又是一個女聲,帶着一絲警告意味的響起。
帳篷裡的人數,在剛纔那女聲說完後,如今葉青已經能確定是七人,四男三女,雖然有一個人一直沒有說話,但從他們彼此的交談中,還是能夠察覺到有一個一直沒有出聲的人存在。
因爲他們說了半天,一直帶着一個叫趙訓的人,可這趙訓顯然也在帳篷裡,但卻是從來沒有出聲。
而且葉青也已經能夠肯定,這帳篷裡的七人,就是自己的目標,就是趙構讓自己要殺的人,趙宋皇室當年被俘往金國五國城後的趙宋宗室。
七人雖然有的語氣焦躁,有的急不可耐,有的看似沉穩持重,但話語之間,還是暴露出了他們內心的激動跟迫切,暴露出了他們,對於一水之隔的大宋的嚮往,期待着能夠早一天被金人送到淮河南邊,甚至是恨不得肋下生翼,能夠立刻飛到南宋。
葉青靜靜的繼續偷聽着他們的談話,接下來的內容,莫過於是一些對於他們過去事情的守口如瓶,說來說去,無論男女,雖然沒有一個人提及他們在五國城過的如何。
但從他們避諱過去的談話中,葉青還是能夠發覺,那三個女聲,顯然都在金國生有子女,但如今卻是不知道因何原因,卻被金人同意送回到南宋。
但不管如何,帳篷裡的七人中的六人,每一個的內心都是迫切跟興奮,都期待着能夠早些站在南宋的土地上,而不是天天繼續與金人爲伍。
這種心情葉青完全能夠理解,望鄉心切也好,脫離苦海也罷,總之這種一刻都不願意多待的迫切,讓葉青不由的覺得他們很可憐。
懵懂之中的他們,卻不知道趙構派來的殺手,就在他們的帳篷外,正準備阻止着他們渡過淮水,進入宋地。
“若是南邊不同意咱們過淮河怎麼辦?”一直沒有說話的男聲,就在葉青覺得無聊之際,突然間在帳篷裡響了起來。
隨着的他的話說完,帳篷裡的其他三男三女,瞬間一下子愣在了原地,一個個面面相覷、眼神呆滯,一時之間,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