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敲鑼打鼓,沒有張燈結綵,只是在兵部侍郎王之望,以及禁軍統制王德、皇城司禁軍統領龍大淵幾人的簇擁下,葉青畢恭畢敬的從三人手裡依次接過了,象徵皇城司副統領的腰牌、印信,盔甲武器,以及文書等其他東西。
“青年才俊啊,我等恭喜葉將軍了。如此年紀就已經能夠進入皇城司任職副統領,得朝廷看重,爲朝廷辦差,當真是年少有爲、後生可畏啊。”王之望上下打量着捧着一摞東西的葉青,由衷肺腑的誇讚道。
“如今已是我禁軍副統領,自當不辜負朝廷對你的栽培與厚望纔是,我大宋朝北伐金國、收復失地,就靠你們這些年輕人了。如此年富力強者,在我禁軍可是不可多得的勇武將才啊,可要爲我們禁軍爭口氣,不能再讓他們看輕我們的戰力才行。”身爲正兒八經的禁軍一把手,禁軍統制王德,讚許的拍了拍葉青的肩膀,自然是要給予自己新晉手下厚望纔是。
只是這番話說出口後,在場的沒有一個人相信,僅僅憑藉一個皇城司副統領,就能夠打贏金兵,收復失地,顯然是異想天開了。
當然,在場的人也沒有人會把王德的話當真,官場上互相祝賀同僚升遷的客套話罷了,如果真當真,估計用不了多久,當真的那位也就該被罷官免職了。
所以不論是王之望的恭賀,還是王德的加勉,都是此刻其樂融融的氣氛中,不可或缺的點綴罷了。
龍大淵身型與葉青差不多高大,只是比起葉青要魁梧了很多,在兵部侍郎與禁軍統制兩位大人說完後,他這個掌管皇城司的統領,自然是也要跟葉青客套、恭喜幾句。
“恭喜葉統領了。只是這以後你我同司爲將,以後如有過於嚴苛之處,還望葉統領理解。畢竟咱們皇城司是替聖上辦差的,絲毫大意不得,如果出了岔子,到時候可別怪我不顧同僚情面。”龍大淵說完後,一把質地上乘的雁翎刀,便被他重重的拍在了葉青捧着的盔甲上。
“是,末將謹記三位大人的教誨,定當盡心盡力,爲朝廷、爲聖上辦好差事兒。”葉青急忙誠惶誠恐的對着眼前的三人說道。
接下來三人在跟葉青,繼續不鹹不淡的又客套了幾句後,便開始你一言我一語,如同設計好了一樣,連番旁敲側擊的問着葉青一些家長裡短、平日裡的事情。
而葉青自己也壓根兒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當上這皇城司副統領的,所以面對三人輪番問出來的問題,各個是有問必答,可三人臉上依然是看不到絲毫的鬆懈之色,相反眉頭卻是越皺越緊了。
於是在經過一番徒勞無功的旁敲側擊,在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後,三人也便不再多留,有些意興闌珊、帶着一絲不滿的便打算告辭離開。
哪怕是葉青在燕傾城從他背後,神色焦急、偷偷摸摸的,接連不斷使勁的捅了他好幾下後,終於反應過來,急忙說道在豐樂樓已經備好了水酒,打算感謝王之望、王德、龍大淵三人的栽培之恩,也沒有攔住滿腹心事的三人離去。
望着三人以及護衛離去的背影,葉青這纔回頭,看着燕傾城埋怨道:“腰都快被你捅折了,沒聽出來嗎?他們也不知道我是靠什麼關係,一下子就被提拔爲皇城司副統領的,請他們不是白白浪費銀子。”
“你……你真是個榆木腦袋。”燕傾城沒想到自己好心當成了驢肝肺,滿臉幽怨的跺腳說道,而後拉着幽兒便往染坊裡面走去。
葉青望着燕傾城的背影,心裡哪能不知道她是什麼意思,只是這個時候就開始站隊,或者是討好,顯然不管用,也沒有必要。
老劉頭待燕傾城離開後,便順手接過葉青懷裡的一大摞東西,先是跟着李橫等九個人,一同向葉青賀喜。
然後才走到葉青跟前喃喃道:“不應該這麼小氣啊,這哪算是場面啊,雖然來人的份量是足夠了,但場面上就差太多了,分明是不把你當回事兒啊。”
“你什麼意思?我現在也是副統領,他們不拿我當回事兒,你也不拿我當回事兒了?”葉青翻了翻白眼,燕傾城是皇帝不急太監急,你這又跟着添什麼亂,想什麼幺蛾子呢。
“秀才考取個功名,那都是敲鑼打鼓、張燈結綵,弄的整個街坊四鄰,甚至是相鄰的好幾坊地的人都能知道,就跟娶媳婦兒似的,而且這還是在臨安城。這要是在其他地方,那就更不得了了,縣令、知府,大紅衣服的狀元騎着大黑馬……。”
“你還是等你女婿升官的時候,再想這些吧,我特麼的這個副統領別人不知道,咱們自己心裡能沒有點兒比……數嗎?低調點兒吧,要是高調的話,說不準沒幾天你就得給我收屍了。”拍了拍老劉頭懷裡自己那些副統領的“家當”,而後也徑直往作坊裡走去。
燕傾城在魏掌櫃的陪同下,正在比對着兩塊顏色差不多的黃色布料,從燕傾城欣喜、興奮的眼神中,就能看出來,顯然魏掌櫃做的布料還是很讓她滿意,或者是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之中。
雙手摩挲着那塊鮮豔的布料,臉上驚喜交加,看見葉青走過來後,就像是剛纔在作坊門口,她根本沒有跟葉青慪氣一樣,拿着那塊布料走到葉青跟前,笑顏如花兒般綻放道:“真的成了,你看,比那個料子要鮮豔了很多。”
“是嗎?”葉青接過從前的料子,在他眼裡,總覺得兩塊料子沒有多大區別。
可這在對顏色敏感的女子眼裡,簡直就是有着天差地別,特別是燕傾城這種,從小就被薰陶的,對顏色更爲敏感的女子,哪怕是一朵看起來顏色深淺一摸一樣的花兒,她都能按照旁人無法察覺到的深淺,給依次排列起來。
魏掌櫃也是神情興奮的笑呵呵,看着燕傾城手裡的布料說道:“大小姐,這匹料子只要放上二十來天半個月,如果顏色還是這般豔麗,就應該沒有問題了。”
“這兩塊能一樣嗎?”燕傾城把從前的老料子也拿到葉青跟前晃來晃去,一臉不屑的說道。
“你這是喜新厭舊,有了新料子,就不要舊料子了,不可取不可取啊。”完全看不出兩塊料子有什麼區別的葉青,老學究般揶揄着燕傾城的欣喜。
自然,他心裡也是極爲高興的,特別是看着燕傾城興高采烈的樣子,以及那張禍國殃民的漂亮臉龐跟苗條身段,心裡面瞬間就充斥着一種難以言喻的成就感。
不論是南宋還是上一世,男女之間莫過如此,當看着自己爲心愛的女子做的事情,換來了心愛女子的笑顏如畫,是個男人都會在心裡升起小小的成就感跟滿足感。
燕傾城懶得理會他,也或許是又想起了剛纔自己的好心被人當成了驢肝肺,於是嗔怒加風情的白了葉青一眼後,便開始跟魏掌櫃兩人,商量着布料要不要開始成工序化的染色。
自然,這其中也包括衆多的染料材料,該如何提取,以及如何能夠保證秘方不被有心人竊取,特別是如何防止染料作坊裡,是不是還有燕鴻升跟燕鴻鵠故意留下來的工匠,正在暗中對新的秘方虎視眈眈。
如今已經算是晉升皇城司副統領的葉青,並沒有表現出升遷後的興奮勁,依然是在作坊裡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就連老劉頭等人,也被葉青這強大的心理素質折服。
先不管進入皇城司到底是刀山火海,還是酒池肉林,可這實打實的晉升文書等等,難道就都激不起葉青哪怕一絲一毫的激動嗎?怎麼看他現在平靜的樣子,還跟一個禁軍都頭似的,絲毫沒有覺得自己的身份跟地位,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剛剛從朝堂之上走下來的湯思退,同樣也在深思,那個禁軍被提拔爲了副統領在後,鶴溪想要拉攏他在前,但現在還有拉攏的可能嗎?
畢竟從一個小小的禁軍都頭,直接平步青雲到了副統領的位置,此人會不會因此變得飄飄然,變得目中無人、狂妄自大呢?
如果是這樣,那對於湯家就沒有任何利用的價值,雙刃劍不是他湯思退所需要的,更是不能容忍這樣的傷人又傷己。
獨自一人想着心思的湯思退,沒有理會旁邊下朝後向他問候的其他官員,緩緩行走在宮裡的石板路上,直到前面出現了一個顯然是等候他的人影,左相王淮含笑而立。
“呵,王大人今日竟有閒情逸致在此等候老夫?”湯思退人未至、聲先至,看着不遠處的王淮,笑呵呵的說道。
“看湯大人心事重重的一路走來,可是遇到了什麼難解之事兒?”王淮笑了笑,很直接的伸出手臂虛請道。
走到跟前的湯思退也不客氣,衝着旁邊的王淮點了點頭,而後率先繼續往前走,王淮則是落後半步跟在後面。
兩人神態悠然、舉止從容的緩緩前行,並沒有哪一個再次打算率先開口,彷彿就像是關係極好的兩位朝堂同僚,在下朝後,一起相約着回家,或者是準備去哪裡消遣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