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身上彈痕累累的奔馳轎車在通往嘉興縣城的砂石公路上向西一路疾馳,隨後追來的日軍軍車就像是聞着血腥味而來的羣狼,呼嘯着尾隨了上來。
“突突突——突突突——”幾道耀眼的火線從車窗外劃過,將沙石公路打起了一排一人多高的塵沙。楊軼遠回頭望去,只見一輛91式輕型裝甲汽車和兩輛九七式邊三輪摩托車從後方趕了上來,91式裝甲汽車上的三挺6.5毫米輕機槍已經在向奔馳轎車的車尾進行掃射了。
“該死的小鬼子,大家坐穩了!”陸子陵從後視鏡裡瞄了一眼後方的情況,恨恨地說道。隨即他猛一打方向盤,奔馳轎車立即向左閃避開去,三挺輕機槍發射過來的子彈悉數落空了。
但是隨着奔馳轎車與日軍車輛之間的距離越拉越近,不久之後衆人乘坐的轎車背後就出現了更多的日軍追兵。那些滿載日軍士兵、架設起了輕重機槍的日軍車輛在急於立功贖罪的牧野中隊長的率領下緊追不捨。
“鬼子從右邊逼上來了!幹掉他們!”楊軼遠大吼一聲,掏出了子彈已經所剩無幾的MP18衝鋒槍,不顧自己的傷勢和敵人機槍手射來的子彈,開始舉槍向從右邊竄上來的兩輛九七式邊三輪摩托車回擊。
“噠噠噠——噠噠噠——“兩次長點射之後,那兩輛邊三輪摩托車的騎手盡皆中彈,摩托車頓時失去控制而翻車,其中一輛還被射穿了油箱,頓時整輛車就如同一枚炸彈一般發生了劇烈的爆炸,一名機槍手和另外一名坐在摩托車後排的副射手頓時渾身起火,痛苦得在地上哀嚎打滾。
眼見還擊有效,大原沙耶加、程季水和解煩也顧不得自身傷痛,紛紛掏出武器竭盡所能的進行還擊。一時間,公路上塵煙滾滾,幾輛汽車、三輪摩托車在高速奔馳的同時互相射擊着,一時之間槍聲四起。子彈在空中來回橫飛着,但由於公路顛簸加上正是凌晨時分一天裡頭最爲黑暗的時刻,所以高速奔馳中雙方的命中率都很低。
“交叉射擊,摩托車從左右兩邊靠上去——”見攻擊效果不佳,乘坐在殿後的那輛豐田一型卡車駕駛室內的牧野中隊長氣急敗壞地高聲下令道,在動用了整整兩個步兵中隊且調用了三輛裝甲汽車的情況下對夜襲毒氣工廠的支那特工發動抓捕,竟然還被這幫支那特工炸燬了毒氣工廠、殺死了佐藤弘一中佐和南造雲子課長併成功突圍了出去,如果再讓他們從自個兒手中溜走了,那自己估計連切腹的機會都不會有了。
在他的大吼聲中,三輛九七式邊三輪摩托車靠了上去,邊三輪車斗裡的日軍機槍射手用架起的輕機槍猛烈的向陸子陵駕駛的奔馳轎車掃了過來,“突突突——邦邦邦——”子彈打在安裝有防彈鋼板的車身邊緣上發出陣陣刺耳的聲音,雖然輕機槍彈無法穿透車門鋼板,卻將車窗玻璃打成了碎片,碎玻璃渣子四下飛濺。
“這些該死的小鬼子就像是吸血的螞蝗,甩都甩不掉啊!”陸子陵憤恨地說道,罵歸罵他現在卻對這些日軍摩托車基本沒什麼辦法,只能緊緊咬住嘴脣,將油門一踩到底,隨後將方向盤猛地左右一劃,奔馳轎車沉重的車身猛然擺動起來,走起了之字路線以躲避激射而至的密集彈雨。
車身沉重的奔馳轎車猛然向右邊擺了過來,衝上前的一輛九七式邊三輪摩托車促不及防,“砰——咣——”一連串的刺耳的金屬摩擦聲過後,陸子陵駕駛的奔馳轎車直接與邊三輪摩托車撞到了一起。陸子陵駕駛的奔馳轎車加裝有防彈鋼板,無論是車形還是車重都完勝日軍的邊三輪摩托車,在時速近九十碼的巨大的衝量下,日軍的那輛邊三輪摩托車被從側面猛烈衝撞,一下被掀翻,轟的一下摩托車上的三名日軍士兵慘叫着被重重掀飛在了地上,扭曲變形的摩托車向公路右側的水稻田裡橫向翻滾過去,而那些摔倒在公路上的日軍士兵則很不幸的被來不及剎車的自家的裝甲汽車直接壓成肉泥,一時之間血肉飛濺。
陸子陵一擊得手,迅速地扳回了方向盤,奔馳轎車又向左邊橫擺了過來。眼見同伴慘死,另外兩輛日軍三輪摩托也不敢貿然逼近了,開始在離奔馳轎車左後方不足20米處用機槍和步槍進行輪番射擊,子彈雨點般打在奔馳轎車的尾部。
“老解,你身上還有手榴彈嗎?”程季水衝解煩問道。
“還剩這最後一枚!”儘管頭部受傷,腦袋上還綁着衣袖做成的繃帶,解煩卻是輕傷不下火線,拉開手中的仿德制M24手榴彈的保險拉環之後奮力朝車後的日軍摩托車扔了出去。
“轟——”手榴彈在其中一輛摩托車和一輛92式裝甲汽車之間爆炸了,那輛邊三輪摩托車頓時失去了控制,方向一歪朝着路邊的一株香樟樹撞了過去,後排的副射手和車斗裡頭的機槍射手瞬間翻了出去,其中一人腦袋着地當即被摔死了,摩托車騎手也一腦袋撞在了樹上,被粗壯尖利的樹枝插穿了胸膛而死。但爆炸的煙塵過後,日軍的92式裝甲汽車以及緊隨其後的更多的邊三輪摩托車又衝了出來,繼續向奔馳轎車逼近。
剩下的那一輛邊三輪摩托車眼見作爲同伴的其餘兩輛摩托先後被幹掉,當即轉換了戰術。它發揮自己機動靈活的特長,一個加速迅速的趕上了陸子陵駕駛的奔馳轎車,和奔馳轎車齊頭並進。狡猾的日軍騎手利用邊三輪摩托車車身小、速度快的優勢,突然逼近到距離奔馳轎車左側車門只有不足五米的距離,“突突突——”車斗上的輕機槍雨點般的向陸子陵所在的駕駛座打來,一時之間駕車的陸子陵只能低頭閃躲,竭盡所能低下身子,將身體藏在厚重的安裝有防彈鋼板的車門後,只伸出雙手按緊方向盤,顧不得看前方的道路,奔馳轎車只憑着他的感覺沿着沙石公路猛烈顛簸着向前衝去。
待日軍機槍射手更換彈夾的空隙止,陸子陵突然大吼一聲,猛然將方向盤打了過來,奔馳轎車輪胎一別猛地向邊三輪摩托車撞去。但那輛邊三輪摩托車上的日軍騎手非常狡猾,待槍聲一停,就猛地一捏剎車把,摩托車的車速瞬間降了下去,在奔馳轎車撞向自己之前就已經與其拉開了距離。
“該死的,這車的油料已經所剩無幾了,沒辦法堅持到嘉興縣與湖州交界處了!”陸子陵又急又惱地伸手錘了一下方向盤,衝車內的衆人說道。湖州與嘉興縣交界,靠近太湖的地方,水網密佈,日軍防守兵力薄弱,新四軍第六師有支隊伍長期在那一帶堅持抗日,“利劍小組”的隊員們堅信只要駕車進入那一帶,就能順利脫困。
“孃的,大不了跟小鬼子拼啦,我們的槍裡頭還有幾發子彈,等鬼子衝上來之後先幹掉他幾個,再把最後一發子彈留給自個兒!”顏仕國怒火填膺地說道。
就在奔馳轎車油料越來越少,追擊的日軍車輛越來越逼近時,突然“通——”公路西側五百餘米開外的一片水稻田中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隨後騰起了大片白色的硝煙,隨後“咻——”的一聲尖利的嘯聲飛來,一個類似磨盤一般的物體狠狠地撞在了緊追不放的一輛91式裝甲車的車身上,轟的一聲巨大的爆炸聲瞬間響起,91式裝甲汽車的機槍炮塔瞬間被炸飛,重重的摔在了二十多米開外的水稻田裡,幾名渾身冒火的日軍士兵慘叫着從已經開始起火燃燒的車身裡頭爬了出來,剛走出幾步就倒斃在了地上,而整輛裝甲汽車也被熊熊烈焰所吞噬,瞬間燃燒成了一堆廢鐵。
陸子陵猛地剎車向那個“大磨盤”飛來的方向看去,只見又有四五個“大磨盤”呼嘯着飛過他的頭頂,結結實實地砸在了後續的日本追兵的車隊之中,引發了一連串驚天動地的爆炸…………
陸子陵這時候纔看清,那幾個類似“大磨盤”物體居然都是一個又一個裝填有五十斤炸藥的圓餅型炸藥包。這些個炸藥包落地之後就會在方圓二十米之內引發大爆炸,五枚這種炸藥包炮彈一落地,頓時將日軍的裝甲汽車和後續趕來的九七式邊三輪摩托車炸得四分五裂,那幾輛汽油引擎的豐田卡車和日軍輕型裝甲汽車頓時爆炸起火。脆皮的九七式三輪摩托車更是接連不斷的爆炸,一聲又一聲的爆炸聲如節日裡頭的爆竹一般響個不停,四散奔逃的日軍士兵當即被被炸得血肉橫飛。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打擊,猝不及防的追襲日軍頃刻間亂成一團,很多人至死都不知道這輪猛烈的炮擊從何而來,直到公路兩邊看似無人的水稻田以及溝渠裡突然響起了高亢的衝鋒號聲,兩百多名全副武裝的新四軍戰士如同下山猛虎一般衝上了公路,這些日軍才反應過來,自己這是落入了新四軍主力部隊的伏擊圈了。
整整一個加強連的新四軍第六師的戰士們卻並未和這些剛剛回過神來的鬼子客氣,架設在公路兩旁的水稻田裡的三挺捷克式輕機槍立刻掃射起來,掩護步兵衝鋒。兩百多名新四軍戰士呼嘯着從公路兩邊邊打邊衝了上來,一輪齊射之下剛剛從起火的豐田卡車車廂裡頭跳下車來,還沒來得及展開陣型的鬼子步兵就如割麥子一樣成片被掃倒在地。當兩百多名新四軍戰士衝上公路之時,燃燒成一個個火球的日軍軍車殘骸邊上已經沒有多少可以抵抗的日軍士兵了。新四軍戰士們手持上了刺刀的各式步槍以及寒光凜凜的大刀,三四個人對付一名日軍士兵,迅速控制住了局面,十分鐘不到就取得了此次伏擊戰的勝利。
當衝鋒號聲在黑夜之中響徹大地之時,“利劍小組”的衆人都激動得熱淚盈眶,歡呼雀躍了起來。看到自己的同志們如同下山猛虎一般一頭扎入了日軍車隊之中,“利劍小組”的隊員們也不甘落後,除了留下大原沙耶加照顧重傷的沈甫明之外,其餘衆人在楊軼遠率領下勇猛地衝着日軍車隊衝鋒過去。
在已經化爲廢鐵,正熊熊燃燒的日軍軍車殘骸附近,陸子陵突然看到了一名腰挎佐官刀的日軍軍官正鬼鬼祟祟的準備轉頭向馬路左側的一處溝渠中逃去,他馬上意識到這個傢伙就是這夥追襲日軍的指揮官。
“去死吧!”陸子陵大吼一聲,將手中的那柄刺死過佐藤弘一中佐的三八式軍刺衝着那名日軍軍官的後心投擲了過去。
“噗——”鋒利的三八式軍刺如同一柄短劍
一般瞬間從牧野中隊長的後背插入,滴血的刀尖從胸口刺出,牧野中隊長踉蹌着往前又跑了兩步當即栽倒在地。陸子陵快跑幾步從他的屍體上抽回了那柄三八式軍刺,並一伸手扯下了他腰間的那柄佐官刀。
…… ……
戰鬥過後,天色已經逐漸放亮了,東方開始出現微弱的曙光,冷冷的晨風吹來,帶來春寒的料峭。手持繳獲的日軍指揮刀,陸子陵手搭涼棚,向東方望去,只見似乎一望無際的水稻田盡頭,天邊的雲彩在地平線上蠕動起來,分割出了大地與天空的界限。
他放眼望去,整個公路上到處都是燃燒的黑煙、殘缺不全的屍體和一堆堆扭曲變形的車輛鋼鐵骨架,而在這些廢鐵不遠處,一支兩百人的新四軍隊伍正在清點繳獲的日式步槍、機槍等戰利品。
這時候,太陽就要升起來了,劉明再度向東方望去。只見天邊的雲彩已經被萬道霞光染得通紅透亮,彷佛它們全都起火燃燒起來了一般。一輪紅日緩慢而又艱難地衝破了雲層的阻隔、在地平線上緩緩升起,衝破了濃霧,掙扎着拼盡全力地上升着,升得越來越高,每升高一度,都增加了它的力量和光彩。突然,就在這一剎那間,整個太陽就從地平線以下一躍而出,從光芒閃爍的東方冉冉升起了,剎那之間霞光萬道似金蛇狂舞,光芒萬丈之下驅散了一切黑暗!
看着壯美無比的日出,陸子陵的耳邊聽到了新四軍戰士們的歡呼聲。他轉過頭,看到兩百名左右的新四軍戰士正在向自己這個方向跑來,他們揮舞着自己手中的軍帽和步槍在向“利劍小組”隊員們歡呼着。
這時他看到士兵們簇擁着一名身形高大魁梧,腰挎駁殼槍的軍官向他走來,陸子陵立刻衝楊軼遠點了點頭,隨後兩人整了整自己的儀容迎了上去。
那名軍官看到兩人迎上前來,高興地衝着兩人伸出了自己的大手,緊緊地握住了兩人的雙手,欣慰甚至有些激動地說道:“我是新四軍第六師第十八旅第五十四團三營營長姜衛國,奉師部首長的命令前來接應“利劍小組”的各位,我們從接到師部電報起連夜從太湖無錫一側乘船而來,雖然我們已經加快了速度,但似乎還是來晚了一些,‘利劍小組’的同志們已經出現了傷亡,十分遺憾。不過我還是要恭喜各位,經過我們的偵查員剛剛傳回的消息顯示,日軍在松江縣城西郊的野戰毒氣工廠已經被你們徹底炸燬了,現在廠區內殘存的兩百餘名日軍及其科研人員已經慌作一團了,正在徒勞的撲救滅火呢!”
這時身負重傷的沈甫明被兩名新四軍戰士用自制擔架擡着,跟程季水、大原沙耶加、解煩、顏仕國他們一起走了過來。大原沙耶加看到渾身傷痕累累,顯得疲憊不堪的陸子陵,眼中帶着勝利的興奮和喜悅,又感到一絲不捨,一向矜持的她突然快步走到陸子陵身前一下抱住了他,然後像是一個普通的女孩一般,伏在陸子陵的肩頭,喜極而泣道:“陸大哥,我們勝利了!”
“是的,我們勝利了!”陸子陵被這突如其來的擁抱搞得微微有些發愣,隨後在姜衛國、楊軼遠等人別有深意的笑聲中才回過神來,喃喃重複道。看着眼前喜笑顏開,一臉壞笑看着自己的楊軼遠、程季水等人,“我們勝利了!”他再度重複道,然後不顧身邊的新四軍戰士們投來的驚愕的目光,激動地一把把伏在自己肩頭哭得梨花帶雨的大原沙耶加抱在了懷中。
大原沙耶加沒有抗拒,反而更加熱烈地擁抱着陸子陵,一同戰鬥過的兩人此刻心中都是百感交集,在並肩戰鬥的過程中,愛情的種子早就在這對年輕的男女的心中生根發芽了。
“以十一人組成的小隊就敢於向日軍重兵把守的心臟部門發動突襲,這隻有你們‘利劍小組’才能做到,現在你們不但順利的完成了炸燬毒氣工廠的任務還斃傷了近兩百名鬼子,他們是敵後戰場上真正的英雄!”姜衛國衝着衆人由衷地豎起了大拇指。
陸子陵的眼前浮現出了在此次作戰行動中那些犧牲在身邊的戰友,如果他們能看到這勝利的一幕該有多好!謝巍、秦桐、王子奇、安大牛,他們都是何等出色的一羣人啊……
“子陵,趕緊登船離開這裡,還有大批的艱鉅任務在等着我們‘利劍小組’去幹呢!只要侵略者一天不從我們的土地上滾出去,我們可一天都不能懈怠休息啊!”楊軼遠走上前來拍了拍怔怔出神的陸子陵的肩膀,鼓勵他道。
清晨的風涼爽而輕柔,被風吹起的大原沙耶加的髮絲輕拂着陸子陵的臉頰,他從中嗅到了一絲幸福的味道。
“黑夜終將過去,黎明終會到來!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就讓我們‘利劍小組’給尋找光明的中國百姓帶來一絲希望之光吧!走!”陸子陵背起繳獲的日軍指揮刀,拉起大原沙耶加的玉手,當先向着停放有新四軍內河渡船的河浜走去。
在他兩的頭頂上,高高純淨的藍天之上飄着淡淡的流雲,而在那流雲之下,一輪紅日正高懸在江南平原的上空——光芒萬丈,無與倫比!
全書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