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後,纔有一個董事說道:“我記得中國有個成語叫虛張聲勢,四行倉庫的這個國軍指揮官會不會也只是在虛張聲勢?”
“不知道。”鮑代真很乾脆的搖頭道,“但他如果不是在虛張聲勢呢?”
剛剛說話的董事立刻又沉默了,是啊,如果不是虛張聲勢呢?你敢賭?
這時候,五大華人董事中的一個說道:“總董閣下及諸位董事,我們中國有句古話叫冤有頭債有主,要想擺平四行倉庫的這支國軍的長官,還是得找到他的上司,所以我們最好還是繼續給88師的孫元良和章白亭施加壓力。”
“沒用。”鮑代真再次搖頭,“陳叔農已經試過了,結果卻遭到驅逐。”
這下提建議的那位華人董事也就無計可施,找長官不起作用,逼得急了就玉石俱焚,關鍵他還真敢越過上峰甚至國府直接跟租界工部局談條件,這樣的國軍軍官從來沒遇見過,讓他們咬人都不知道應該從哪下口。
這時候,另一個華董提議說:“要不然,花一筆錢收買國軍的這個小官?現在仍然還留守四行倉庫的國軍也就是一個排,一個小小的排長肯定沒見過世面,我估計,花個三千大洋就足夠擺平,了不起再加到五千!”
“五千?這筆錢你鄭弈書給?”又一個華事立刻反駁道,“這事根本不用這麼麻煩,交給青幫就是,回頭我就親自去找青幫大佬黃金榮,讓他派殺手冒充抗日義士混進四行倉庫幹掉那個排長,國軍沒有了長官馬上就會土崩瓦解。”
其他的洋董事頓時眼前一亮。
對付中國人,還得是中國人。
“姜四平,這事就交給你了。”
……
睡夢之中的嚴峻被哨聲驚醒。
又睡了一個很難得的囫圇覺。
大戰當前,這樣的囫圇覺真的很奢侈。
一看時間,才11月1日早上五點多鐘,窗外的天還沒全亮。
但是四行倉庫西側和北側已經有尖銳的哨聲響起,很顯然西北兩個方向都有鬼子步兵正在集結,估計是快要開始進攻了。
“老嚴,小鬼子馬上又要再次總攻了。”
“而且這次的進攻規模估計會比昨天早上的更大。”
楊得餘頂着兩個熊貓眼來到嚴峻跟前,甚至連嗓子也變得嘶啞。
昨天晚上楊得餘就沒有休息,一直都在分裝汽油,爲今天的戰鬥做準備。
“已經分裝了一千多瓶汽油,都擺在五層六層的各個豁口兩側,也不知道夠不夠,要是還不夠的話我現在再帶人去分裝。”
“夠了,肯定夠用了。”嚴峻趕緊制止。
“對了,兩點多鐘鬼子是不是搞了一次偷襲?”
“嗯,來了一個分隊,所以就沒有把你叫醒。”
“我都聽見了,不過想着應該沒有問題,就沒起。”
“就幾個鬼子也想偷雞,三五幾下就被我們幹掉。”
“前半夜準備的地雷陣,還有澆了汽油的棉花包都沒有用上。”
說話間,伍傑和朱勝忠、周大發等幾個班長也咬着烙餅走進西樓二層大廳。
嚴峻沒一句多餘的廢話,直接下達命令:“如果鬼子仍舊從光復路發起進攻,那就按照一號方案打,如果光復路只是佯攻,主攻方向是西牆及北牆的豁口,就按照二號方案,如果租界跟鬼子達成交易並且放開通道,聽任鬼子從北XZ路及蘇州河向我發起四面圍攻,那我們估計大概就真的守不住了,這時候別猶豫……”
嚴峻也不確定租界會有什麼反應,所以必須得做好最壞的打算。
目光轉向機炮班長周大發,嚴峻又說道:“直接炮擊自來火廠!”
周大發有些猶豫,皺着眉頭說:“嚴兄弟,真的非要這樣不可嗎?”
“敢死才能求活!你要是害怕,就想想兄弟們被抓會有什麼下場。”嚴峻肅然道,“當然了,首發可以高打,算是個警告!”
楊得餘緊接着說:“執行命令吧。”
周大發等幾個班長迅即轉身離開。
楊得餘這次終於不再勸嚴峻離開,而是上前用力的捶了嚴峻一拳:“老嚴,保重!這裡誰都可以死,唯獨你,必須給我活着!”
“老楊,伱也是。”嚴峻肅然道。
……
安田義達穿着簇新的大佐禮服來到了交通銀行倉庫的一樓大廳內,給森田鷹以及即將參加這次總攻的兩百多名陸戰隊員送行。
這次的總攻,日軍將會兵分三路。
一路從光復路佯攻,由戰車中隊協同。
另外兩路藉助梯子,分別從四行倉庫的北牆及西牆發起蟻附攻城,他們採用這種最原始的戰術,也是迫於無奈。
“司令官閣下,狙擊手已經進入陣地。”
“重機槍中隊、速射炮大隊以及平射炮大隊已經就位!”
得知狙擊手和支援火力已經全部到位,安田義達再沒有絲毫遲疑,當即對着森田鷹和第10大隊的三百多名陸戰隊員說道:“森田君,還有第10大隊的勇士們,長谷川閣下在看着你們,伏見宮博恭王在看着你們,甚至就連天皇陛下也在東京看着你們,帝國海軍陸戰隊的榮譽就掌握在你們手中,拜託了!”
說完,安田義達又深深鞠躬。
水谷美姬喀嚓按下相機快門。
……
相機快門的喀嚓聲響個不停。
聚集在天台上的戰地記者正在爭相拍照。
“你們聞到了嗎?”裡夫斯深吸一口氣,環顧衆人。
“什麼?”史蒂夫茫然問道,“裡夫斯你聞到了什麼?”
“恐懼的味道。”裡夫斯說道,“我在空氣中聞到了恐懼的味道,那幾十個中國兵此刻想必正縮在四行倉庫之內簌簌發抖。”
裡夫斯現在是徹底恨上了對面的那支國軍。
因爲洛托夫還有索菲婭都很欣賞對面國軍的這個指揮官。
洛托夫揶揄說:“話不要說的太滿了,當心再次被打臉,裡夫斯。”
“這次不一樣。”裡夫斯連連搖頭說,“這次日本海軍動真格了,一次就動用兩百人以上的步兵外加十幾輛坦克,此外還有將近二十門速射炮、平射炮以及五十挺以上的輕重機槍提供強大火力支援,沒準還有海軍航空兵提供空中支援。 ”
洛托夫哂然說:“黃浦江還有日本海軍第3艦隊的十餘艘艦艇呢。”
“噢,不不不,黃浦江上的海軍艦艇肯定不會參戰。”裡夫斯說,“因爲從黃浦江到四行倉庫的距離太近了,彈道幾乎是平的,萬一發炮時艦艇稍稍搖晃一下,炮彈就有可能打在自來火廠的儲氣罐上,他們不敢冒這險。”
說完,又轉過頭對索菲婭說:“但是你的兩噸汽油肯定是白給了,我知道你是想在國軍中間塑造出一位英雄,這樣的話法新社還有密勒氏評論判就有了話題,你就有機會拿到阿爾伯特倫敦獎甚至於普利策獎,很可惜的是……”
索菲婭直接無視裡夫斯,英格蘭紳士?呵。
“洛托夫少校,你覺得國軍能夠用汽油擋住架梯子進攻的日軍嗎?”
“說實話,很難。”洛托夫攤了攤手又說,“汽油雖然極易點燃,但是要想對日軍造成殺傷就必須得把汽油潑到日軍或者梯子上才行,可國軍很難做到這點。”
“很難做到這點?是根本不可能做到好嗎。”裡夫斯再次插話道,“國軍只要從豁口露頭,立刻就會被外面廢墟中的日軍狙擊手射殺。”
“如果國軍躲在豁口裡邊往外面潑汽油呢?”
“那隻能燒個鬼,不,他們連鬼都燒不着。”
“那能不能用浸過汽油的棉花包堵住豁口?”
“也沒用,日軍炮兵可用縱火彈提前縱火。”
“那如果從豁口往下扔手榴彈呢?能行嗎?”
“也不行,主要是隻能胡亂扔,很難炸着日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