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川內傳七感覺腦瓜子在嗡嗡作響。
這樣的結果完全出乎他的預料意外。
總攻開始之前,如果有誰跟他說會是這樣一個結果,大川內傳七絕對會毫不猶豫的賞他倆巴掌,嚇唬誰呢?
然而此刻,殘酷的現實就擺在眼前。
這場突如其來的大火,不僅吞噬了日軍的第二梯隊,而且徹底阻斷了第三梯隊的進攻通道,這次總攻已經失敗了,而且是慘敗!
“司令官閣下?司令官閣下?司令官閣下!”
森田鷹連喊了三聲,大川內傳七卻彷彿沒聽到似的。
輕嘆口氣,森田鷹只能夠直接下令:“命令,第三梯隊立刻撤回。”
第一梯隊和第二梯隊已經全軍覆滅,國軍拿棉花包點燃的這場大火一時半刻也是熄滅不了,繼續進攻已無可能,而且毫無意義。
命令下達,日軍第三梯隊迅速後撤。
……
四行倉庫二層豁口,伍傑一直都在監視鬼子的動向。
看到鬼子開始後撤,伍傑懸着的心終於落回肚子裡。
緊接着,一股巨大的喜悅就像電流般傳遍伍傑全身。
頂住了,他們居然頂住了,他們居然頂住了鬼子的總攻!
“伍文書,鬼子撤了沒有?”一個聲音突然從伍傑耳畔響起。
急回頭看,卻是嚴峻扛着那杆又粗又長的大槍從南向的窗戶轉了回來。
“啊?哦,撤了!”伍傑如夢方醒,連聲應道,“撤了撤了,鬼子撤了。”
“鬼子撤了爲什麼不早說?”嚴峻翻臉比翻書還快,罵道,“身爲文書,連哨兵的職責也要我教你嗎?你頂着個夜壺般的大腦袋是幹什麼吃的?”
伍傑的一張臉瞬間臊成了猴子屁股,但是一句都不敢反駁。
因爲嚴峻確實給他派了哨兵的職責,他也確實做得不稱職。
至於嚴峻有沒有資格給他安排哨兵的職責,伍傑卻沒想過。
“行了,別扔了,不要再往下扔棉花包了,你們這些敗家玩意兒。”
嚴峻制止了二層窗前的雜牌軍老兵繼續往下扔棉包,又隨口問伍傑道:“剛纔有沒有發現什麼高價值的目標?”
嚴峻也就是隨口一問。
不曾想伍傑還真有驚喜。
“你是說鬼子的大官麼?好像還真有。”
“真有?”嚴峻大喜道,“在哪在哪?鬼子的這個大官在哪?”
伍傑指了指豁口的外面,說:“就在對面交通銀行的天台上,一堆鬼子簇擁着一個老鬼子,全都穿着考究的呢大衣,應該是大官。”
“太好了,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自來!”嚴峻從小黃袍手中接過FAL步槍就徑直奔五層而來。
爲什麼要上五層?
二層、三層或者四層打不到?
不是,其實從二層也能打到對面交通銀行天台。
但是隻有五層的高度與對面交通銀行天台平齊,可以躲在豁口裡邊十米甚至於二十米的深處開槍,這樣就能避免被鬼子的掩護火力所殺傷。
而且離豁口太近容易被鬼子狙擊手發現並狙殺。
現在畢竟是白天,鬼子狙擊手可也不是吃素的。
五層的豁口有好幾個,最大的一個有七八米寬。
這些缺口也是在之前被鬼子用37mm口徑平射炮打出來的。
因爲高樓層的磚牆都比較薄,所以四五層的豁口相對較大。
至於第六層,並沒有覆蓋整個主體建築,只有中間的一部分。
嚴峻以最快的速度上到五層的一處小豁口後面,緊接着一個前撲臥倒在地上,並且順勢將FAL步槍架了起來。
第五層的視野是極好的。
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交通銀行倉庫的天台。
不過距離豁口有些遠了,所以射界較窄,並沒有發現目標。
於是嚴峻一手拎着FAL自動步槍,一手以小臂撐地往前爬。
爬到離豁口大約三米遠,射界稍稍開闊,終於看到了伍傑所說的那夥鬼子。
跟着出現在射界中的除了那夥鬼子之外,還有一挺重機槍,這是支援火力,正漫無目的對着四行倉庫西牆進行掃射。
不時有子彈尖嘯着打進嚴峻藏身的豁口。
只不過嚴峻的位置比較深,所以鬼子的重機槍是打不到的。
一百米的距離對嚴峻來說,不要太輕鬆,都不需要瞄準鏡。
從發現目標到完成鎖定只用了不到三秒,緊接着嚴峻就輕輕釦下步槍扳機,加裝了消聲器的步槍發出了噗的一聲悶響,抵在右肩的槍托也是猛的一震。
……
大川內傳七此時仍在發呆。
沒別的,這次打擊太狠了,打得大川內傳七有些暈頭轉向。
中國軍隊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狡猾?各種戰術簡直層出不窮!
先是側射火力,再是連環地雷陣,然後用棉花包實施火攻,再接下來是不是還有其他的陰謀詭計等着日軍?
這還是他們所熟悉的那支國軍嗎?
在他們印象中,國軍可不是這樣。
國軍不是一直都只知道打呆仗嗎?
進攻一板一眼,從來不知道動腦子。
防守只會防正面,只要側翼一包抄,下一秒就會全線動搖。
唯一值得稱道的就是官兵還算勇敢,即便是整團整師戰死,也絕不會輕易退縮。
可是眼前的這支國軍小部隊卻完全不是這樣,這支國軍小部隊簡直不要太狡猾,這支國軍小部隊是從哪兒冒出來的?這不合理!
“司令官閣下,我們還是回指揮部吧。”
森田鷹知道,長時間呆在天台上是很危險的。
一旦被對面的國軍狙擊手發現,極有可能會被獵殺。
然而世事就是這麼弔詭,伱越是怕什麼就越是來什麼。
森田鷹剛剛還在擔心他們會被對面的國軍狙擊手發現,結果下一秒鐘,子彈的尖嘯聲就灌入了他的耳膜。
緊接着就是噗的一聲響。
一股溫熱的液體同時飛濺在他的臉上。
急定睛看時,只見大川內傳七的帽子已經不翼而飛。
不只是帽子,大川內傳七的後半個頭蓋骨都消失了,裡邊的腦組織也不知去向,只留下一個空空的顱腔,堪稱是完美的解剖標本。
“有狙擊手,快,保護好司令官閣下!”
森田鷹幾乎是條件反射般的高喊了起來。
喊完森田鷹才反應過來,已經不用保護了。
司令官閣下多半已經去覲見他們的天照大神。
於是森田鷹又趕緊改口:“快趴下,火力壓制!”
不得不承認,鬼子的軍事素養確實是十分過硬。
森田鷹和另外幾個佐官反應都很快,子彈的尖嘯聲一起,他們就第一時間臥倒,因而躲過了對面狙擊手的二次狙殺。
否則死的就絕不只大川內傳七一個。
天台上的鬼子機槍手反應就更敏捷,經驗也是極其豐富。
從大川內傳七的殘餘頭蓋骨的形狀,鬼子機槍手就準確的判斷出了對面狙擊手藏身的豁口,隨即架在天台上的六挺九二式重機槍就同時掉轉了槍口,對準了四行倉庫五樓外側的那個豁口猛烈開火,密集的火力瞬間從豁口頃瀉了進去。
直到這時候,大川內傳七的屍體才終於仰面倒下。
森田鷹和幾個佐官藉着護欄的掩護,手腳並用爬到近前,但只見大川內傳七兩眼空洞的仰望着天空,已經完全沒有了生命跡象。
霎那間,森田鷹就感到整個天空都暗下來。
今天明明是個好天氣,可森田鷹的天空卻是灰的。
一個晚上連吃了三個敗仗,第二天的總攻又以慘敗告終,甚至於就連趕到前線戰場視察的司令官閣下都慘遭國軍狙殺,還有比這更慘烈的嗎?
那麼身爲第一線的指揮官,他森田鷹還能有活路?
不過與死亡相比,森田鷹更接受不了的還是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