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撕裂了如墨的黑夜,東方露出一抹魚肚白。
曾頭市,位於曾家府的節堂之內,燭光閃爍,卻只照出一片愁雲慘淡。曾弄、蘇定滿臉黑灰、頭捲曲,史文恭與曾家三虎更是神情疲憊。
“唉!悔不聽教師所言,若是堅守,斷不至此。”曾弄拍桌道。
曾密、曾魁、曾升低頭不語。
“事已至此,追悔無益,長官,咱們還是先商議商議接下來如何應對。”史文恭擡頭道。
“自然是收縮兵力,堅守城門,想來天亮之後,梁山衆賊,便要攻城。”蘇定接道。
“昨晚折了老三外加兩百莊丁,而且寨內糧草被燒,士氣低落,能否守住?”曾弄問道。
“長官放心,我等誓死力戰,依險扼守,斷不會叫那些賊寇輕易破寨。而且,一方面天氣漸寒,另一方面,他們這麼大的動靜,附近州府官兵雖不敢來剿,卻也不敢隱瞞不報,朝庭一但得知,必會派出大軍。所以,我等只需堅守一些時日,此圍自解。”史文恭道。
“可是,如今寨內的糧草被燒,七天之內若不解圍,咱們的兵馬便要餓肚子了......”
“是啊,咱們同樣也拖不起......”
“長官,我倒有一計,如今咱們曾頭市處於劣勢,不如求和......”蘇定計議道。
“啊?這......”衆人剛剛經歷了大的挫折,語氣雖顯質疑,卻無人出言反駁。
蘇定接着道:“一來,爭鬥雙方都拖不了多少時間,便存在罷戰的可能,咱們歸還所奪馬匹,再許些金銀,那些賊寇未必不退;二來,這二百匹馬,南方買家至今杳無音信,而寨中糧草不足,將這些馬還了梁山,非但於我們無損,反倒減輕了咱們的壓力,若是梁山賊寇失信不退,咱們也多些餘糧草堅守,若是梁山賊寇退了,咱們便可休養生息,來日再戰。”
蘇定說得很有道理,加之這幾日曾頭市五虎去二、戰損甚大,衆人多少有些懼怯,因此,均不自覺地點頭。於是,曾弄便叫人趕緊寫了降書,只待天明之後,送到梁山營寨。
日上中天,梁山兵馬再次兵臨時城下,雲梯、撞車擺在了陣前。昨日曾頭市損失二百兵馬,武松、解珍、解寶他們又偷襲得手,燒了曾頭市的糧草,梁山自然是乘勝進擊,準備強攻城寨。
“報——”中軍帳前,小校跑來報告道,“曾頭市有人下書!”
宋江、吳用相視而笑,便叫小校領那下書之人進來。此人進帳之後,雙方捧了一封帛書,躬身道:“小人奉曾家長者之命,前來向大王遞交降書。”那小校,捧過帛書,呈與宋江。宋江拆開,見上面寫道:曾頭市主曾弄頓再拜宋公明統軍頭領麾下:前者小男無知、倚仗小勇,冒犯虎威。向日天王下山,理合就當歸附,無端部卒施放冷箭,罪累深重,百口何辭?然竊自原,非本意也。今頑犬已亡,遣使請和。如蒙罷戰休兵,願將原奪馬匹盡數納還;更金帛犒勞三軍,免致兩傷。謹此奉書,伏乞察。
宋江看罷,望向吳用,見吳用微微點頭,便滿臉大怒,將帛書扔在地下罵道:“殺吾兄長,豈肯幹休!汝等只待我梁山兵馬洗盪爾村便是!”
這下書人趕緊俯伏在地,凜顫不已。此時,吳用站起,勸道:“哥哥此言差矣!我等相爭,皆爲氣耳;既是曾家差人下書講和,豈爲一時之忿,以失大義?”
“那軍師之意如何?”
“曾頭市歸還所奪馬匹、交出兇,犒勞三軍,我等退兵,方顯大義。”
宋江餘怒未消,又斥責曾頭市一番,將戲演足,方叫吳用書寫回書,讓那使者帶回。吳用隨即寫了回書,然後賞了來使十兩銀子,讓他一併帶走。
待那使者走後,宋江轉怒爲喜,朝吳用拊掌道:“軍師妙算,吾計成矣!”
“哈哈哈哈......”兩人大笑。
卻說那使者回到曾頭市,忙將宋江的回書呈給曾弄。曾弄與史文恭拆開看時,便見上面寫道:山東梁山盟宋江手書回示曾頭市主曾弄:自古無信之國終必亡,無禮之人終必死,無義之財終必奪,無勇之將終必敗。理之自然,無足奇者。梁山盟與曾頭市,自來無仇,各守邊界。總緣爾行一時之惡,遂惹今日之冤。若要講和,便須還二次所奪馬匹,並要奪馬兇徒鬱保四,犒勞軍士金帛。忠誠既篤,禮數休輕。如或更變,別有定奪。
這信內容基本與曾頭市降書所承相差無幾,除了斥責對方不義之外,便多加了索要奪馬兇徒鬱保四一項。曾塗、曾索戰死,皆因鬱保四那奪馬之計,曾弄對他早已惱恨,便想都不想,答應下來。那鬱保四一家之人盡在曾頭市內,聽得此消息,雖知赴死,也只能央求曾家在他去後,對其家人照顧一二,曾家衆人答應下來,自是不在話下。
傍晚時分,曾頭市便差人拿了金銀財帛,綁了鬱保四,再次來到梁山營寨。一番交涉之後,宋江答應退兵,曾頭市答應在梁山退兵十里之後,將那二百匹馬送出寨子,奉還梁山。
夜色再次來襲,不過夜曾頭市和梁山營寨的燈光顯得安詳了許多,雙方經過兩日、兩夜的激戰,也確實到了應該休息的時候,此時雙方約定罷戰,自然是休整的最好時機。
距離曾頭市五十餘里,一個叫柏冢坡的地方,楊帆大軍今夜駐紮於此。爲了隱藏行跡,入夜之後,大軍嚴禁生火,營地黑漆漆地,只有楊帆所在的中軍帳內,有微光從簾逢之中透出。
亥時時分,岳飛、王貴帶來曾頭市與梁山之間這兩天的戰況。楊帆、範瓊、周侗、魯智深聚在帳內,聽着岳飛的彙報。當聽到今日曾頭市求和、宋江答應退兵之時,範瓊慌忙站起道:“大人,末將今晚便帶兵出,免得這些草寇逃之夭夭......”
楊帆擺擺手道:“不急,梁山方面還有後手。”
範瓊一愣,雖然不解,但見楊帆一副智珠在握的樣子,便應諾一聲,坐了下來。
此時,魯智深也搖頭道:“這曾頭市,兩天便被打得求和,那地方咱們也去過,可謂城高池深,若是堅守,梁山這千把號人,如何能攻得進去?灑家真不明白,他們爲何要搞那些偷襲之類的把戲?”
周侗點頭道:“此之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曾頭市這些年所經營的均是黑路生意,寨中之人好勇鬥狠,行事憑慣了血性二字,今日對頭挑釁在前,他們急欲除之而後快,哪顧得了行兵打仗穩字當頭的道理。倒是那梁山這般人,示之以弱、引蛇出洞、精兵燒糧......所行已漸合兵法之策,若任憑其坐大,假以時日,的確是朝庭的一個麻煩,可接下來若使其歸降,將來未必不是朝庭之福啊。”
楊帆點頭,他知道周侗惋惜當前軍中人才凋零,見到智勇之人便起愛才之心,當然,盧進義等人肯定也有進言,便道:“是啊,但願他們不要頑固不化,如能投降,像宋江、吳用等人先前並無大惡,如今朝庭又大赦在即,當可保命。若是他們有心爲國效力,路子我已想好......至於那些十惡不赦之徒,即便是降了,也當交由刑部審理之後,按律處置。”
“理應如此!”周侗點頭道。
此後,衆人又討論了一回這兩天的戰況,統一了明日的行動方案,便各自回帳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