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在中國文化中,引申義要大於它的本義。宋時,江湖泛指遠離朝庭的民間,范仲淹千古名句“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優其君”便詮釋了此義。這與後世江湖基本成了不受法律約束的環境、“黑社會”代稱的涵義有着一定的區別。
然而,有江湖就有恩怨,有恩怨就有爭鬥,大宋的江湖,留給後世的印象裡,恐怕大抵只是衆位綠林好漢與地主武裝以及朝庭官兵轟轟烈烈鬥爭的場面了。
綠林,江湖的最重要組成部分之一。西漢末年,王匡、王鳳等聚集在湖北綠林山中,劫富濟貧,救危扶難。後來,綠林便泛指結夥聚集山林之間反抗政府或搶劫財物的俠盜團伙。當然,這些團伙成員,肯定良莠不齊,之中不乏殺人放火之後逃避官府追捕的惡徒,但也有很多是抱着劫富濟貧、替天行道的初衷而入夥的。這部分人,大多沒在官府留有案底,甚至在社會上還有着合法的身份。
燕青便屬於此類人。
......
“在下燕青,自幼學得一身相撲,混跡瓦肆多年,也不曾逢着對手,今日幸遇此機會,還請教師指點一二......”
楊帆又驚又喜,站起身來。
臺上的燕青說罷便將上身的布衫脫了下來,衆人只見他急健的身軀之上,鋪了一叢的牡丹花繡,那花繡隨着燕青虯結的肌肉微微抖動,彷彿真的牡丹在隨風搖曳。這健美身材、精緻花繡外加俊朗面孔,頓時贏得場下衆人的一片喝采。
楊帆心下一時納悶:綠林的探子何時這麼囂張了?細思之下,也很快了然:此時的宋江團伙還未公然造反,這燕青即便是入了團伙,卻不像李逵等人一般,是官府通緝的要犯,而是混跡江湖的浪子,任誰見了,又怎能誣他一個反賊的名號?自己開了上帝視角,知他將來是宋江起義的三十六位頭領之一,可此時的衆人包括官府,又怎能料到此點?燕青此時上臺打擂,便如同場上其他人一樣,在衆人看來,只是上臺打擂的英雄,自己將他作爲人人盡識的綠林探子來設局,倒是枉費用心了。
臺上那官府的部署,見着燕青也道:“後生,那瓦肆的相撲怎可與擂臺之上的相撲比論,你且留了性命還鄉去罷,免得可惜了副這天賜的俊俏皮囊。”
燕青回道:“是贏是輸,比過方知。”
部署怫然,道:“好一個不曉事的漢子!”說罷退到場邊,待那任原活動了幾下身體,來到臺中央,便叫聲“看撲”。
燕青與那任原分別吐個架子,準備比試。
楊帆重新坐下,對周侗道:“還真逮着他了,先執行第一計劃吧。”
周侗點頭,起身找到人羣中的魯智深、岳飛等人,對上目光,舉手做了個事先約好的手勢。
臺上,燕青與那任原還在擺着架勢互相觀察。這燕青要比那任原矮了一頭,瘦了一圈,兩人半蹲在那兒,仿似是一隻獵豹與一頭獅子對峙着。
正所謂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以兩人的塊頭來看,燕青斷無取勝之機,這也是那部署好意勸他放棄比試的原因。然而場下衆多武功稍強者,卻能看出這燕青決非易與之輩。場上的任原看到燕青這身勁健的肌肉,心下也忌憚十分,不敢冒然上前。
此時的相撲,是介於後世摔跤與散打之間的一種運動,像燕青與任原這種江湖武人,相撲之中又加了很多擒拿、攻擊的招術,可視爲一種近身實戰的武功。兩人觀察一會,開始左右移動腳步,尋機攻向對方。
“呔!”
率先出招的是任原。他暗付燕青敢上臺與他爭交,必然是仗了招式奇特,斷無與他比試力氣之可能,此時燕青遊走到擂臺西北角,此地不虞被他閃下臺去,便突然一躍,右手握拳護住胸前空檔,左臂微張,只待一與燕青近身,便將他箍住,到時憑了重量級別的優勢,將你顛起,任你招式再多,也使將不出。
說時遲,那時快,任原喊聲剛落,身影已籠向燕青。燕青先是站定,目光死死盯住任原的雙手,待任原兩條猿臂扣向自己之時,卻忽地矮身,倐然從任原左脅下穿過。任原急轉,跨步向前,疾伸右臂抓向燕青左肩,燕青擡起左臂一格,身子卻又快從任原的右脅下鑽過。如此幾個回合,燕青始終遊走躲避,偶爾的較力,也是落了下風之後,馬上逃開。如此一來,任原更加相信燕青只能憑藉巧勁將其擊敗,自己只要扎穩下盤,不被他絆倒,便會立於不敗之地。
兩人又走了幾個回合,任原逐漸將攻勢放開。燕青也漸漸接招拆招,不再一味避走,見此情形,任原暗喜,心道:看我不把你這廝抓將起來摔死。意隨心動,任原大喝一聲,右手抓住燕青左膀,左手掏向燕青腰帶,想將他舉起摔下臺去。
此時,燕青也不躲避,任由任原抓住了自己的臂膀,只用右手扭住任原的手腕,竟是與他鬥起力氣來。
場下稍懂武功之人,均知兩人到了決戰時刻,大聲叫起好來。嘈雜聲中,周侗搖頭對楊帆道:“這個任原要輸了。”
楊帆轉頭“啊”了一聲,回頭再看時,便見燕青一個轉身,用左肩胛頂住任原的胸脯,左手抓住任原下身的衣服,上身虯肉上的花繡,如牡丹吐蕊,徒然綻放。
“起!”隨着燕青一聲大喝,任原便被他從自己的背部直託上雙肩。
這招在相撲之中叫做“誇娥背山”,燕青將任原託在肩上之後,隨即借力旋了四五旋,那任原頭重腳輕,失去重心,原先抓住燕青臂膀的左手,不自覺地鬆了開來。燕青瞅此機會,一招“霸王舉鼎”,將任原從肩上舉起。
“下去!”燕青再叫一聲,雙臂前推,將那二百多斤的任原摔下臺去。
場下一陣翻天似的喝采。
“哈!果然如此。”楊帆道。
這時,王貴、張顯回來,朝楊帆報告道:“未找到大人說的那個黑廝。”楊帆點頭,心下揣測這李逵或是根本未來,或是喝醉了酒在哪家客店睡覺吧......
周侗對此也不以爲意,道:“先不要管他,你們二人在此保護大人,老夫出去見見燕青。”
王貴、張顯應諾一聲,周侗起身繞過擂臺,朝岱嶽廟走去。
擂臺之上,那部署走到中央,高聲宣道:“任師傅敗,此擂新的擂主便是這燕小哥了!”
臺下又是一片叫好之聲,燕青將手舉起下壓,作個靜聲的手勢,道:“各位!燕青只是混跡於瓦肆之所的浪子,只精於這相撲之術,於那些刀槍棍棒不甚熟悉,此番登臺,卻是抱了切磋相撲之技的心意,無論輸贏,只圖衆位的些許喝采,這擂主之位,在下卻是萬萬不敢去坐......”
場下衆人先是一愣,繼而便有人道:“你這漢子倒是識得規矩,不似那任原一般無賴。”
場下多人本就對任原只與人比相撲的做法大大反感,見燕青如此說法,倒是贊同之聲壓過了挽留之聲音。
燕青見此情況,朝衆人抱拳行了一禮,趕緊跳下臺,向人羣的外圍擠去。
場下這邊,被摔的鼻青臉腫的任原已被兩個徒弟扶起,看着燕青往外擠去,任原禁不住呵呵笑起來......
“師父,你沒事吧......”
“老子能有什麼事,哎呦!老子高興得很!”
——雖不知今天自己要激將的人是誰,但看到燕青擠入人羣之時,楊大人的兩名侍衛左右緊跟了上去,任原便覺自己的任務多半完成,想想以後的官身與錢物,心下自然高興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