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九月,自從不再負責軍器監和科學院的事務之後,楊帆稍顯悠閒。每日裡到樞密院點個卯,偶爾處理處理梁山那邊的瑣事,然後便是回家陪陪懷孕的妻子或是去神工樓幫他們策劃一些方案。尸位素餐本不是他的風格,無奈最近朝堂之上確實沒多少事情可做。一陣風暴過後,京中官員便彷彿這秋日的寒蟬一般,少有吭聲之人,原先稍許有些正義感的,此刻或失望,或寒心,或麻木,整個朝堂充斥着一種詭異的氣氛。
而更詭異的卻是趙佶。九月以來,楊帆現他早朝的次數越來越少了。當然,趙佶本就不是什麼勤政的皇帝,但他對手中的權力卻抓得極緊,所以,之前他極少缺席每日的大小朝會。對於趙佶的這個變化,朝堂上下大抵都認爲是最近宮中多了幾個美豔佳麗的緣故,趙佶是如那唐明皇一般“**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在楊帆看來,這自然是最合理的原因,但令他納悶的是,除了早朝,另外一些活動——即便是娛樂活動——趙佶竟也很少參加了。像是齊雲社組織的蹴鞠聯賽,經過了半年的鏖戰,九月九日正式收官,收官之戰乃是決定最終冠軍的比賽,決賽雙方是李邦彥代趙佶組建的皇家宮庭隊與浙商商會贊助的東京禁軍聯隊。作爲一名級球迷,按理說這樣的比賽趙佶是不會錯過的,然而比賽當日他卻自稱身體不適,不去觀賽,而且高俅、李邦彥奏請擇日再賽的摺子,也被駁了回來,令得一衆想以此取悅於他的大臣鬱悶無比。
難道是趙佶性情突變、改邪歸正?楊帆自然不會這麼認爲,他寧願相信母豬會上樹,也不信趙佶走正路。
而不久之後的另一件事,則令楊帆對趙佶近來的舉動更加疑惑。
九月底的一天晚上,楊帆正在院子陪着妻子遛彎,林靈素突然神神秘秘地造訪。見他衣袍遮面,一副避人耳目的樣子,楊帆趕緊將他讓到後院客廳。坐定之後,不待楊帆問,林靈素便搖頭道:“錯了,看來是貧道猜錯了!”
楊帆一時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道長猜錯了什麼?”
林靈素尷尬一笑,道:“楊兄弟可還記得前段時間去神霄宮委託貧道勸諫皇上之時,貧道曾言皇上受人蠱惑對神霄宮甚是冷落。當時貧道以爲能說動皇上之人必是太子無疑,可如今看來,貧道是猜錯了。”
楊帆沉吟片刻,想想當日情景確是如此,便詫異道:“難道另有其人?”
林靈素既不肯定亦不否定,道:“之前因爲與太子素有積怨,故而貧道未作他想。可是近日皇上舉止反常,尤其是今日竟命人將那魔教堂主鄧元覺釋放,貧道才恍然有悟:神霄宮最大的敵人不是太子,而是魔教!”
聽到魔教二字,楊帆悚然一驚,繼而又覺太過匪夷所思:魔教控制皇帝這樣的橋段恐怕只有在小說、電影之中才會出現,現實生活中怎麼可能生?
“道長是說皇上身邊有魔教之人?這......”楊帆在腦海中將趙佶身邊的近臣過了一遍,然後搖搖頭。
林靈素似乎看透了楊帆的心思,微笑道:“皇上身邊的臣子自然不太可能,可楊兄弟也別忘了皇上還有一個大的弱點容易被人利用......”
楊帆仔細一琢磨,道:“道長是指——女人?”
林靈素點點頭:“魔教接近皇上最好的辦法自然是利用美色,而且近期宮中也確實新進了一些美女。”
楊帆仍然十分疑惑:“可是,即便她們接近了皇上,進行刺殺或許可以做到,然而控制住皇上的行爲,似乎不太可能吧?”
“若真有魔教妖女受到皇上的寵幸,卻也並非完全不可能。貧道聽聞,魔教之中有一種功法叫做‘攝魂術’,能夠攝人魂魄,讓人聽從自己的指揮。”
關於“攝魂術”,後世的武俠小說中有諸多的描述。楊帆倒不認爲這種“武功”完全是憑空想像、毫無根據。從科學的角度來講,後世的催眠術便可以做到這一點。楊帆在軍校時,催眠術也是一門必修課,雖然涉獵不深,但原理是懂得,當然,他學習的內容主要還是怎麼讓自己不被別人催眠。
楊帆神色凝重地點點頭,道:“道長所言的確匪夷所思,不過卻也不能排除這種可能性。不知道長下一步準備如何應對?”
“自然是想辦法見皇上一面,皇上若真爲妖術所控,貧道多少能看出點端倪。”林靈素道,“這也是貧道今晚來此的目的,楊兄弟務必幫忙纔好。”
楊帆本就對趙佶近期的舉止甚是疑惑,聽林靈素這樣一說,禁不住點了點頭。只是最近趙佶仿如閉關,便是王黼、童貫等人見他一面都是很難,就更不必說自己、而且還要帶上一個林靈素了。
“只是......要想讓皇上召見道長怕也不易。說實話,最近非但是我,朝堂之上的諸位大人,均不曾面見皇上。”
林靈素顯然也知道此點,他擺擺手道:“現在神霄宮危在旦夕,情況緊急,貧道哪裡還等得皇上召見。我的意思是想請楊兄弟幫我混進宮去。”
楊帆驚道:“道長是想硬闖皇上寢宮?”
林靈素苦笑道:“沒那麼誇張,貧道是想混進宮去之後,瞅個機會近距離地看看皇上,之後再作打算。”
楊帆放下心來,林靈素的武功他是知道的,只要在宮中不鬧出太大的動靜,不會有人現他在窺視趙佶的。
“噢!其實眼下確實有個機會可幫道長混入宮中......”楊帆道。
……
“你們幾個給我聽好了,這兒是皇宮,千萬不要到處亂跑,要是跑出去迷了路,被這宮裡的侍衛逮着了,是要砍頭的......中午的時候會有人來給你們送飯,下午卯時我會帶着你們出宮,千萬不要在宮裡逗留,否則是要砍頭的......”
大內延福宮花園的東隅,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太監,正微微翹着蘭花指,細聲細氣的對一羣工匠講解着在這宮裡的注意事項。而不遠處,楊帆正與一位宮裝少女交談着什麼。
這位宮裝少女正是茂德帝姬。今日她一身淡粉衣裙,裙襬曳地,腰間束以一根綠色錦帶,襯出那纖細的腰支,一頭烏黑的秀,綰成一個如意髻,上面僅插了一梅花白玉簪,烏下面,眉不描而黛,膚無粉而白,脣絳一抿,嫣如丹果。
所謂女大十八變,如今的茂德帝姬較之一年之前着實明豔了不少,雖然還略帶青澀,但卻如含苞出水的芙蓉,清麗高雅,即便是在後世熒屏之上閱美無數的楊帆,也不得不承認:如今的茂德帝已成爲大宋最美的女子的之一。
楊帆今日進宮也是因爲茂德帝姬的緣故。科學院解散之後,研究火車的任務表面上自然也就停了下來。而此時科學院已經將那玩具火車研製得如衣箱那般大小,雖然仍是隻能作爲玩具,但卻已經能夠伏着小孩跑起來,算得上此時最高級的玩具了。
茂德帝姬一直以來對那火車的研製很是上心,科學院被裁撤之後,她也甚感惋惜。或許是爲了留個紀念,她便令科學院將那研製出的小火車安置在皇宮的後苑之中。今日那些工匠,便是科學院的一衆學生——當然這裡面還混進一個林靈素。
“這火車之事原是因我而起,現在已經做到這麼大了,卻要放棄,實在是可惜......”茂德帝姬如今已嫺靜許多,看着工匠們將那小火車組裝起來,她幽幽地嘆道。
“殿下放心,朝庭雖然不再負責此事,我們神工樓卻會繼續下去。相信用不了幾年,能夠載人的火車便能研製出來,到時微臣一定會請殿下前去乘坐。”
茂德轉頭看看楊帆,臉上神情愉悅不少,微笑着點點頭,輕聲“嗯”了一聲。
“對了,最近未曾見到皇上,外面又有傳言,說是皇上偶染微恙,臣實在擔心,不知殿下可曾前去探望,皇上龍體可好?”近幾日裡,趙佶依然閉門不出,朝中大臣也都覺有異,要求面見趙佶的聲音高漲,可是趙佶依然不見蹤影,宮裡給出的解釋卻是說他偶染微恙,正在休養。這點是否屬實,外面的人也無從知曉,楊帆想來,宮中之人應該有些確切消息,此時見到茂德自然也要打探一番。
卻不想茂德帝姬聽後搖搖頭道:“這些天我也不曾見到父皇,聽那邊說是父皇病了,可是我去探望的時候,卻沒能見到父皇,說是怕病會傳染。唉!最近那邊的楊公公死了,新去的那個李公公實在不懂規矩,居然真將我攔在門外。不過,聽說皇后娘娘帶着御醫去過,回來之後說父皇只是精神疲憊,身體並無大礙。”
“那就好!那就好!”楊帆口中欣慰地道,心下卻不免失望:茂德帝姬這邊的信息也是無用,看來只能靠林靈素夜探趙佶寢宮、查明事情原委了。
如此,兩人又說了一會話,楊帆便告退出宮,科學院的衆人需要鋪設規道、調試火車,至少三天的時間方能完工,楊帆自然不便陪他們在宮中逗留太長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