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九月聽說兩位堂侄來拜望時,遲疑了片刻,還是吩咐請進來,又使人去喚兒子徐虎。隨後,到了廳上。她一露面,徐嚴徐煥二人上得前去,大禮拜道:“侄兒給九嬸請安!”
說起來,徐嚴的年紀比她還大幾歲,但畢竟長幼輩分有別,因此她受了禮,道:“兩位賢侄不必多禮,起來,坐下說話。”
兩人這才起身,到旁邊坐下。剛坐定,便見一位小衙內從後堂轉出,十歲左右年紀,穿一件西川紅錦襖,頭上束髮,腰裡一條拈金邊帶子,腳上卻蹬了一雙軍中常見的小牛皮靴子,手上還套着箭袖,估計是先前在練箭。
再看容貌,雖然沒有長全,但已面若冠玉,目似朗星,鬢若刀裁,眉如墨畫,定睛一看便能瞧出太原王的影子。到了廳上,先給母親行禮,張九月笑道:“還不見過你兩位哥哥?”
徐衙內幾步上前,抱個拳,竟不拘謹,大氣地說道:“小弟見過大哥二哥,一路辛苦!”
徐嚴徐煥都吃一驚,想這小弟弟不過十歲,言談舉止已自有風範,不愧是將門虎子!因此都起身還禮。他們這些兄弟年紀跨度太大,似徐嚴已經過了知天命之年,而徐虎才十歲。但畢竟是平輩,敘完禮,便前後坐了。
徐嚴徐煥便問些學業武藝上的話,徐虎雖然年少,卻也對答如流。又說起徐虎方纔正在練習箭術,這兩個作哥哥的,也都是將門之後,武藝精熟,因此話題便打開了。說到興起時,便邀約着要去後頭切磋切磋。張九月也樂得清靜,便由他們去了,一面使人往宣撫處置司去知會徐衛。
太原王在衙門裡聽說兩位堂侄回來,也不着急,一直等到晚些時候散了值,他纔回府。不見侄兒們的蹤影,問了才知是在後頭園子裡切磋武藝。他也不使人去喚,直投後園。只見那場空地上,大堂侄徐嚴立在場邊,中間,徐煥使根哨棒,徐虎提柄木刀,兄弟兩個正比劃着動作,徐煥一邊給小弟弟解釋。
說了一通之後,兩兄弟動起手來,徐虎到底年紀小,氣力不濟,沒兩合便讓徐二哥把木刀磕飛出去。他卻不服氣,嚷道:“再來再來!”
徐衛莞爾一笑,放聲道:“你就是再練十年,也未必是你二哥的對手!”
這場中三兄弟見徐衛回來,都上前來行禮,徐衛因有話要問這兩個大的,遂對徐虎道:“你這一身的穢物,去換了衣裳,晚些給你兩個哥哥敬酒。”
“是。”徐虎應了一聲。心裡還是不甘,走的時候不忘對徐煥道:“徐二哥別急着走,多住幾日,小弟還要討教。”說完,一溜煙地跑了。
“九叔,徐虎弟弟這般年紀,已有如此本事,他日前程不可限量!”徐煥稱讚道。
“休誇他!那廝,你若幾日不理他倒還相安無事,若誇他幾句,他心裡頭一歡喜,不知生出多少事來!”徐衛嘴上雖這麼說,心裡卻着實高興。當下,把兩個堂侄引到自己書房裡,也不說沒用的,直接問道:“你們此去江南給六哥拜壽,可還順利麼?”
“回叔父的話,我兄弟二人倒是一切都順,只是……”徐嚴一時之間不知如何講述。
徐煥接口道:“只是六叔就不太順了。”
徐衛聽了這話,不免疑惑:“六哥怎就不順?你快說來。”
當下,徐嚴徐煥兩個,便互相補充着將此去杭州的所見所聞稟報徐衛。紫金虎聽罷,有些不信:“六哥壽誕當日,官家竟沒有絲毫表示?可確實麼?”
“九叔,這事侄兒如何敢亂說?當日我們都在場,一直等到席散,也不見有官家的旨意來。六叔對此事很是介懷,哦,對了,四伯讓侄兒稍了一封書信在此,請九叔過目。”徐嚴從貼身處取了徐四書信,起身呈上前去。
徐衛陰沉着臉,接過拆開來看,閱畢,悄悄把信收了,放在抽屜裡,一時無言。那徐嚴,年輕之時就因爲愛耍小聰明而不爲長輩所喜,此時見九叔如此神情,心裡已有猜測。思之再三,道:“九叔,恕愚侄多嘴,觀六叔境遇,官家和朝廷對待我們徐家的態度,似乎有所變化。”
徐衛看他一眼,道:“這是明擺着的,你四叔信中已經說了,官家和朝中一些大臣動作不斷,已經逼得你六叔自請辭職,出知泉州。”
徐嚴徐煥同吃一驚,面面相覷相後,徐煥道:“我們走時,並不知六叔有此想法?怎會……”
徐嚴神情凝重,嘆道:“六叔在朝爲相,本是我們徐家在朝中的遮掩,如今一旦去職,九叔啊,不是侄兒觸黴頭,恐怕……”
“說下去。”徐衛點頭道。
“恐怕接下來,朝廷就要對九叔有所舉動。”徐嚴道。
這一點,徐衛如何不知。只是當着這兩個堂侄的面他不好多說什麼,當下草草幾句,無非是吩咐兩個侄兒回去,將此事轉告其父親兄弟云云,又特別囑咐,這事聽着就成,不要亂髮議論牢騷,他自有分寸。徐嚴徐煥都記在心裡,不敢有違。
當下去吃了飯,又在太原郡王府住了一夜,次日一早便告辭離開。徐衛深感事情嚴重,因此並不對任何人提起,照常到宣撫處置司公幹。
“大王,長柳書院落成在即,地方官員因書院是在大王關照下創立,所以上上下下都希望大王能親自蒞臨,也好給學子們訓示點撥。”吳拱踏入籤房,一面將些文書放在案上,一面對徐衛說道。
“我一介武夫,如何給學子們點撥?你傳我的話,請興元知府權作代表前往就是了。”徐衛說道。
吳拱應下,正要出去時,被太原王喚住:“吳大,你去知會馬參謀、張參議、劉總領,就說晚上我在家中……”語到此處,他停了下來,略一思索後,補充道“今晚張參議在府中設宴,我、馬參謀、劉總領都將出席。”
吳拱是太原王身邊的人,如何不懂,當即應下,便去知會張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