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1章 徐原禍事

秦檜一聽,忙順着他的話道:“哦?這麼說樞密相公也贊同官家回鎮江?”

折彥質擺了擺手,搖頭道:“南北議和,戰事已經結束,朝廷有很多的事情急需處理,一直呆在福州甚爲不便。但回不回鎮江,幾時回,這須得商量着來,尤其要考慮到官家目前御體欠安,不能操之過急。”

秦檜雖然是監察部門的頭頭,但他跟手底下那班直言敢諫,寧折不彎的言官們不一樣,他是個明白人。折仲古到福州來,打的是迎聖駕回行在的旗號,這說明他就是來接官家回鎮江的。可現在,他卻這麼說,什麼意思?

他之所以堅持要求回鎮江行在,原因在於自官家率宗室羣臣到福州以後,事情就是一團糟,該有的規矩都沒了,耿南仲一夥人大有支手遮天的架勢。看誰不順眼,找個理由就給你貶出去,別的就不說了,連有擁立之功,一直對官家忠心耿耿的何灌都倒了臺,還有什麼是耿南仲不敢幹的?如果這種情況繼續下去,後果非常嚴重所以,必須回鎮江行在去,一切都要恢復正常才行

“這個當然,只是,福州暫避之地,終究不是正經所在。現在朝中有人建議回鎮江,有人提議去四川,意見非常林林種種,可上頭也不召集羣臣商議。或許樞密相公不知道,官家許久不臨朝,連詳議司也是多時不開。一應軍國要事,都是耿南仲下手札,這不是長久之計。”秦檜索性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折彥質還能不知道這些?他跟耿南仲一直都不和,對方上臺執政,還沒有動到他腦袋上來,跟他在鎮江府領導抗戰,而且卓有成效有直接關係。之所以來福州,就是了爭取主動。而且他明白一個道理,耿南仲就算在東宮陪太子整整十年,就算官家再信任他,沒有天子的授意,他敢這麼幹麼?

前天去面君,官家說得最多的,就是檢討。檢討什麼?檢討登基以來的大政方針,說是不顧實際,急功近利,纔會有這一連串的失敗。又說宋金實力相差懸殊,若非要與對方硬拼,大宋討不到好處。今後,對於金國,要更有策略一些。

這個話雖然說得隱晦,但折彥質卻聽出來一個意思,官家被打怕了。用皇帝自己的話來說,朕從東京退到江南,又從江南退到福建,要是再退,難不成退到海里去?

從這些話裡,也就不難明白,爲什麼耿南仲敢大肆貶謫主戰派大臣,那其實都是官家的意思。目的只有一個,讓所有人都明白,打不得了,再打連南方都得丟了。

可能是爲了安撫折仲古,趙桓當時還表示,說他這回在鎮江主持軍政,阻擋金軍過長江,勞苦功高,不愧是國家的柱石之臣,這朝廷的兵旅之事,朕還需要多多依靠你。

一聽這話,折彥質心裡就有底了,他知道不會動到他頭上來。既然得到了皇帝這個態度,他又怎麼會再跟代表皇帝的耿南仲對着幹?

不過,秦檜這個人,從地方上一直幹到臺諫長官,名聲還是不錯的。而且他跑來見自己,也並非爲了私利,若不勸勸他,一直這麼強硬下去的話,很可能就是耿南仲下一個目標。

一念至此,折仲古沉聲道:“會之啊,蔡京你知道吧?”

這不是廢話麼?蔡京誰不知道?大宋到今天這個地步,不說是這個奸賊一手造成的,但也跟他有莫大在的關係。那廝善於猜度上意,投太上皇所好,毫無作爲臣下的原則,由着太上皇性子來,好端端一個江山,弄得滿目瘡痍

“這個下官自然是知道的。”秦檜一時不明白折樞密的意思。

“蔡京當年也是一身兼兩相,總管三省事,權勢可謂熏天了吧?但結果如何?”折彥質問道。

秦檜不說話了,蔡京的結果是死於被貶途中。折樞密的意思是,作爲臣下,你哪怕權力再大,但你的權力是來自於哪裡?那是皇帝給你的,要收回去,也是皇帝一句話的事。蔡京當年的所作所爲,言官們沒少彈劾他,但有太上皇護着,誰也動不了他。今天的耿南仲,就和當初一樣,皇帝要用他,他才能這麼興風作浪。

“下官明白樞密相公的苦心,只是,下官身爲御史中丞,這糾劾之責始終避不開。”秦檜說道。

“形式所迫,誰也無可奈何。”折仲古輕笑道。而後站起身來“有時候退一步,也不見得就失了原則。”

秦檜知道對方是要送客了,倒也識趣,馬上起身道:“下官謹記樞相教誨,貿然前來打擾,還望相公莫怪。”

“哪裡,但願你真把本相的話聽進去了。”折彥質笑道。

“下官告辭,樞密相公留步。”秦檜一拱手,退出了房去。

折彥質目送他離開之後,轉身回到文案前,又拿出那道沒有完成的奏章來。上面的內容讓人非常意外,竟是請辭樞密使一職

五月,趙桓病情好轉,能在內侍攙扶下勉強行走幾步。針對朝中百官輿情洶洶,都在議論該往哪去處一事,他不得不出來表態,說是長江以北已是金人勢力範圍,再回鎮江府已經不合適,衆卿議一議,另外選個地方吧。

大臣的意見總的來說,分成三派,一說遷行在往杭州,二說入四川駐興元,三說往鄂州。選杭州,是爲了繼續經營江南錢糧重地,至少要維持現在半壁江山的局面。選四川,則是爲了依靠西軍圖存。大臣們的奏章中說得非常清楚,如果入蜀駐興元,就可以“前控四路之師,後據兩川之粟,左通荊襄之財,右出秦隴之馬。”也就是說,前面有涇原、環慶、秦鳳、熙河四路西軍,後面是物產豐盛的四川,再加上經濟發達的荊襄等地,大事可定。至於選鄂州,純粹是爲了避開金軍的鋒芒。

討論一開始,就沒誰搭理鄂州,羣臣們爭論的焦點,就集中在去四川還是留江南上。同時,這也是兩種觀點的爭鋒。留江南,是爲偏安,不想離開這繁華富庶之地。去四川,是爲偏霸。興元府,也就是後世的漢中市,宋時屬利州路,歸四川宣撫使管轄。如果將行在遷到興元府,“前控四路之師,後據兩川之粟”,就能對中原形成威脅。

支持這兩個地方的大臣爭執得相當激烈,皇帝一時也難以決斷。偏生這個時候,徐紹和許翰從陝西回來,同時也帶回了西軍戰敗,主力遭受重創的消息

朝中炸開了鍋這還爭得臉紅脖子粗,想要依靠西軍呢,結果西軍讓女真人都打殘了震驚之餘,皇帝百官最關心的就是,幾十萬西軍,怎麼就敗得這麼慘?

徐紹上書請罪,將此次反攻的緣由和經過詳細上報,請求處分。皇帝百官都不勝唏噓,你這一敗倒不打緊,可從今以後,我們就沒有任何力量去跟女真人抗衡了……

趙桓又急又惱,西軍一敗塗地,陝西還靠什麼去抵擋女真人?如果將來陝西丟了,就直接威脅到四川,四川再丟,金軍順着長江打下來,那還有什麼事?

在怎麼處置徐紹的問題上,朝中意見不統一。西軍大敗,雖然主要責任在他,但徐紹是爲了緩解東南的壓力,也實屬出於無奈。既然根本宋金和議,他陝西宣撫處置使的差遣已經免了,那就不要再深究了吧?畢竟徐紹這些年還是數有大功於朝廷的。

但耿南仲等人認爲,由於徐紹的行爲,導致西軍主力遭受沉重打擊,丟失大片領土,罪大惡極說不上,但責任絕對逃不過,應該嚴辦。建議把他貶到外地安置。

趙桓經過再三考慮,給徐紹掛了個閒職,沒有再深究此事。原因嘛,當初朝廷並沒有明確要求徐紹要怎麼樣,但他一回陝西,就準備反攻牽制,緩解南方的壓力,動機是非常良好的。再說,宋金實力差距在那裡擺着,如果追究徐紹損兵折將,丟失土地城池的責任,那中原江淮也丟了,怎麼說?都嚴辦?

耿南仲見徐紹過了關,很不爽利,又指使人揪住徐衛。說徐九在反攻中任都統制,總管全軍,戰敗之責他應該負吧?建議解除徐衛兵權,給他個閒職。

趙桓卻覺得,徐衛總歸還是太年輕,志得氣滿,輕敵致敗,過錯當然是有的。但他和姚平仲在戰敗之後,迅速收攏兵力,堅守鳳翔府,擋住了金軍入蜀的步伐,過是過,功是功,還是要分清楚的。此時,朝中百官也是一片反對之聲。說徐衛久在陝西,熟悉軍情,不能一棍子給人打死,陝西還是要依靠這些年富力強的將帥。甚至連跟耿南仲一個鼻孔出氣的黃潛善,也替徐衛說話。

雖然朝中意見都不支持解除徐衛兵權,但前線將帥打了敗仗,不處理就無法嚴明軍紀。最後的結果是,徐衛被降三官,充利州觀察使,從正三品,降到了從四品,還仍任秦鳳路經略安撫使兼兵馬都總管。對姚平仲等西軍戰敗將領的處理,都比照徐衛的標準。

陝西的事情一處理完,行在的地點爭論也有了結果。既然西軍大敗,元氣已傷,那到興元府就什麼意義了,朝中一致通過,去杭州。

這年五月底,趙桓率宗室百官,離了福建,前往杭州。因趙桓身體原因,行程極慢,一路走走停停,一直到八月才抵達目的地。到了杭州之後,皇帝仍舊沒有精力處理朝政,軍國大事多決於耿南仲等人,恰好折彥質又上書請辭樞密使被批准,出爲江南西路宣撫使,帶着折家軍到江西練兵去了,朝中一時唯耿南仲獨大,就此種下禍根。

陝西,秦州,秦鳳路經略安撫司。

自金軍退兵後,徐衛整頓殘部,幾個月時間,他幾乎把自己的防區走了一個遍,迅速摸清了秦鳳一路的情況,將部隊妥善佈防。並會現部下,吸取鄜州戰敗的教訓,用心練兵。鑑於鳳翔府特殊的戰略位置,徐衛和吳玠馬擴等人考察之後認爲,要守住鳳翔,有兩年事情必須幹。

第一,就是鳳翔城防體系必須更新加固。最好是按照當初河東平陽府的格局加以改進。

第二,單純依造鳳翔城來抵擋敵人攻勢,是非常消極被動的。當初他阻擊金軍的那處朱記臺,地勢險要,控扼渭水,應該加以經營,在那裡興建關隘壁壘,造永久性工事。

如此一來,金軍想要佔據鳳翔作爲前沿基地,一進來就會撞上朱記臺,就算繞道,也還有鳳翔城,有了這兩個支撐點,鳳翔防務就牢靠得多。金軍想借此入蜀,絕非易事。

他就此事,上報了陝西宣撫處置司,要求撥給錢糧物資,築城,建關。主持陝西軍政的王庶對他這個想法非常支持,非常贊同,可問題是,現在陝西拿不出錢來因此,他好言寬慰紫金虎,再等等吧,等明天緩過勁來,先辦你這件事。

“明年?萬一在我們防務佈置妥當之前,金軍又來了呢?這事是能等的麼?”馬擴把宣撫處置司的覆函往桌上一拍,不滿地說道。

正襟坐在椅上的吳玠也覺得不可思議,說道:“人手鳳翔不缺,那許多從東南隨官軍撤過來的百姓,衣食都沒着落,只要有活幹,不說工錢,管飯就行。哎,這大帥在公文中說得非常清楚啊這點錢也沒有?幾個月前,從鳳翔運走的錢糧物資,拿出一丁點來,也足夠了吧?”

徐衛聞言嘆道:“現在局勢艱難啊,最惱火的,莫過於姚平仲他們。出來四萬精兵,回去萬把殘部,他那裡才正是用錢的地方。沒辦法,緩一緩吧。不過,子充的話很有道理,雖說宋金剛剛議和,但處在你我的位置,我們應該有這樣的心理準備,金軍隨時有可能捲土再來”

馬擴搖了搖頭:“這一回,元氣大傷,不是兩三年能夠恢復的。”

正說着,外頭士兵報道:“大帥,宣撫處置司徐參議到了。”

徐衛一怔,六哥怎麼來了?當下起身去迎,剛至堂外,徐六已經進來,遠遠執禮道:“徐經略。”

“徐參議這是來視察?”徐衛還禮問道。

徐良上得前來,笑道:“視察不敢當,受王判驅使,往各路查訪軍情民意,秦鳳自然是首要之地。”

“來來來,裡面說話。”徐衛伸手請道。吳玠馬擴二人當下告退離去。

到了二堂,徐衛的辦公所在裡,兩兄弟坐下,徐衛親自替堂兄倒上茶,雙手呈上。徐良一見他這畢恭畢敬的模樣,不敢去接,疑惑道:“九弟,你這是作甚?哥哥得罪你了?”

“這不是降三官,從四品觀察使麼?矮徐參議半級,你是長官,我自然要恭敬一些。”徐衛說道。

徐良苦笑着搖了搖頭,接過茶來道:“你要求撥錢糧那事我知道,現在宣撫處置司也很難,實在拿不出錢來,你等一等。來時,王判再三囑咐,讓我見了你要解釋清楚,等明年緩過來,先就辦你這事。”

徐衛挨着他坐下,點頭道:“我理解上頭的難處,但明年可不要再推託了。”

“這是一定,你秦鳳路處在抗金前沿,緊誰也不能緊你。”徐良抿了一口茶道。又說了一陣話,無非是例行公事,詢問秦鳳軍情,徐衛自然如實回答。

徐良放下茶杯,環顧左右內外無人,趨身向前,低聲道:“九弟,有個事爲兄提前給你透個口風,你不要跟任何人說起。”

“何事?”徐衛問道。

“南方來了詔命,跟涇原有關。”徐良道。

心裡一跳,跟涇原有關?那不就是跟大哥有關麼?什麼事居然驚動了朝廷?徐衛忽然想起,當日他趕往成州,見三叔離陝之前最後一面,當時三叔就提到了大哥,聽他的意思,好像沒打算和稀泥,莫非這回來的旨意,就是……

“你說。”徐衛點頭道。

“大哥這回了不得,南邊委任他爲御營司都提舉,接何灌的位子。”徐良一本正經道,說到此處,靠回椅去,“怎樣,榮寵備至吧?”

榮寵?你這風涼話說得真不着邊際他好端端在涇原當着大帥,手下數萬雄兵,天不管地不管,何等自在?誰稀罕到南邊去?整天俯首貼耳,謹言慎行?

不過,別說,這招還真狠明着吧,升了你,御營司是大宋方面武裝之一,天子近衛軍,御營司都提舉,那就是頭號軍事主官,是至少帶“太尉”銜的。可問題是,御營司成天在皇帝面前轉悠,大哥在陝西呆慣了,他能過得了那日子?更不用說,現在的御營司,恐怕也不是安樂窩,秦鳳趙點,府州折氏,誰聽你的?

看來,三叔真爲這事冒火了。如果不是他回南方去說了什麼,朝廷怎會如此處理?這說白了,就是解除你兵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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