佔二衆將十都默不作聲。倒不是懼死,而是因爲大帥二心一叩,踏白前軍的任務,不在於作戰,而是偵察,遇敵能避則避。可楊再興的兇名不但威震敵膽,便是弟兄袍澤,也畏他幾分,再說了,他還是長官,當兵的如何敢聒噪?
楊再興見此情形,大笑道:“我不過一句戲言,大帥軍令,楊某如何敢違背?。語至此處,朝東面深深盯了一眼,只見廣袤的平原上,塵土揚起一片煙幕,以遮天蔽日之勢上升。那塵幕之下,由北而南一條黑帶在天地相接之處出現。秋風之中,隱約傳來嘈雜之聲。再仔細一看,有一片黑點漸漸脫離,往這邊過來。對方的前鋒出來了!
“走!”從牙縫裡嘣出來這個字後,楊再興調轉馬頭,帶領部屬如風般往西奔去。
數十里外,白水之濱,宋軍正在紮營。這古往今來,紮營之法是帶兵之人務必通曉之術。背山險,面平易,通達樓採,牧飲相近之地,方可用爲營寨。徐衛顯然已經深諳此道,背靠着華州北部唯一的金粟山,北臨白水,面向平原。此時,士兵們已經將從山上伐來的村木立起了柵欄,裡面,大小不一的各色軍帳林立。官兵行走其間,往爲不絕。負責警戒的部隊則早已遠離了營區,隨時準備應變。這裡,可是“敵佔區”。
各路前鋒踏白陸續歸營,都沒有發現異常。只是華州原本是富饒之地,狼煙一起,此地受到的破壞最爲嚴重。馬軍往往奔行十數裡,也遇不到一個薦人。入目。盡是荒蕪的田地,殘破的村莊”
楊再興的隊伍衝進營區,他吩咐弟兄們去歇息後,問明大帥所在,單人匹馬尋了過去。其時,中軍大帳設置未畢,徐九正和吳階馬擴及楊彥等人在帳人說着什麼。楊再興老遠就下了馬,大步上前喚道:“大帥”。
“回來了?怎麼,有情況?”徐衛看他神情有異,遂如此問道。
楊再興給幾位長官作個四方揖,而後沉聲答道:“大股金軍出現在東面,距此不過五十里。卑職判斷,我軍的對手到了。”
吳階眉頭一皺:”大股金軍?你確定?楊再興看他一眼,雖然對方是長官,可他臉上明顯還是有一絲不快。我又不是三歲的娃,這還能看錯?你當我這個踏白軍統制官是吃乾飯的?遂回答道:“若有差錯,甘受軍法
吳階被他頂這一句,也不再多問,自言自語道:“對方必然已知我軍動向,這不退反進,,不知對方主將是何人?”
“完顏委宿的兒子,完顏活女。”徐衛隨口說道。對於這位女真小將,他基本沒什麼瞭解,只知道對方是妾宿的兒子。但委宿既然派他到關中平原來與自己對峙,自然不可能是個草包。而且對方這個舉動,也不僅僅是不想示弱。帶兵打仗,講究虛虛實實,有而示之以無,無而示之以有,活女是想擾亂視聽,同時振奮軍心。
吳階顯然也想明白了這一點,接口道:“完顏活女此舉目的不在於示強,”
“不,確實是在示強,不過不是向我軍。而是向他的部曲”。馬擴接過話頭道。
吳晉卿心中不悅,看了對方一眼,問道:,“那依子充兄的意思。我軍該當如何?。
馬擴直面他的詢問,回答道:“按原定計劃,直趨而前,速戰!”
一直沒說話的楊彥此時沉吟道:“完顏活女部所爲牽制長安地區,使我不能兼顧環慶。既然是牽制,但他的實力則不可小視。而且對方雖爲牽制,但勢力作好應付有可能開戰的準備。卑職以爲,觀望一陣再說。務求穩當。
一切以保證整個計劃順利施行爲主。”
他這番話讓徐衛很是吃驚!要知道,楊彥一直被視爲一員悍將,攻堅、守城、野戰,他的部隊都是全軍有力的強盾和開路的鐵錘。他的脾氣向來以火爆著稱,遇事比較激進。但現在,他說出這番話來,着實讓徐衛看到他的進步。不管他的意見是對是錯,但他遇事先過過腦子。這讓徐衛很高興。
衆將爭持不下,各抒己見,徐衛揮手製止一衆部下,朗聲道:“你等只着眼於面前戰事,則不便於洞察敵方意圖。從宋金大局看,從陝西局勢看,就很容易理解完顏活女想幹什麼。小
衆將都思索這句話時,馬擴自負地一笑,看向徐九道:“大帥之言在理。金軍此番發動攻勢,意圖不過是劍走偏鋒。他們突然揮師環慶,是想攻曲端不備,同時也避開我軍,打破在陝西的僵局,爲圖謀全陝的戰略想突破口倒不愧是出使過各國,見過世面,會看大局的人。簡短几句話,便將金軍意圖剖析得清清楚楚。
徐衛點點頭:“不錯,金軍將主攻弈向放在環慶,對我軍只施以牽制。這說明,在完顏委宿的考慮中,關中平原能不發生戰事自然是最好。但現在我軍越過華州,逼到了面前。完顏活女爲示強於部下,不退反進,擺出一種與我軍決一高下的架勢
說到這裡,他自己也搖頭笑了一聲:“其實,若活女繼續退。我軍還敢追麼?。
這還用問?他如果繼續退,我軍恐怕還真就不敢繼續前進了。關中平原上,本來就有利於金軍的騎兵優勢。他手握強兵,一退再退,傻子也會想想是不是有詐。可現在他不退了,而是撲到面前”
“哼,看來委宿這個兒子也不比他爹高明多少。他要是退了,還真就把我軍給牽制住。現在即突上前來,不打他打誰?大帥,明天便與他一決雌雄如何?”有部將大聲問道。
“當然!他示強於部下,如果我軍不求速戰,那就等於是幫他的忙。讓金軍上下覺得,你看,我們不進反退,宋軍果然怕了,不敢打了。傳令下去,今夜弟兄們養精蓄銳,明天一早飽餐一頓,與金軍開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