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這大小眼宋將一鬧,諸將皆忿然,都欲請戰。斡離刀毛“到是鎮定多了,輕描淡寫地說,量一武夫何足爲憂?且不去管他,若靠近城關只亂箭射回便是,咱們接着議。其實還有什麼好議的?前有阻敵,後有追兵,三萬餘人馬被困於滑州城內。上天無路,下地無門,這番苦也。王訥與韓昉爲二太麾下漢官之首,被譽爲“謀主”韓昉生死,不知,斡離不對他也就格外重視了,因此首先問計於他。
此時,王訥心裡很明白。現在的處境非常危險。宋金開戰之前,女真人認爲大宋的武將只有劉延慶而已,待延慶攻遼大敗,則認爲南朝無將可用。可現在呢?種、折、姚、徐回家,父兵,親兄弟輪番上陣。尤其是那徐衛小賊,兩次於關鍵時剛壞我大事,今番竟將我逼入絕路。衆所周知,南軍善於城池攻防,北軍擅長奔襲野戰。如今三萬大軍都縮在滑州城裡,若被宋軍包圍扣城,能支撐多久?
“太郎。非是下臣長他人志氣,滅自家威風。恕我直言,眼下,攻守已經易勢。若想突破重圍,安危返回燕山已經沒有可能。臣認爲,當固守。以待西路粘罕過河。再觀時待變。”王訥說的這是大實話。就連平日裡驕橫不可一世的女真將領們聞聽都沉默不言。
斡離不那個心酸,昨天,自己還想着劍指東京。到了今天,竟連自保都成問題。這怪誰?徐衛!去年若不是這廝作怪,大軍早已過了黃河。今年又是他!金軍出燕山時所攜糧草,並從真定等府州縣所獲物資,被他一把大火燒得乾乾淨淨,連根毛也沒搶回來。不出七天,全軍就將斷糧,這對軍心士氣是一個災難性的打擊。
見二太落寞。王訥勸道:“太郎,看來我們是低估了對手。南軍不乏有勇有謀之將,亦不缺死戰不退之卒。兩次進軍,皆貪功冒進。孤軍深入,這就是”
斡離不聽到此處臉色徒變,猛拍帥案吼道:“非是我孤軍深入!而是粘罕失期會師!他兵力並不少於我軍,且有銀術可、活女、馬五等勇將,卻至今未能渡河!使我獨力面對十倍南軍!若能回得朝去,”當着各族武的面,二太還是沒把話說得太絕。
數落了粘罕。怒氣再度被激起的他又罵起了徐衛,說虎兒不除,終成猛獸,留的這小賊在,必爲金軍之患!帳下武見他盛怒,都不敢多言。郭藥師在衆人議論之時,一改往常的積極,始終不發一語,垂着頭若有所思。別人只當他是遭遇大敗,心緒不佳所致,也沒多想。
但正當二太怒火沖天,失去理智之時,他突然大聲說道:“太郎!臣已有脫身之策!”
斡離不不懂漢語,聽到他語氣,見他神情,知道一定有極重要的話想說。趕緊望向王訥,當王訥將藥師之言解辮他聽時,二太終於消停下來,也沒打算將面前這張當初姚古用過的帥案掀翻了。重新落座,問道:“但有良策,速速講來。”
藥師故作姿態。起身環視一衆武,朗聲道:“郭某問諸位一句,眼下大宋君臣心裡最想的是什麼?”
你這不是廢話麼?我們一路披靡,打到東京城外。使南朝大將膽寒,皇帝束手。現在卻是糧草被焚,士氣低落,又被困在這滑州城裡,大宋君臣還不彈冠相慶,盡起大軍來攻滅於我?
聽完同僚們七嘴八舌的述說,郭藥師搖頭直笑:“不!在下在保證,眼下大宋君臣心裡想的,絕不是攻滅我軍。”
“何以見得?”王訥問道。也怪不得他不信,金國欲滅南朝,自然是其死敵,如今我等勢窮,對方怎會不斬盡殺絕?至少,若換成是我,必然這樣做!
郭藥師躊躇滿志,對斡離不一抱拳,大聲道:“非是下臣誇口,在座諸公,對南朝見識皆不如我!誠如王訥所言,南軍不乏良將名帥,亦不缺勇悍之卒。但要知道,指揮他們的,是東京禁宮裡的少帝和一班不通軍務,卻慣於指手劃腳的腐儒!眼下,宋軍雖然佔盡優勢,但未得東京點頭,他們不敢扣城。
聽到這麼一說。衆人心裡多多少少恢復了幾分底氣。但轉念一想,不對吧,就算南朝少帝和臣們都不懂軍務,但眼下局勢,就算是個傻也看得出來,我們插翅難飛!對方再蠢,也不會放看到嘴的肥肉不吃。當平。衆人紛紛質疑。
郭藥師不爲所動。山決奏道:“還是那句話,重點便是大宋君臣的心態。此川”乙們並沒有想着要把我部攻滅於境內,而是想着趕緊將毒等打發走!”
此語一出,滿堂譁然!絕大部分武都認爲藥師此議太過於想當然,南人不是說。縱虎歸山,終將成患,眼下我軍已處絕境,少帝就是再弱。也不會放任我等安危回到北地。倒是王訥聞訊之後沉吟不語,見衆人都詰難,勸道:“諸位勿躁,且聽他把話說完。”
“諸位試想。那少帝受命於危難之際。太上大禍臨頭之時,將這擔扔給了他,自坐上皇位那刻起,他就沒有安生過。此時,說句不聽的話,我等在其眼,如同瘟神。有道是請神容易,送神難。危急時刻,他連劃河爲界都能答應,諸位還看不出這位大宋天是何等樣人嗎?”郭藥師侃侃而談,倒是有些人信了他的話。畢竟。此人原爲宋臣,還極受趙宋太上趙估的寵信,深知南朝虛實。
斡離不聽到這。已完全平靜下來,細細思索一陣,問道:,“那依你之見。該當如何?”
“遣使,議和!”郭藥師語出驚人!議和?拉倒吧,南朝現在佔盡優勢,我們是甕之那啥,人家肯跟你議和?癡人說夢呢!
“怎麼個議法?”王訥神色凝重地問道。
“自然不能像從前那般。”郭藥師笑道。“此去,不妨給足南朝君臣面,見了少帝趙皇,該跪就跪,該磕頭就磕頭。不提三鎮、不提兩河、也不提上尊號、只索錢糧。南朝富庶,其錢糧之地盡在南方,未受損失。我料少帝必然心動!如果還嫌火候不足,不妨再聲稱,撤退粘罕所部。解除太原之圍,所破真定等府州盡數歸還。如此一來。還怕南朝君臣不歡欣鼓舞?就算有言戰之音,也會被他們壓下。只要我等安然歸國,自有機會捲土重來!”
斡離不目不轉眼地盯着他,待他講究,立即問道:“倘若徐衛等武臣擁兵在外,不奉其朝廷號令,執意開戰,如之奈何?”
郭藥師神色一凜,厲聲道:“量他不敢!冉朝武臣只有統兵之權!而無發兵之責!不得朝廷明令,敢動刀兵者,當死無葬身之地!這是大宋的祖制鐵律!一百十多年來,無人敢犯!太郎絲毫不用憂慮此一
!”
斡離不深思良久。眼下處境尷尬,也沒有其他辦法,姑且試上一試。若藥師之策不能奏效,也還可用王訥之計堅守滑州。待粘罕過河。甚至可以多派人馬偷出滑州,往太原或國內求援。只是,此番使宋,派何人爲宜?前幾次,皆用漢官爲使,結果謀主韓昉鬧了個下落不明,生死難測。
王訥雖在,但其兩次使宋,必然駁了南朝君臣顏面,再派他去,只怕不合適。當下便問藥師。
“太,此番使宋,恐怕還得王訥。”郭藥師話音方落,斡離不自然驚奇,便是王訥自己也大感意外。
二太追問原由。郭藥師笑着說:“王訥先前使宋,必羞辱南朝君臣。此番,若持謙恭之態而去。定能使少帝竊然自喜,助其虛榮。另外,王訥專事屈膝好言,需有一人再作強硬姿態。如此一唱一和,方能成功!”
斡離不一聽罷。立時看向王訥。他知道,自己麾下這位漢官,多謀善斷。若說本事那是不但此人既驕且傲,性孤高,上次使宋回來,被“強人”半道截殺,深受凌辱。如今我勢窮遣其往宋,他肯不肯去都是問題。再者,郭藥師還把醜話說在了前頭,此去他專門負責卑躬屈膝,這未免有些,,
王訥沒聽郭藥師把話說完就已經勃然大怒!這簡直就是明擺着!三姓豬狗故意整我!第一次使宋,我曾當着少帝大臣的面放話,下次來,必是刀兵相見!第二次去,將南朝君臣狠狠折辱一番!如今再去,卻讓我卑躬幕膝。專說好話?呸!
二太沉吟片刻。他心知藥師與王訥素來不和。也明白郭藥師舉薦王訥三度出使。多多多少少有些公報私仇的意思。但不可否認,若使王訥往宋,確實比他人合適。自己與這班漢官相處既久,逐漸明白一個道理,南人好臉面,爲了臉面,常幹出一些讓人摸不着頭腦的事情。王訥從前在南朝君臣面前飛揚跋扈,如果此去卻鋒芒盡斂,說不定真能奏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