析津府的百姓已經習慣了大宋方式的生活,每天工作四個時辰,並且每日三餐,這種生活方式與原本漢家百姓心中的辛苦勞作一致,但同時也帶有適當的休息時間,讓人忍不住習慣起來。
早晨一碗地道的煎點湯茶藥下肚,整個人都精神起來,煎茶的流程絕不馬虎,煎茶時間越長,味道也就越好。首先用炭火將茶水燒得滾沸,用冷水點住,茶水再滾沸起,再用冷水點住,如此點三次,才能收到色香味俱佳的效果,但這種茶飲也只適合那些清閒的人。
急着去工廠上工的人可就沒時間享受這種養生的茶水了,而是帶着家中已經上了書院的孩子一起去吃早餐,或是一碗香噴噴的骨湯餛飩,或是一份滋滋冒油的肉餅。
這是屬於析津府百姓的一天,在這裡甚至可以看到東京城所有的商鋪商號,連勾欄之地也不例外,有名的妓館瓦舍,瓦里遍地都是,繁榮的街道一點也不弱於東京城,不過唯一的不同是析津府的大街上百姓數量遠遠沒有東京城的多,也沒有那麼擁擠。
但誰都知道,析津府的人將會越來越多,再寬闊的街道到時也怕是不夠,原因很簡單,析津府外的工廠逐漸變多,從四面八方翻來的人每日絡繹不絕,商賈多了自然帶來了貿易,貿易多了自然會帶來人口。
工廠需要大量的工人,只要你的身上帶有朝廷的戶籍,只需花費三十文便可在析津府重新落戶,沒錯,析津府現在是大宋唯一可以不限量接納外地百姓落戶的城市,但時間長了,人口達到一定的數量,析津府便會停止落戶,到那時,再想在析津府落戶怕是比登天還難。
趙禎的馬車進入析津府的城門後便緩緩降低速度,路上出現了和東京城一樣的紅黑叉子,把道路劃分成了不同的區域,雖然道路很寬,但卻已經被佔據,夏竦和包拯兩人已經率領析津府的多有官員在城門口迎接,城牆上的侍衛也都穿戴整齊,甲冑完備,代表大宋火德的旗幟高高豎起。
百姓們的生活已然被這一突如其來的變故所打擾,但沒有任何人會埋怨城門被佔據,而是恭恭敬敬的在道路兩旁拱手而立。
“恭迎陛下!”
隨着夏竦的開口,身後的文武官員齊齊拜下山呼萬歲,咔……嚓……城中的守軍跟着單膝跪地大喝:“威武!”這是軍中唯一有別於官員的禮儀,以威武壯軍威,以威武壯帝王之儀古往今來唯大宋如是!
隨着聲音的傳播,整個析津府爲之沸騰,圍觀百姓激動的高聲呼喝:“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萬歲之稱自漢武帝時便已經成爲皇帝的專用名詞,只要響起萬歲之聲,百姓豈能不知這是皇帝駕臨?於是整個析津府便響起了萬歲的呼喝聲,聲浪一浪高過一浪遠播四方。
這是面見皇帝的基本禮儀,大宋不興跪拜,百姓只需拱手而立便可,很顯然在大宋基本上還保有上位者對人的尊重,趙禎舉手微擡:“平身!”
“謝陛下!”
隨着趙禎的話,百姓們支起腰桿,這在大宋是最爲尋常的事情,即便是遼朝也不會強制讓漢人百姓下跪皇帝。
趙禎揮了揮手,一旁的內侍便走到人前高聲叫道:“各司其職,各作其工!”
隨着內侍的話,一部分圍觀的百姓散去,他們還要趕去興辦的工廠上工,畢竟少幹一天就少拿一天的工錢不是,但有些人卻不願意離開,難得一睹天顏,還不得好好看看?
在大宋總是不缺乏看熱鬧的人……對於這些人趙禎實在沒辦法驅離,畢竟人家也沒做什麼,現在他總算知道皇帝有的時候也是很苦惱的,被人家當場熱鬧來看的確不舒服。
夏竦和包拯兩人都知道皇帝的鬱悶,但卻並不打算插手,讓百姓多瞧瞧皇帝沒有壞處,反正他們也看不見多久。
趙禎過了析津府的宮牆之後,夏竦便上前道:“啓奏官家,遼朝上京傳來消息,耶律重元意有所動!”說完便遞上一張小小的紙卷,這紙卷只有小拇指的一節大小,但上面卻密密麻麻的寫滿了文字,可謂是蠅頭小楷。
但在這蠅頭小楷的字裡行間中,卻有着驚濤駭浪般的消息,耶律重元已經取得了不少遼朝重臣的支持,他的皇太弟身份更是明火執仗的搬出來掣肘皇妃。
雖然遠隔千里,但趙禎卻能從宋小乙的字裡行間之中感受到步步驚心,沒想到耶律重元這麼快便攏絡了一幫老臣,更沒讓趙禎沒想到的是皇妃蕭撻凜的手中居然還掌握着一支極其精銳的宮帳軍,這也是爲什麼耶律重元不敢明目張膽搶奪皇位的原因。
趙禎隨手把紙條遞給夏竦燒掉,望着天空中被風撕碎的雲彩長嘆一聲。
耶律宗真和當初的自己一樣,在御駕親征之前也給上京城的女人留下了一條保命的底牌……也就是這張底牌給蕭撻凜爭取了寶貴的時間,否則蕭惠張儉的十萬大軍還沒趕到上京城,這對孤兒寡母便要慘死在政變的屠刀之下。看來即便是耶律宗真也在出徵之前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說的好聽這叫未雨綢繆,說的不好聽便是疑心病重,這怕是所有帝王的通病吧……
從這一張小小的紙條趙禎便明白,耶律重元與皇位基本上是沒有什麼希望了,即便是他攏絡了朝中重臣也是無用功,在這個時代,誰的手中掌握了兵權便是擁有了一切。
上京城中的勢力劃分已經太過明顯,如若耶律重元在得知耶律宗真剛剛戰死的時候便起兵造反還有希望,現在局勢已定,宋遼之間已經恢復了平靜,並且被圍困在大同府內的十萬大軍也在前往上京道,只要皇妃蕭撻裡能撐到蕭惠到來便可。
但現在也不是沒有希望,只要耶律重元能趕在蕭惠和張儉的十萬大軍達到之前順利奪取政權,那他還有成功上位的可能,只不過蕭撻裡手中的精銳可不好對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