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東京城千里之遙的延州城正陷入極度的恐慌之中,李士彬率領的五萬蕃軍打仗不行,但禍害起老百姓來可是一個頂十個,守城的大宋校尉看不過去便綁了幾個到範雍面前治罪。
可範雍卻不敢有所動作,畢竟五萬蕃軍也能給延州城的防守增加一點信心,現在最擔心的就是李仕彬率領手下的蕃軍前去投靠李德明,畢竟兩從血緣上還是有些關係的,李仕彬甚至可以稱呼李德明爲堂兄也不爲過。
範雍知道,守城不戰最多是被扣上怯戰的名聲,而治下的蕃軍投靠党項人,那他便永遠也別想在朝堂中立足了,所以對蕃軍在城中的所作所爲範雍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最多派人去李仕彬那裡打聲招呼,讓蕃軍別做的太明顯了。
現在城中的百姓苦不堪言,這哪是什麼投靠大宋的蕃軍,簡直是土匪流寇,不!連土匪流寇都不如!
人家土匪流寇還知道給百姓留意一條活路,否則下次搶不到東西了,這些蕃軍倒好,完全不顧及百姓的死活。
城中的百姓是敢怒不敢言,甚至城外的党項人都在奇怪延州城的防禦懈怠。
不過還好,守城的校尉在党項人來之前便派人把四周的樹木都砍掉了,所以党項人制作攻城器械的速度很慢,加之延州城的城牆是內置夯土外裹方磚,倒是結實的很。
範雍也不是徹底的蠢,好歹知道李德明的來意,這對延州城來說是唯一的好事,因爲一旦李德明攻入延州城,大宋便不會再給他機會,也不會承認西夏的國家地位。
只有圍而不攻纔是最好的,可世事難料,範雍怕的是李德明手下的兒子李元昊,此子不同凡響,極力的反對他爹李德明的計劃,小小年紀的李元昊反對父親和宋連遼的策略,認爲向西域開疆拓土纔是最好的方法,等西夏的國力強盛之時,就是大宋不想承認西夏的地位也不行。
說實話範雍覺得李德明的兒子比他有眼光,可讓範雍萬萬沒想到的是,這個李元昊比他爹更加的聰明有謀略,這次主導圍困延州城的戰略就是李元昊想出的,甚至派人放出話來,只要大宋一日不承認西夏國的地位,党項人就不會停止攻伐。
相比起李德明的保守戰術,李元昊更加推崇積極進攻,圍困延州城是給大宋施壓,那攻陷延州城也是在給大宋施壓,如果還不承認西夏的地位,那就一路向南進攻,反正延州城如果拿下,便打開了陝西的門戶,富饒的土地和大名府就在党項人的鐵蹄之下,宋人遲早就求饒的。
在李元昊心中,一個連打贏戰爭都上歲貢的國家,能有什麼倔強的尊嚴?
當年的檀淵之戰明明是大宋贏了,可卻年年上貢,不光如此還和遼國以南北朝相稱,那既然契丹人建立的遼朝能行,爲何党項人建立的西夏就不行?
李元昊大步的跨入父親的帥帳撩開門簾走了進去,在一塊虎皮的地毯上跪下道:“阿爹,大軍已經圍困延州城半月之久,大宋皇帝要是派遣援軍的話早就來了,咱們攻城吧!”
“嵬理啊!你說我們這次來的目的是什麼?”
李德明並不回答兒子的問題,而是抽出元昊腰間的匕首查看並反問他。
“當然是讓大宋承認我西夏的國祀!阿爹說過沒有立國党項就不能真正的團結起來,也不能發揮党項人所有的力量!”
“哈哈!說的好!我們既然已經圍住了延州城,那又何必讓兒郎們用性命去攻城呢?只要圍住延州,宋人的皇帝就應該知道我黨項人要的是什麼……”
李元昊摸了摸腦袋道:“可孩兒聽說宋人的皇帝只不過是個十七歲的孩子,他能知道阿爹的用意嗎?還不如直接拿下延州城,等拿下之後在派遣使者去向大宋皇帝說明便是!”
李德明欣慰的摸了摸兒子的頭:“嵬理果然是聰慧無雙啊!可你卻小看了天下人,這大宋的官家可不是一般的孩子,準確的來說能在十三歲走上皇位並親政的皇帝不是一般人!爲父常和你說的漢人名言是什麼?”
李元昊想都不想的答道:“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那你瞭解大宋的皇帝嗎?”
“這……”李元昊的聲音卡殼,趙禎的事蹟他聽說過一些,但要是說到了解他還真的不知道多少細節。
“嵬理,你還記得咱們拓跋氏的密堂嗎?”
李德明的話讓元昊眼睛一亮:“記得,但大長老總是不然我去那裡!”
李德明要了搖頭,“不是不讓你去,而是怕你去了之後心術不正走上小道,現在你的年歲也不小了,心性也該定了下來,爲父就告訴你!”
在李元昊期待的目光下,李德明聲音沉重的說道:“我黨項人爲了生存自唐時便偏居西北之地,祖輩曾經爲李唐江山流盡了最後一滴血,後來便是五代十國羣雄比起,我黨項人抓住機會便有了數州之地,可自大宋立國以來,處處視我黨項爲眼中釘肉中刺,每每欲除之而後快。
無奈之下我黨項便開始在大宋面前俯首稱臣,以換取短暫的和平,可他趙宋不是李唐!李唐對我黨項有恩,誓死相隨也不爲過,可他趙宋乃是黃袍加身者,豈能讓我黨項俯首稱臣?!”
聽到這裡李元昊的眼睛瞪圓不甘的說道:“欺人太甚!”
李德明無力的擺手道:“這也沒什麼,形勢比人強,大宋一統中原國力昌盛不是我黨項一族能對抗的,可我黨項也不是懦弱無能之輩,在西域被收入黨項的土地中之後,咱們党項也能用自己的力量和大宋稍稍對抗一番!
而且密堂就是專門爲此建設的,它是負責大宋的情報收集和傳遞,據爲父所知,密堂中最成功的一人便是你的姑姑拓跋卓然,她不光是真宗皇帝的賢妃,更是現在大宋官家的女人,此前她就傳來消息說大宋皇帝會給咱們封號西平王!
嘿嘿……只要有了西平王這個稱號,距離西夏國還遠嗎?最重要的是不會犧牲一個党項兒郎的性命,所以爲父纔沒有下令攻城!”
李德明的一番話說完,卻發現兒子呆呆的站在原地,嘴裡不停的唸叨着小姑姑……
在李元昊年幼的記憶中,小姑姑是曾經他發誓要娶的女人但之後就沒了蹤跡,沒想到居然因爲党項的原因被送去大宋做密諜……
李元昊如行屍走肉一般離開了父親的帥帳,渾渾噩噩的走向自己的軍帳,彷彿覺得自己的心被天山上的蒼鷹叼走,不是心痛而是覺得心涼,直到父親追來給了他一巴掌,臉頰上強烈的灼熱敢讓他的心突然變的好疼。
甩開侍衛的阻攔,李元昊瘋狂的衝進自己的軍帳,把頭蒙在獸皮的被子中瘋狂的大喊,瘋狂的嗚咽,直到快把自己悶死才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
軍帳中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李元昊委屈的撲向老者:“大長老!”
老人的頭髮花白,可依然編制者党項人都頭的髮型,伸手拍了拍元昊的後輩道:“嵬理,有些東西失去了就再也得不到,有些看似在一個地方可之間卻有不可逾越的鴻溝,卓然她已經嫁給了党項,雖然人在大宋,可心卻永遠只裝着党項!”
李元昊猛然擡頭道:“如果我打敗了大宋皇帝,能把卓然搶回來嗎?!”
大長老仰天哈哈大笑:“不愧是我黨項兒郎!能!當然能!”
李元昊的眼中充滿了火光,這是憤怒燃燒的光芒,也是毀滅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