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力得不到釋放的情況下就回出現極端,有些人把問題歸咎於錢莊,有些人則是把問題歸咎於商號中的大掌櫃。
這是一個決策問題,東城豪門的有些人家自己不願負責的情況下,就把問題推卸給了總號中的大掌櫃,認爲是大掌櫃的無能才導致他們簽訂了和錢莊之間“不平等的契約”。
這樣的家族不在少數,他們把責任推卸給掌櫃的同時,聲稱自己根本就沒有瞧見過這份契約,知情書和契約皆是大掌櫃的簽訂,應該和商號無關。
更有甚者直接聲稱這件事就是總號中的大掌櫃和錢莊之間的秘密交易,其目的就是爲了竊取家中產業!
有些人家更是把商號中幹了多年的大掌櫃告上了北平府的公堂。
“惡僕害主”這件事在大宋的律法中判罰的相當嚴重,一時間不少的東城掌櫃紛紛請辭而去,誰也不願意成爲東家的替罪羊。
這樣的行爲自然是令人不齒,消息傳開神都城的百姓也紛紛聲討這樣的行徑,但卻沒有什麼用。
北平府的公堂可不是一般的地方,一旦要上堂便要把話說清楚,這裡不是東城各家的公堂,而是大宋國都的公堂,是律法的所在。
人證物證缺一不可,不似之前把家中惡奴押到公堂上,派個人說明情況就行,還要有人證物證,於是大宋錢莊最近就比較繁忙,拉比跟着也忙了起來。
他要作爲人證過堂,而要把簽訂契約時的《知情書》呈堂作爲物證。
現在整個大宋無論朝堂上下都在提倡律法治罪,便是北平府也不能例外,而錢莊的積極配合也使得冤假錯案的可能性被降到了最低。
賈昌朝在得了龍圖閣大學士之後便算是徹徹底底的北平府知府事,眼下這事情他早已看的通透,不是自己能夠攙和的,只能把案件處理好之後上報大理寺。
在他之權範圍之內的事情當然要處理好,否則朝堂上的相公們必然要上奏,但超過自己管轄的事情就要上交給大理寺,如此便是最好的解決之道。
此時的賈昌朝明白,自己不能偏頗,也不能有所倒向,東城的水太深,一旦事發就會牽連出一大批的人來。
據他所知,石家的石元孫,楊家的楊懷玉都在背後,更爲讓人可怖的是,官家亦是站在背後的人。
東城豪門的事情,少有眼見的人便知道是官家在被後動手,官營買賣和蔡記都是官家手中的商號,他們打擊的對象便是東城豪門的各家商號,這樣還看不清楚的人便是無可救藥的傻子。
賈昌朝是聰明人,他絕不會做對自己不利的事情,賈昌朝的優點便是善於總結經驗,他和呂夷簡之間的關係幾乎沒有人知道這是他學習呂夷簡的老道,而他同樣要學習呂夷簡明哲保身的本事。
東城豪門在朝堂上爲自己的鋪路根本就是個笑話,那些出自東城豪門的新晉官員自己都在努力的和東城豪門撇清關係。
這些人在朝堂上混一段時間後就都紛紛明白,爲有堅定的跟着官家纔有出頭的機會。
遵從官家的改革,遵從文化上的革新,遵從六部相公的指揮,多做實事,多爲百姓謀福,這纔是他們升遷的最好辦法。
依靠官員之間互相聯繫,互相給予方便,最後倒黴的終究是自己,若是拿不出政績,便是自己的名字被放進了吏部考覈之中也會被無情的刷下來。
所以朝堂上的一切早已變了規矩,沒人再想着如何結黨營私,因爲這根本就沒有效果,監察院在盯着,黑手在配合監察院,吏部的考覈同樣有監察院的參與。
你上報的政績真假,很快就會被人查到,無論是在地方放上的還是在朝堂上,若是沒有拿得出手的政績都難以升遷,若是僞造政績,那可就更加了不得,甚至有直接被剝奪官身的可能。
眼下的朝堂早已不是當初的朝堂,雖說還沒到鐵板一塊的程度,但卻時時刻刻受到監察,上至宰執相公,下至地方知縣事,無人能例外。
官家已經把朝堂上的政權和監管之權徹底分開,宰執相公手中的權利只是在朝堂上,在大政上起到輔佐太子的作用。
兵權在官家手中,官員的吏治考覈在吏部的手中,檢查之權被牢牢的掌握在監察院的手中,科舉之權在禮部手中,而這些最後都指向了官家。
看似實在分割相權,加強六部的權利,實則實在加強皇權。
唯一能夠約束皇權的,也只有官家自己制定的律法,最近朝堂上就在忙活這東西,幾乎每個朝臣都能爲大宋正在制定編篡的全新律法建言獻策。
說來奇怪,相權被分割之後,賈昌朝第一次發現,原來大宋真的是“皇帝與士大夫共天下!”
自己之前也提了兩項,關於神都城的知府事職權之辯與神都城的防治之策,這兩項居然都被宰執相公范仲淹給誇讚,同時上呈太子報官家御批。
而御批下來的奏疏再次會到了自己手中,上面有太子以及官家的答覆,內容不可謂不詳細,每每想到這裡賈昌朝的內心都是“熱乎乎”的。
便是自己都能有這樣的感覺,其他的官員自不用說。
這是一個機會,是一個向官家,向太子,向朝堂上袞袞諸公甚至是向天下人展示自己才學和能力的機會!
沒有人會錯過這一甚是,而賈昌朝早已斷絕了和呂夷簡的來往,他和呂夷簡的會面,甚至和東城豪門那些人的會面都沒有留下任何痕跡,找不到物證來證明。
而眼下東城豪門已經不行了,這些“蠢貨”若是再敢鬧一次宣德門請見,接過必然是被管家嚴懲,再一再二不再三,上次那些誥命夫人的請見已經惹得皇后動怒,管家不悅了,若是再有必定會受到斥責。
但東城各家要想解決自己身上的麻煩,唯一的辦法就是向官家請旨,這在賈昌朝看來根本就是個悖論。
咚咚咚……北平府門口的鳴冤鼓再次被敲響,衙役匆匆趕來:“啓稟大老爺,是東城張家的人……”
賈昌朝擺了擺手不耐煩的開口道:“又是狀告自家大掌櫃的吧?”、
“是!”
“可提交了人證物證?”
“均是沒有!”
“轟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