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禎的話讓蘇洵恍然大悟,他終於知道爲何官家一直不打算對吐蕃用兵的原因了,其實在此之前他和大多數朝臣一樣不解。
在宋人眼中大宋的軍隊經過多年的改革和南征北戰,早已經是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存在,當年的西夏是那麼的彪悍,連連敗宋軍與西北,契丹是那麼的強大,長驅直入可達東京。
官家登基即位後,卻一改軍制,以戰養戰,以戰養國,先克大理平定南方,再以利爲誘促使大宋百姓和商賈聯合起來向南海諸國索要土地和糧食。
之後更是裁撤廂軍,以其爲荊湖南路開荒之先遣,從此之後大宋的東南,西南之地成爲魚米之鄉,成爲大宋的糧庫所在。
南方安定之下,官家這才着手西北,以燕云爲重,大軍橫掃燕雲十六州,梟首遼朝皇帝耶律宗真,創造了一代帝王的奇蹟。
奪燕雲而下党項,西夏從那時候開始就已經逐步衰敗,再加上海上貿易的發達,大宋從遙遠的大食引進優良的戰馬,可以說官家對待西夏的態度在意改變。
西夏人彪悍嗎?彪悍,可最後還是難逃覆滅的命運!
契丹人強大嗎?強大,可最後也是難逃覆滅的命運!兩者之間的差距也就是在時間上的前後而已。
所以有人說李元昊有勇無謀,耶律宗真生不逢時,這話是沒錯的,天下真正在才智上能和官家平起平坐的人,也只有被官家所忌憚的角廝羅。
也就是因爲如此,官家不斷的壓縮對吐蕃的進攻時間,時機未到是最好的解釋,也是最敷衍的解釋。
只有真正看清真相的人才能明白官家的良苦用心。
蘇洵是真的佩服的五體投地,他沒有任何理由反對官家的布制,也沒有任何能說服自己反對官家的理由。
只是他不明白,爲何官家不把這些事情說出來,向天下人解釋清楚,如此大宋國內也就不會出現那麼多的質疑聲。
當他把自己想法告訴趙禎的時候,他就從官家臉上的表情看到了自己的愚蠢。
“朕是大宋的國君,朕沒有必要也沒有義務向天下人解釋朕心中的想法,他們需要的是統治,被高於他們智慧存在的人所統治,你難道會向鴻臚寺的低級小吏解釋你的政令?
若是你真的這麼做,朕早就把你從鴻臚寺卿的位置上給踢走了,罷黜你去廣南路去治理野人!只有和野人講道理他們纔會覺得你在尊重他們,雖然他們什麼都沒聽懂!但不重要,重要的是讓他們覺得你在尊重他們。
朕是皇帝,皇帝就應該站在皇帝的角度去思考問題,當然,朕和你說這些對於你來說已經是大大的逾越,但眼下就你我君臣二人,就當是說說閒話也無妨,今晚回去睡一覺便要把今天聽到的都忘記,否則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蘇洵早已被趙禎的一席話給嚇的愣住,他不敢打斷皇帝的說話,更不敢聽這些要命的“肺腑之言”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在趙禎說完後連連點頭並且一溜煙的跑了。
三才在邊上嗤笑道:“官家,蘇學士的膽子還真的是比老鼠還要小!”
趙禎搖了搖頭:“你一個閹人如何知道他的處境?若是把你放在他的位置上,怕是早已抹脖子了,朕是在向蘇洵展示朕的信任,前段時間蘇家因爲蘇軾的愚蠢,被天下官員嗤笑,甚至被國子監的師傅們當作是故事講給學子聽,朕要證明自己的眼光沒有問題,也證明蘇家是可以信任的,最少蘇洵是朕的輔弼之臣!”
三才點了點頭:“那這麼說來蘇家沒有參與那件事?”
趙禎微微皺眉:“這還不好說,但朕相信,蘇軾絕沒有參與,因爲靈兒的關係,他不可能參與,蘇洵愛子心切,也不會讓倆個孩子參與其中,至於蘇洵自己,朕覺得他沒問題,但還是要讓黑手把消息查清楚,看來天下人是忘了朕的轄騎有多厲害!”
“官家,已經查明的官員要不要…………”
“讓你的皇城司老實點,他們沒有動作的時候就不要有一點風吹草動,免得這些人壯士斷腕,他們在大宋蟄伏這麼多年,沒有在朕攻伐西夏的時候動手,也沒有在朕北伐契丹的時候動手,反倒是在朕海內一統的時候小動作不斷,這說明了什麼?”
三才臉色陰冷的說道:“說明這些人的愚蠢已經超越了奴婢的認知,這個時候還想在大宋使那些魑魅魍魎的手段,簡直就是自掘墳墓!”
趙禎搖了搖頭:“你已經被憤怒衝昏了頭腦,他們這麼做當然是爲了接手一個完整的,強大的王朝。之前的密檔朕已經查閱過了,當年若不是朕發現宮殿中的隱秘,怕是也躲不過子嗣夭折的命運,這些人糾集在一起,因利益所驅使,抱團的很。”
三才有些納悶的道:“官家,奴婢就是不明白,這些人到底爲何要這麼做?奴婢查閱了他們各家商號的流水,盈利可不在少數,這些人賺的錢幾乎能抵得上半個神都城的百姓賦稅了,爲何還這麼貪心,皇權他們根本就無法碰觸,他們還想要做什麼?”
趙禎許久沒有說話,其實這些商號以及他們背後的人和自己也有千絲萬縷的關係,當年爲了經濟上的改革,把這些人放了出去,捧了起來,使得他們擺脫對土地的依賴,帶動整個大宋對工業的重視,當初的犧牲不可謂不大。
甚至是蔡記都是被綁在了那輛戰車上向着沒人知道的未知衝鋒而去,還好最後獲得了超乎想像的收益,也爲大宋的商業改革帶來的契機。
當所有人都佩服白手起家的商號做大做強的時候,卻極少有人知道其實大宋最厲害的商號往往是最低調的商號,而這些商號的背後幾乎都有將門,權貴之家的影子。
可以說是趙禎成就大宋現在的內部矛盾,這些人想要獲得更大的權利,想要在朝堂之中干涉一些和經濟有關的政事,想要利用商業和財富影響朝廷。
這東西很可怕,是由衆多強大經濟實力和政治實力的聯合體,趙禎不知道用什麼詞語來形容它,說他們是財團,可他們比財團大得多,說他們是政治寡頭,可又談不上他們在朝中的影響,甚至連存在都是那麼的虛無縹緲。
但趙禎敏銳的直覺早已發現這些人不太正常,所有在自己意料之外的事情都有他們的影子,這個組織甚至已經凌駕於資本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