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皇帝的手段,蔡伯俙幾乎全程裝傻,他是知道趙禎準備給孔宗願一個怎樣的名頭,衍聖公,這名頭不光大,還有相當的正統性。
蔡伯俙現在是文資身份,所以他能很快就明白了衍聖公的價值,官家首創的“衍聖公”封號,官職品級雖不高,但在文道上的品質卻是甚足。
與以往的褒成、褒尊、宗聖、奉聖、崇聖、恭聖、褒聖等封號相比,“衍”寓意聖裔持續衍展、世代繁衍無止境,代表了封建帝王尊孔崇聖的至高境界。
其實他哪裡知道這是趙禎的無奈,既然不能徹底剷除這個家族,那就只能保留下來,但既然要保留就要在強力管控的同時給足了好處。
如今即便是再恨漢武帝也是沒用,最多去內藏庫中對着漢武帝的木偶大罵一通。
現在趙禎已經非常喜歡沒事的時候去寶庫中和那些歷代君王的人偶對話,甚至還有一些曾經出現在後世的君王。
他甚至會不好意思的對朱元璋抱歉:“老朱啊!朕可能讓你和你的大明王朝消失了,草原上的韃靼人已經被朕教化成了良民,他們沒有了草原,沒有了遊牧,已經改爲種地或是行商這樣穩妥的營生,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
指了指邊上的自己想象出來的成吉思汗道:“意味着你的大明不會再出現了,孛爾只斤鐵木真的族人已經被朕收服,再也沒有黃金家族了,你也再也沒有推翻這個外族的統治建立自己王朝的機會了。”
說到這裡趙禎稍稍愣了一下隨即認真的說道:“但華夏這片土地還會陷入戰爭,誰知道以後還會出現什麼樣的情況?大宋的體積已經太大了,在安定很長一段時間之後,必會爆發衝突,即便朕設計的再好也沒用…………”
稍稍嘆息一聲,望着漢武帝的木偶趙禎笑道:“朕爲孔家取了一個相當不錯的名頭,衍聖公,怎麼樣?那些褒成、褒尊、宗聖、奉聖、崇聖、恭聖、褒聖之類的強了很多吧?其中有不少你是漢王朝的皇帝給起的,或是諸侯?反正都是你漢王朝出來的,即便是三國的皇帝也是你家的!”
趙禎在一張紫檀木的桌子後面坐下,這是他最喜歡的一張書桌,沒有太過精細的雕刻,只是簡單的方方正正的桌子,但是帶有抽屜和踏腳板…………
以往都是皇帝寫下詞頭,然後交給翰林學士擬旨,接着要過門下省才能稱爲正式的聖旨,但到了趙禎這裡,中旨已經極有效力,但也是要經過中樞的宰執用印後才更爲有效。
這次趙禎要親自擬旨,不打算草草的寫個詞頭,這算是對於孔家最後的尊重。
瀟灑飄逸的飛白逐漸出現在綢緞上,這是錦帛之書,可以直接用來當做聖旨,禮部的官員只需要裝裱一下就成。
“孔子之後以爵號褒顯,世世不絕,其來遠矣。自漢元帝封爲褒成君以奉其祀,至平帝時封爲褒成侯,始追諡孔子爲褒成宣尼公。
褒成,其國也;宣尼,其諡也;公侯,其爵也。後之孫雖更改不一,而不失其義。
至唐開元中始追諡孔子爲文宣而尊以王爵,封其嗣褒聖侯爲文宣公。孔氏子孫去國號襲諡號,禮之失也蓋自此始。
朕稽考前訓,博採羣議,皆謂宜法漢之舊,革唐之失,稽古正名,於義爲當。
朕念先帝崇尚儒術,親祠闕里,而始加至聖之號,務極尊顯之意。肆朕纂臨,繼奉先志,尊儒重道,不敢失墜,而正其後裔嗣爵之號不其重歟!宜改至聖文宣王四十六代孫孔宗願爲衍聖公。”
放下手中的御筆,趙禎嘆了嘆氣,看着帶着高冠的漢武帝道:“終究是給了衍聖公這個封號,“衍”寓意聖裔持續衍展、世代繁衍無止境,也代表了朕這個帝王尊孔崇聖的意思,你當年的不乾淨讓朕來擦屁股,不爽!”
不爽的事情還有很多,邊上染血的木盒便放着趙禎不爽的來源,果然不出他的所料,角廝羅反了………………
從一開始趙禎便覺得角廝羅不是一個有野心的人,但他忘記了,野心是慢慢培養出來的,角廝羅對大宋的恭順是在無力與之抗衡的時候的無奈。
趙禎相信角廝羅的時候,角廝羅也值得趙禎相信,雙方之間是一種非常親密的利益盟友關係,可隨着時間的推移,青塘的力量不斷的強大,最終使得角廝羅經不住誘惑,希望自己獲得更多的統治權。
木匣是大宋軍中常用的消息傳遞器物,裡面有裝滿醋的玻璃小瓶,一旦遭遇玻璃拆解,必會把裡面的草紙腐蝕掉。
帶血的木匣是西軍傳來了,而西軍中戰力最強的種家軍卻需要以傷亡突圍傳送消息,這說明前線戰事必然緊急。
趙禎發現自己低估了高原上的民族,自己在這邊整治了西北和南方的時候,角廝羅正在借用大宋的力量一統吐蕃。
送去脫敢部的農奴不是沒有,只不過別說是青壯,便是老弱都沒有,只不過是一些病殘的農奴,大宋的官員不光要收編他們,還要拿出錢糧養着這些人。
劉渙在開始的時候不以爲意,因爲角廝羅向他保證農奴作爲生力軍可以加快他平定吐蕃的速度,並且也上疏朝廷了,趙禎當然會同意。
畢竟大宋給予角廝羅的支援也只是在物質上的,對於兵員的補充肯定不可能,這時候若是再不讓角廝羅收編農奴,他上哪有源源不斷的軍隊出現?
可現在,這些農奴變成了角廝羅的士兵,源源不斷的士兵,農奴也得到了角廝羅的許諾,只要他們爲角廝羅的青塘軍作戰,那他們便可獲得自由,不光是自由,還有那些曾經壓迫他們那些農奴主的財富。
兩頭隱瞞的情況下,農奴稱爲了角廝羅的軍隊,大宋不光搭進去錢財,還落得人財兩空,脫敢部在什麼位置?
雖在成都府以西,但卻有十萬大山的阻隔,確切的說距離青塘更近一些。
劉渙已經上疏請罪了,這麼長的時間足夠讓他發現不正常,西北禁軍的主力種家軍就是他上疏調用以防不測的。
趙禎嘆了口氣,對面一羣活靈活現的木偶彷彿在嘲笑自己。
“別笑,誰還沒有被雁啄了眼睛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