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五百來丈長的宋軍戰陣之上,千百聲喊殺之聲同時如春雷綻放,這聲勢自然好不威猛。
但也見朱順起身,以一個詭異的姿勢將上半身子探出了車牆,而後右手中握着的四尺長戰刀,以一個最爲樸實的直刺詔書出刀,便也將那不足兩寸長的刀尖,毫無阻礙的在牆下那正與攀着車牆的凸起處爬上車頂的女真人喉間一下閃過,便也帶走了一條鮮活的生命。
也就在同時,在五百來丈長的車陣上,相同的一幕也幾乎在各處同時上演,既是重複,又算不得重複。
不過,這纔是剛剛開始,也就見得朱順一招得手之後,卻也在回身同時,一眼掃着在他所出的牆角下方,正有一個滾鞍落馬的金軍,竟是伶俐的背靠着車牆,以手墊膝,卻是要做人凳幫助戰友飛身爬上車牆。
朱順瞧來也不慌張,卻是抿嘴一笑,在直起身子後,便用手中的戰刀往身後戰車的護欄一拍,便了呼一聲:“左二!”
隨着他的呼聲,但也聽得車後有人“嘿喲”一聲,再探頭出去一瞧,那機靈鬼此時卻也見的貼在車牆的後背上突然長出了一根黑黝黝、小兒手臂粗棍子一下頂的他飛撲向前,然後便也見他撲倒在地,再也沒了聲息。
而在同時,那根黑黝黝的棍子,卻是帶着頂頭一節不過三寸長的、寒光四射的三棱錐頭,又以極快的速度縮回了車牆之內,就好像它從來就不曾出現過一樣。
“左三!”
也就在朱順探頭確認了車下那被黃州衛和御車軍戲稱爲“如意棒”的大殺器的確取得了戰果,並縮回腦袋的同時,他身旁的戰友萬誠卻是以他剛纔同樣的動作用手中的戰刀往身後的護欄上一拍。
隨後,依舊還是車後的嘿喲聲響起的同時,一根黑黝黝的“如意棒”再次閃電鑽出,將一名正扣着外掛裝甲正要往車牆上爬的金軍士兵,好似撞球一般撞得飛身向後撲去,待得那“如意棒”收回之時,便也看見那已經仰躺在地金軍胸前,已經被一個三棱型的窟窿紮了個透心涼。
這萬誠也是老差役出身,不過並非與朱孫是老鄉,聽說是來自下江,並且還與那黃州有名的萬家沾着點拐彎抹角的血親。但這點血親關係卻並未給予他什麼優勢,同樣也是考進的轉運衙門,同樣也是以差役的身份執役了幾年,便是如今的身份也只是普通的黃州衛一員。
“誠哥兒,卻莫要奪了俺的利市!”朱順有些急眼,這每輛戰車的下面都有六杆“如意棒”,從左三到右三,由車頂三名負責退敵的黃州衛各自負責兩杆,而那左二和左三自然是歸朱順來管,如今萬誠來替他報了信兒,且殺敵建功,倒也算是奪了他的利市。
聽得朱順在這般時候還有閒情來計較此事,那萬誠也是翻了翻白眼,一個閃身探頭出去瞧清了外面的情況後,便也手舉盾牌遮了腦袋回頭道:“你這般呱噪,也不怕隊將與你吃了筍條兒!”
朱順聽來,便也嘿嘿一聲輕笑,扭頭看向了此時正站在兩車之間,用車樓模具搭建起來的射擊臺上,正使着神臂弓進行遠程火力支援的隊將何奎。
三人中,只有何奎倒也是土生土長的黃州人,並且還是高出朱順他們整整兩界的老轉運差役。
說來也怪,這宋軍百人爲都,五人爲伍,抽一人爲伍長,而黃州衛卻是六人爲一個小隊,其中抽一人爲隊正,而這隊正也被黃州衛們戲稱爲隊將。但隊將只說雖是戲稱,卻也不全是戲耍之意,因爲這每一名隊將,至少都是有五年以上軍齡的老兵來擔任,並且個人武藝也至少達到了一定的水平,叫黃州衛們看來,便是放到普通的宋軍之中做個偏將、裨將也是不差了。
卻也說朱順聽了萬誠的調侃,嘿嘿兩聲之後倒也忍讓,待他也瞅着空擋探頭出去掃視一圈,卻沒發現自己車前有什麼利市可以賺取的時候,便也抽出了空閒與一旁同樣無事的萬誠笑道:“吃便吃,怕個甚來?說不得這一丈打完,你我也能積夠了戰功,也升個隊將耍耍,混個如何隊將那般的美差!嘿!要說起放神臂弓,俺朱順也是不差的……”
那萬誠聽了,先不搭話,也是探頭出去看了一眼,發現車前的金軍不知何故都跑去別家的車前送死卻不來光顧,便也抽得空與朱順鬥嘴道:“你便是發了美夢,怕也做不得這個隊將……你當是只要會放神臂弓便成了?兵書戰策你又讀得幾本?三十六計你卻背得出來麼?”
朱順聽了,頓時嘴角一撇,臉便垮了下去。也在這時,卻聽得耳畔輕響,扭頭一看卻是有開竅的金軍居然拋了索子上來,正好套在了女牆的凸頭頂上,看他樣子已經把索頭系在了馬鞍上,這是想要借了馬力把戰車拉倒。
眼瞧那金軍離了戰車快有兩丈多遠,不管是車上的朱順戰刀還是車下的“如意棍”都夠他不着,朱順便也不搭理他,甚至都不去砍那索子,反倒是看了幾眼後,便也低頭用手中盾牌敲了敲車頂,然後湊近女牆內壁上一個手掌大小的傳聲小筒喝道:“三號位,弄他!”
“得嘞!”傳聲筒裡瞬間便有了回答,然後就聽的“梆嘣”連成一聲的牀弩發射聲就在傳聲小筒中迅速響起,跟着朱順微微擡頭一看,那個自以爲機靈,想要放了索子借馬力拉倒戰車,並且看起來身上至少穿了兩層扎甲的金軍士兵,就已經撲倒在地沒了聲息,瞧他後背上只有一個碩大的血洞和被撕裂開的衣甲片破片,也就能猜到他定然是被車中牀弩射出的破甲錐直接給射穿了。
朱順瞧得仔細,便也回頭對着傳聲小筒喝了一聲彩後,這才與同樣空閒的萬誠道:“切莫小看了哥哥,俺怎麼說這兵書戰策也是讀了幾本,三十六計也背得下來,真要考個隊將還不容易……”
“啊!”
也就在朱順正與萬誠說道考隊將容易的時候,突然一聲淒厲的慘叫就在朱順耳邊響起,這般突如其來的驚訝差點唬得半蹲着的他險些一跤坐倒,待他回過神扭頭看時,正好瞧見一個滿臉是血,左眼上插着一根弩箭的腦袋,正從他負責的女牆凹口處向外跌落。
這般情況,不用想也知道他剛纔忙着與萬誠說話,卻沒注意竟有敵軍攀爬上了牆頭,幸虧被人一弩射殺,不然只怕下一刻就是分神的朱順倒了血黴。
“壞咧!怕是五下筍條兒難逃嘍!”萬誠嬉笑一聲,便與朱順指了指身後,待朱順扭頭去看時,正也看見那車樓上的何奎也正對着他怒目而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