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城下,鼓號嗚咽,朱魯母慢慢轉動着手腕,調整着手中七尺熟鐵戰棍的重型,雙眼則死死盯着正前方不足三十步外的黃傑。
前面說過,女真人對單挑這個事情有着強烈的偏執,實際上宋人也好不到哪去,只是見單挑用了個更能彰顯個人武勇的詞兒,叫做鬥將。
據《兵籌類要》中稱,“兩陣既立,各以其將出鬥,謂之挑戰。”
此既爲戰陣鬥將的定義,而歷來各類稗史、小說、筆記中記載了很多戰將單挑廝殺的場面,然而正史中卻記載寥寥,顯然野史軼聞不足爲信。
因爲,即使是冷兵器時代,戰場上的勝負,主要取決於軍隊的戰鬥力和將領的指揮才能,而不在於主將的“匹夫之勇”。正如《孫子兵法》說,爲將者須具備智、信、仁、勇、嚴五項基本素質,其中並無“力大”、“能打”、“武藝高超”等指標要求,當年白起不見得武藝高強,也能把四十萬趙軍“盡坑之”,韓信怯於私鬥,甘受胯下之辱,日後卻助劉邦打下了漢家天下,至於衛青、周瑜、李靖之輩,均非好勇鬥狠之人,卻絲毫不負古之名將的美名。
不過,對於剛剛從遼東崛起的女真人而言,陣前鬥將反而在他們看來是最能彰顯武勇的手段,你作爲一個小兵,哪怕在混戰中殺了再多戰五渣也不見的會被人稱爲英雄,可你要是能在兩軍陣前斬殺了敵軍一員將領,那可就牛逼大了,什麼升職加薪迎娶白富美從此走上人生巔峰根本不在話下。
因此,這一早朱魯母聽說老爹居然在單挑中被黃傑給一刀斬了,並且黃傑身上有阿骨打的金刀,將會受女真風俗庇護時,他本是沒有抱着希望的。可叫人沒想到的是,這宋人居然會不放黃傑入城,使得自己居然能逮着黃傑,這可真是老天開了眼啊!
如今見黃傑居然主動邀戰,朱魯母自然也不客氣,便也昂首長嘯一聲,拍馬舞着手中的戰棍殺將上來。這朱魯母乃是闍母的第二子,自幼雙手力大無窮,所使的七尺戰棍通體都用熟鐵打造,重達五十餘斤,在宗望的軍中也算是一杆極爲厲害的兵器。
而且,這小子的武藝並非全是戰陣之上的野路子,倒也跟他叔叔宗弼學了幾招散手,黃傑一瞧他握棍出擊的架勢頗有幾分太祖盤龍棍的架子,頓時也不託大,便使了霸王槍中的一招“霸王破陣式”來應對。
但見這二人,一個由南向北而來,穿一身遼軍黃銅鎖子魚鱗重甲,頭戴遼式獸面鏊兜,肩後搭着一塊獸皮製成的披風,手中七尺戰棍穩穩握餘右臂,棍身架在肋下,將那足有成人手臂粗細的棍頭甩成了圓圈而徐徐殺來。
另一個由北向南,穿的卻是一身宋軍制式的大紅元帥葉子鐵甲,雙肩戴着一對睚眥獸頭護肩,頭戴怒獅獸面鏊兜,手上一對燕翅鎏金臂甲,前胸貔貅吞日對襟板甲,腰間一根流雲金烏武功帶,胯下一幅魚鱗裙甲,腳上套着一隊魚鱗獸首護脛,後背上還掛着一襲大紅色絲絨重披風,遠遠瞧去整個人好不威猛,宛如天兵下凡一般。
更瞧見他將一杆丈八長短的奇形畫戟在身前舞得如風車一般,那畫戟的上的圓月小支兩面光亮如鏡,舞動使更是折射出萬千銀光,在狂舞中竟是隱隱顯出了一輪銀日的奇景來。
說時也遲,那時太快,這二人本就相距不足五十來步,差不多也就是拍馬便至的樣子。但見那朱魯母率先出招,手中七尺戰棍在他手中以刁鑽的角度打了個迴轉,便也用了個腋下偷桃的陰毒招式由下至上往黃傑的馬腹撩來。
這所謂戰棍,也稱大掃子或梢子棍,是因爲戰棍的前端有一截短棍以鐵環連接,揮動起來猶如鞭梢,能產生“鞭擊力”,擊中目標後更具滲透性而得名,據說是根據百姓爲殼類穀物脫殼時用的農具“連枷”改裝而成。
這太祖的盤龍棒法,黃傑自然也是連過的,一見這朱魯母的招式便也認出乃是盤龍棍中一招極爲陰毒的上撩式,專打下三路的陰毒招數。這盤龍棍法主要講究靈活自然,力發於腰間,全身力量集於棍端,棍式主要以掄、劈、掃、撥、點、挑、撩爲主,特點是快速、勇猛、剛勁有力。
加上老遠黃傑便也瞧出這朱魯母用的戰棍並非木製,看起來非銅既鐵,也是硬碰不得,當即手中畫戟也是打了個迴轉,便用尾錐下伸輕輕一挑,也就破了他的上撩式。
當即二人錯身而過之後,便也盤馬來戰,朱魯母騎術老道,搶先佔了右旋位置,便使了戰棍狂攻而來,黃傑自然也不怵他,雖然處在左旋位置上,可黃傑所用霸王槍單雙手即可,左右手亦可,自然也不曾讓他佔了便宜。
雙方鬥了幾招,黃傑都是使尾錐來撥擋,倒也能朱魯母的招數全都破解,雖然他畫戟的奇形小支乃是用十五煉的精鋼打造,便是對上了普通精鋼打造的兵器也萬難折損,但黃傑還真不敢拿來碰朱魯母的實心熟鐵戰棍。
但也見得雙方盤馬而戰,兩件都是精鋼熟鐵打造的兵器碰在一起,倒也叮叮噹噹響得刺耳,城上城下還有數千金軍也都瞧見黃傑招數使得從容,只是用尾椎來撥擋便將朱魯母的攻勢全都化解,而朱魯母也僅是憑着一身蠻力來攻。可任憑他將手中的戰棍舞得好似風車一邊,可攻出的招數去全如泥牛入海一般,全無建樹。
差不多鬥得十來招前後,但見朱魯母再次使了一個橫掃千軍的招數,將手中戰棍在頭頂舞出老大一個圈子後,便往黃傑掃來。只是棍在半途的時候,他突然眼角一跳,手臂暗暗使勁將棍尾擡高了少許,於是便也瞧着棍頭猛然往下一壓,棍梢就往黃傑胯下的馬首打了過去。
一見朱魯母終於出了這招,黃傑不由一笑,暗暗道一聲“來得好”,就見他猛然雙手一分,丈八的畫戟便分成了長短兩節,就見他左手拿着短的那節伸手用尾錐一挑就將打向了馬首的棍梢挑開,握在右手長的那節順勢一揮,但見一抹銀光瞬閃既沒,而後也就瞧見一顆斗大的頭顱便也騰空而起。
金軍副帥闍母之子朱魯母,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