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鵬舉,這個劉浩真不是東西,你有御筆在手,乾脆殺了他算了!”徐慶氣哼哼道。
岳飛伸手,攔住了這位同鄉,深深吸口氣,對着跟過來的將士深深一躬。
“陽武那邊有連綿不斷的糧倉,儲存糧食至少幾十萬石,若是落到了金人手裡,後果不堪設想。金人若是吃飽喝足,有了力氣,不只是開封,就連咱們的家鄉都會遭到荼毒。你們既然挺身而出,捐軀國難,就不該計較個人榮華富貴,我們現在就去陽武,片刻不停!”
這些人多是岳飛同鄉,也仰慕他精忠報國的威名,再想到家鄉威脅,因此毫不遲疑,跟着岳飛西進……一起南下的隊伍,東西兩向,各奔一方。
劉浩滿臉不屑,本來他還打算藉着岳飛的名氣,獲得朝廷認可,平步青雲,可誰知道,姓岳的居然是個傻子。
開封在東邊,你往西邊跑,能得到天子賞識才怪!
“弟兄們,俺姓劉的不是糊塗人,在這個亂世,就要有眼光,有手段,肯下本,才能飛黃騰達。俺把話放在這裡,只要俺得到了重用,你們個個都能升官發財,博一個榮華富貴。”
“你們可也要清楚了,咱們是一起出來的,就要抱成一團,沒有安姓劉的,你們什麼都不是!”
這傢伙侃侃而談,彷彿成了舞臺上的主角。
跟隨着他的士兵倒沒有這麼容易被他忽悠,尤其是幾個有過從軍經驗的,他們縱馬在前,出來了差不多三十里,突然發現了遠處有人影晃動,緊跟着就是一對騎兵,風馳電掣而來!
“是金人!”
“敵襲!”
淒厲的喊殺,拉開了屠戮的序幕,差不多三千金兵,從兩個方向席捲而來,頃刻之間,就將這一支烏合之衆包圍了。
剛剛還意氣風發的劉浩,瞬間就傻眼了。
這幫金人也太兇猛了,就像兩把刀子,狠狠插過來,將宋軍的隊伍弄得稀爛,而後又反過頭,揮刀砍殺,每一聲哀嚎,都有宋軍士兵受傷,喪命……即便有幾個不服氣的,主動迎擊,結果就被成片的金人淹沒。
劉浩看得心都要跳出來,這哪是人啊,簡直是一羣虎狼!
他二話不說,趕快逃命。
劉浩在倉皇之間,就往南跑,他還算幸運,在跑出了二十里之後,背後的喊殺聲漸漸消失,他放慢速度,想要喘口氣。
突然覺得疼痛難忍,用手一摸,原來屁股上面釘了一支箭,跑得着急,都沒有察覺!
再看看身邊幾個人,無不灰頭土臉,狼狽不堪。
“劉浩,這就是你說的榮華富貴嗎?”
“早知道你這麼沒種兒,還不如跟着岳飛呢!”
這個人越說越氣,竟然舉起拳頭,想要痛扁劉浩。
劉浩也被嚇到了,他眼珠轉了轉,突然來了主意。
“哥幾個聽我的,咱們不是打不過金人,這不是岳飛帶着人跑了……沒,沒準還是他勾結金人,借金人的刀,殺害忠良呢!”
劉浩急中生智,這貨打仗不行,但腦袋瓜還真厲害,很快就想出了辦法。
“咱們還去京城,這人馬是沒了,可咱有一片忠心,而且這也不是咱們無能,都,都怪岳飛啊!官家深明大義,一定會重用咱們的。”
劉浩都佩服自己了,他還真是個機靈鬼兒。
好說歹說,勸着幾個人,跟他一起往京城而去,去找傳說中深明大義的官家了……
而身在京城的趙桓,正召見一個人,龍圖閣直學士張叔夜。
沒錯,就是剿滅宋江的那位。
吳敏成了親征行營使,協助趙桓掌軍。他卻是知道自己的斤兩,而且又沒有李綱那種名氣,可以敞開了做事,不用顧忌後果。吳敏就是個小心翼翼,還要處處捱罵的小媳婦,誰讓他是趙佶的人呢!
思前想後,吳敏就把張叔夜推薦給了趙桓,在太上皇舊臣裡面,這位算是有本事的,但願能對天子的胃口。
“官家,這是老臣在進宮途中買的,請官家過目。”
只見張叔夜從袖子裡取出一個物體,遞給了趙桓。
趙桓接過來,笑道:“張卿是想考驗朕?難道朕連蘿蔔都不認識?”
張叔夜慌忙道:“臣不敢,這東西在平時的時候,就是個蘿蔔,可是在當下,卻值一百文!”
趙桓掂量一下,小小的蘿蔔,只怕還不如一百文錢重!
“張卿,你是想說開封物價上漲,民生艱難吧?”
張叔夜點頭道:“官家睿智,以老臣觀之,金人沒有做好攻取開封的準備,試探攻擊之後,就會改變方略。他們必然會散出騎兵,截斷糧草輸送,擊殺勤王之師,四面八方,把開封變成一座死城!”
“官家請想,百萬之衆,若是缺醫少藥,食不果腹,該是何等結果!眼下還只是蘿蔔漲價,老百姓尚且能忍,可若是連糧食都跟着暴漲,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趙桓沒有說話,而是身軀前傾,做認真狀,“張龍圖,你有什麼高見?”
“回陛下,老臣以爲當下應該做的是兩件事,其一,應該管制市面,盤查府庫,先把城裡的糧食管起來。至於第二點,老臣倒是擔心一個所在。”
“哪裡?”趙桓再度追問。
“陽武!”
“陽武?”
“對!”張叔夜向四周看了看,趙桓猜出他的用意,直接把張叔夜領到了書案前面,碩大的地圖攤在桌上,趙桓也時常觀看。
陽武是個位於開封西北,黃河以南的小縣城,地方不大,並不起眼。
但若是仔細觀察,就會發現,這地方很有意思,向西不遠,就是汴河和黃河的交界,而渡過了黃河,距離北方的永濟渠就很近了。
“官家,我大宋的漕運分成兩部分,汴河、五丈河、蔡河、惠民河,這四條運河是爲了供應京師糧食。而黃河以北的御河,也就是永濟渠,則是爲了向河北轉運軍糧之用。”
趙桓微微頷首,“張卿所言陽武,就在這南北兩大漕運體系銜接處啊!”
張叔夜見趙桓瞭解了陽武的重要性,便立即進一步解釋道:“官家,以往河北有戰事,從京城輸運糧食,陽武一帶,鄰近黃河,曾經有幾十裡的糧倉,能囤積三百萬石糧食。後來承平日久,屯糧銳減。可幾年前,爲了光復燕雲,又在陽武等地囤積了大批糧草。老臣唯恐金人會有圖謀陽武之心!”
聽到了張叔夜的這番話,趙桓忍不住搖頭苦笑,“恐怕不是圖謀那麼簡單!郭藥師那個賊雖然死了,但是他卻把大宋看了個通透,宗望不是等閒之輩,他應該早就行動起來,要活活剿殺咱們!”
張叔夜老臉緊繃,突然跪倒,“臣,臣願意領一隊兵馬,前往陽武!”
趙桓吃驚道:“張卿要去保護糧食?”
“臣,臣沒有這個本事!”張叔夜老臉微紅道:“臣,臣只能去燒燬糧食,不給金人留下一粒!”
張叔夜說完,拜伏地上。
一旁的吳敏張了張嘴,最後還是化爲一聲長嘆。
牟駝崗的馬匹,陽武的糧食,其實都是一個問題,那就是堅壁清野!
面對洶洶南下的金人,朝廷不是沒有時間,卻沒有去做,從上到下,有人是真糊塗,但是也不乏裝糊塗的。
畢竟朝廷的糧食要焚燬,民間的糧食怎麼辦?
陽武要毀掉,那麼汴河沿岸呢?
還有那麼多的倉庫商行,再往遠了說,還有田土百姓,又要怎麼處理?推而廣之,後面的事情不敢想象。
朝堂之上,袞袞諸公,一心求和,不也是擔心自家的罈罈罐罐嗎?
張叔夜這傢伙簡直捅了馬蜂窩!
吳敏追悔莫及,趙桓沉吟不語,張叔夜態度堅決,伏地不起……就在這時候,朱拱之從外面闖進來,打破了沉寂。
“啓稟官家,有勤王之師進京了!”
“什麼?是誰?”趙桓忙問道,种師道應該沒有這麼快啊!
“是,是相州的一個小官,叫劉浩,他,他只帶了三人進京!”
趙桓強忍着怒火,沉聲道:“雖然人數不多,但勝在忠心,好生安頓了吧。”
朱拱之點頭,卻又道:“官家,劉浩說他原有兩千多人,是一個叫岳飛的人,帶走了一隊兵馬,才讓他兵力淡薄,被金人擊潰。”
“岳飛?”
“是!”朱拱之道:“奴婢記得陳廣老英雄有個弟子,就叫岳飛,劉浩說他帶着一些亂民賊人,去陽武方向,圖謀不軌!”
“陽武!”趙桓不怒反笑,“張龍圖,你可以不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