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四章

說笑一陣,真是大杯喝酒,大口吃肉,三人興致都還不錯。人都有這麼一點,越站得高,有時反而越想往下看,看看原來曾經走過的路。席間,三人都回憶當年在陝西艱苦奮鬥的歲月,懷念那些老兄弟們。說起了馬泰,說起了吳玠,彷彿就在眼前一般。 壹?書?庫

但話又說回來,人可以懷舊。但是,你既然這麼想念“當初”,那讓你回到原來去,你肯麼?所以,酒席撤走,徐衛邀他二人到書房去品茶,自然就要說些正事了。

酒都沒少喝,人人紅着個臉,喝了好一會子茶,徐衛纔開口道:“彥修,這次召你到興元來,一是過問一下陝西財政。二是有件事要和你商量。”

聽他說得這麼客氣,劉子羽放下茶杯,坐正身子道:“大王有事但請吩咐。”

徐衛右手按着太陽穴,左手擺了擺:“不必如此,莫拘謹。”

“就是,又不是在衙門裡,隨意些好。”張慶在旁邊也說道。

劉子羽這才鬆了下來,重新端起了茶杯。一陣之後,只見徐郡王睜開眼睛,看着他道:“當初把你從宣撫處置司派到陝西去,是形勢所迫。如今陝西漸漸起色了,我便考慮着讓你回來。”

劉子羽聽罷,一時不作聲,片刻之後道:“但憑大王安排,卑職無不從命。”

徐衛估計是真喝得有點多了,又擺手道:“張慶,你說。”

“好。”張慶應一聲,放下杯子,把袍擺一抖,翹着腿道:“彥修兄,大王的意思是,你在陝西也這麼久了。不能總把你放在原來的位置上擱着,陝西漸有起色,轉運使的位置大王打算安排其他人。你呢,便回宣撫處置司來勾當。”

劉子羽本來就是從宣撫處置司出去的,對本司的人事編制很清楚。現在宣撫司的幕僚中,符合他級別的,參謀參議都有人了,宣撫副使和宣撫判官輪不到他,現在徐郡王要他回來,該不會作個幹辦公事之類吧?要不然,把主管機宜交給自己,那也算是降級啊。

因此他沒有說話,等着下文。張慶喝口茶,繼續道:“當然,你不用擔心。你的級別在那裡,大王不會虧待你。等宣撫處置司把新轉運使的任命一宣佈,你就先回來,大王自有安排。”

劉子羽笑笑,應了一聲:“好。”

徐衛在旁邊看着,不覺好笑,遂道:“你還是給他全說了好,不然今晚上彥修可睡不着。”

劉子羽一聽,忙道:“大王說哪裡話,大王用得着卑職,自當效命。”

“我聽着這話言不由衷。要是讓你回來作個幹辦公事,你願意?”張慶笑了起來。“罷了,實話告訴你吧。本司,有大王主事,有判官協理政務,參謀參議協理軍務,但是財政一項沒有分管的官員。宣撫司的編制本是滿了,但因加‘處置’二字,便多了一個位置。之前因爲趙開的原因,這個位置一直不設。多年來,川陝財政一直就沒分清過,四川的錢糧時常要往陝西輸送,一來二往,兩個轉運司都很麻煩。大王近來打算把這個缺補上,沒旁人,就是你了。”

劉子羽聽到此處,方纔想起,宣撫處置司的編制裡,確實有一個位置一直是空缺的。那便是“總領財賦所”,其長官稱“總領”,負責措辦軍用錢糧並干預軍政,級別上與參謀參議持平。而參謀參議都沒有自己的機構,反而是總領有一個設置在宣撫處置司之下的“總領財賦所”,又稱“財司”“餉司”。…,?? 總領跟轉運使的區別在於,轉運使管一路的財政,而總領是專門措置“軍用錢糧”,聽起來好像是總後勤官,但多了“干預軍政”四字,也就等於是高級幕僚了。

“我打算任命你爲‘總領川陝財賦’,在本司下設置‘總領財賦所’,財政這一塊,我就交給你了。”徐衛正色道。

劉子羽趕緊起身執禮道:“卑職多謝大王栽培提攜。”

“什麼栽培不栽培,是我要倚重你。你呢,這兩天就回去陝西去準備一下,到時候新的轉運使去了,你儘快交割完畢,便回來上任。還有,如果陝西有合適的人,你自己帶來,總領財賦所有幾個編制你也清楚,多的我就不說了。”徐衛道。他這可是對劉子羽給予了極大的信任,不但讓他總領兩路財政,甚至讓他自己組建班子。劉子羽的欣喜和感激,可想而知。

徐衛是不是腦袋發熱?突然間想起,便把多年都不設置的“總領”弄出來?實則不然,觀近來朝中局勢,他有理由相信,早早晚晚,會有人對徐家開刀,對他徐衛開刀。現在,兵權他是絕對控制着的;陝西的政權,他也大致掌控,四川要差一些,但幾個重要位置還都是他的人。獨獨財權上,陝西不用說,四川都轉運使虞祺,是道君政和年間的進士,又是四川本地人,不好說話,再加上四川其他下屬的轉運司又都不是親信,徐衛再三考慮,如果不控制經濟,到時候就會受制於人,遂起了這個心思。

如果再要說得明白一些,那就是徐衛此刻,便已經着手準備與朝廷對抗。他確實沒有掃蕩六合,君臨天下的野心,但是川陝這一畝三分地,不容旁人染指。

儘管朝廷對他沒有任何不善,但是,從堂兄徐良近年來的境遇上他看得出來,徐家風大招風,現在已經有人把矛頭對準了他們。早作準備,到時纔不至於措手不及。

徐衛這個擔心並不是多餘的,也不是杞人憂天。很快,種種跡象都表明,那一天,爲時不遠了。

這還得從徐良的來信說起。他兩兄弟,一個在朝,一個在外,互相響應,互相支持,平時書信往來極多,隔十天半月的便要聯絡一次,這也是徐衛掌握朝中動向的主要途徑。從前,徐良的來信,大多都是說具體的事務,並向堂弟透露朝中的詳細情況。而這一次徐六的來信,則真的像是一封家書了。

在他信中,首先大倒了口水,發了好一通牢騷。諸如自己年少入仕,奔走各方,無不是憂國憂民,一腔熱血。後來居廟堂之高,也是苦心經營,所圖的,便是想一雪國恥,中興大宋。只可惜,天不遂人願,朝中出了奸臣云云。

苦水倒完,他才說起自己本打算趁金遼交兵之際,揮師北伐奪取河北,收復所有被金佔領的土地城池。本來已經取得了斟質的支持,可是,皇帝立場動搖,沒有主見,秦檜又從中作梗,極力阻擋,最後斟質也抽身而退,導致計劃成爲泡影。

看現在這局面,想作成一件事,已經不是往常那麼容易了。朝中各方勢力,處處掣肘,互相傾軋,真比菜市場還熱鬧……

最讓他痛心疾首的是,這回金主派了他的堂弟作爲使臣前來給趙官家賀壽,朝中上下都對此舉甚有好感,皇帝甚至在內廷設宴款待對方。照這個架勢下去,真要北伐燕雲,中興大宋,不知還要等到哪一天!…,?? 遇上煩心的事,跟堂弟寫封信,發發牢騷,這本沒有什麼。但讓徐衛擔心的是,徐良在信中透露是灰心的跡象。他說,有時候想想,這官作得真沒意思,與其處處受制於人,我還不如自請出朝,到外邊造福一方來得爽利些。

徐衛不知道堂兄這只是說說氣話,還是真這麼想。如果是後者,那就不太妙。徐家能發展到今天如此壯大,除了徐家從軍的幾兄弟在川陝奮力打拼之外,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朝中有人。不管是三叔徐紹在世,還是現在堂兄徐良執政,所謂背靠大樹好乘涼,萬一徐良真不在臺面上了,那就把川陝徐家這幾兄弟丟出來了。

所以,在回信中,徐衛極力向堂兄陳述自己對時局的看法。判定宋金之間必然還有戰爭,不是指宋軍北伐,是完顏亮緩過勁來之後,一定會南下報仇。而遼國又在旁邊虎視眈眈,將來,無論是金滅還是遼敗,大宋都還會面臨一個強勁的對手。哥哥不必灰心,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且忍耐一時,守得雲開見月明!

你若自己退了,沒有人會挽留你,人家巴不是你自己滾蛋呢。無論再苦再難,你把次相的位置佔住,把支持你的大臣團結好,總有云開霧散的一天。

他這封信,去了月餘,才收了徐六的回書。寥寥數語,盡是些敷衍之詞,大致是說,堂弟的話也有道理云云。徐衛此時沒空再理會他,因爲金遼兩軍真刀真槍地幹起來了!

這古時交兵,一般選在陰曆七八月秋高馬肥之際,不但部隊戰力最高,更在於這時候收穫已經完成,正好去搶。可蕭朵魯不顯然是等不及,六月底不到七月,就展開了攻勢。數萬鐵騎,從賀蘭山以北直接奔向東面,目標非常明確,就是河清軍。

僕散忠義早得到消息,嚴令前方堅守城池,勿掠其鋒!前線指揮官確實是這麼作的,堅壁清野,糧食全部收進城,百姓也都遷走,連民房都拆了,最絕的是,連草場也一把火給燒個精光!讓你人來無糧,馬來無草!

遼軍兵臨城下,連個遮陰的地方也沒有。奈何,直接強攻吧。河清軍金肅軍這些地方,城並不大,但它建立之初,就是作爲軍事用途的。所以,城小些,但設施非常完備,城防極其堅固。遼軍騎兵當步兵使,幾萬人壓上去,拼死攻了兩天多,就沒上過城頭。

有一點必須要說,遼軍着實驍悍善戰,在西域橫掃十餘國那不是吹出來的。但是,馬背上縱橫馳騁,彎弓揮刀是其所長,倒怎麼把當初與宋軍作戰的攻城拔寨之法生疏了?而且,遼軍的利器是快馬弓箭,擅長野戰奔襲,攻城就差點意思了。尤其是,他們到現在還在使用最原始的人力拋石機,用最殊陳舊的戰術,殊不知,金軍在與宋軍二十年作戰中,戰術早已經革新換代了。

遼軍跟城外煞有架勢地排砲陣,人家城裡早已經作好了“以砲制砲”的準備,而且跟宋軍,城上根本沒有什麼女牆齒垛,全是平頭城,城角也由直角改成了弧形。你這幾砲一放,人家城牆半點事沒有,倒是讓人家城裡的砲陣打出來,打得操砲手找不着北。

出師不利,讓遼軍統帥耶律鐵哥很惱火。他曾經跟西軍並肩作戰,見識過西軍攻城的厲害,但現在,西軍能不介入已經是燒高香了,你還能去求西軍幫忙不成?

眼看着城池一時半會兒是攻不下來的,耶律鐵哥也不想拿士兵的命去填。但是,如果圍困,金軍堅壁清野作得這麼絕,後勤怎麼跟得上?此去興慶府,隔着好幾百裡,中間沒有任何城市據點,補充起來有困難。而且這回遼軍出征,本就是打着速戰的算盤,也沒攜帶多少物資,這可如何是好?…,?? 思之再三,他向蕭總管報告稱,打算分一軍據守黃河,阻止金軍增援,同時圍困河清軍,隔斷其與東勝州之的聯繫,耗下去。河清軍和東勝州得不到燕雲的增援,早晚必破。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雖然消極,卻是最穩妥的。

遼不比宋,將在外還要受朝廷和上級的控制。蕭朵魯不雖然覺得耶律鐵哥這樣太沒志氣,卻也只能在公文中說說罷了,並不能左右。

那一頭的興元府,徐衛本打算看一場好戲,命令鄜延經略司無事每三日一報,有事隨時上報,都用銀牌快馬傳遞消息。可耶律鐵哥剛兇了兩三天,便歇了菜,只圍不攻,讓他不免失望。

如果說還是當初宋遼同盟的話,他早派了大軍去,把威遠砲一架,震天雷一拋,各色器械輪番上陣,哪怕你鐵打的城池,也給轟個稀巴爛。小小河清軍,三五日就給你踏平!可畢竟不同往日了,只能幹看着,替遼軍着急。

偏生這個時候,杭州還來了一道皇帝的御札,說金遼交兵,大宋中立,西軍切不可介入,免得橫生枝節。看起來,完顏亮那堂弟在杭州斡旋得不錯。

也確實如此,近來,朝中頗有些喜氣。金國使團雖然走了,但他們此行所表現出來的對大宋之尊重,讓君臣很是滿意。再有,歷爲,這皇嗣儲君都被稱之爲“國本”,當今皇帝登基有年,卻一直沒有子嗣降生,非但讓龍德宮的太上皇和太后憂心,朝臣也時常討論。終於,宮裡傳來好消息。

參知政事朱倬的女兒,婉容朱氏,已經懷有四個月的身孕。這可是一件天大的喜事!本來嬪妃懷孕就夠讓人高興的了,而放在這一朝,意義又格外特殊。爲何?

只因先帝肅宗趙諶在位時,就一無所出,沒有一個皇子,到了今上趙謹又是多年不生育,如今好不容易懷上一胎,宮中外朝,都是一片喜氣洋洋。只等着懷足十月,降下一個皇子來,那麼大宋江山,就後繼有人了。哪怕是生一個公主,也比什麼都沒有強!

朱婉容懷了皇嗣,這算大功一件!由太上皇太后作主,皇帝下詔,破格晉封朱氏爲宸妃,地位僅次於皇后,朱倬也因爲這個關係授了觀文殿大學士,朱倬的老婆也跟着晉升,連朱妃的大舅子也沾了光,晉升一級,真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朱宸妃懷孕,宮裡朝裡俱皆歡喜,但有一人妒火中燒,不用說也知道,正是劉鳳娘。她跟皇帝多年了,倒也懷過,但是不足月便小產。現在朱宸妃後來居上,這還了得?萬一朱氏生下皇子,她的地位絕對是要受到威脅的!

朝中的文臣,可以憑藉施政建樹來獲得晉升,武將可以征戰沙場,累積軍功獲封賞。但是嬪妃,說來可悲,就真的只能指望肚子爭氣。不說皇子,哪怕生個公主,也有點依靠,你要是一無所出,即使是皇后,位子早晚也得讓人。歷史上,沒有子嗣而坐穩皇后位置的,有幾個?

劉皇后雖然着急,一時也無可奈何。自從朱宸妃懷上了皇種,官家就賞賜不斷,她宮裡上上下下,裡裡外外都換了人,而且,那個徐婕妤與朱妃關係極好,沒事便在一處。朱妃倒是個水一般的人兒,可徐秀娘卻精怪得緊。劉鳳娘認爲,她仗着家裡的權勢,不畏懼自己,皇帝也因爲她家裡的背景,對她另眼相看。有什麼辦法?她父親是御營副使、堂叔是當朝次相,親叔叔又是太原郡王徐衛,誰能把她怎麼樣?…,

轉眼間,到年底,金遼戰事仍舊膠着着沒有結果。遼軍不再一味強攻,據守黃河,又隔斷河清軍與東勝州的聯繫後,金軍倒是組織過幾次反擊,卻都被耶律鐵哥擊敗。河清軍被圍困數月,城中物資即將耗盡,又得不到增援,其實,僕散忠義也根本沒有打算增援。就這麼地,如果不突圍,最後只能是死路一條。

臘月,天寒地凍,河清軍城中的金軍將士穿的是夏裝,因爲得不到補給,非戰鬥減員頗爲嚴重,極大地打擊了士氣。糧食不夠吃,逼得這些馬背上打天下的人連戰馬都給殺了吃掉了。當兵的尚且如此,老百姓就更不用說了。

眼看着沒有活路,河清知軍把心一橫,弟兄們突圍吧,跑出去一個是一個。左右,朝廷和元帥也已經拋棄我們了。命令一下,城中守軍把能吃的都弄來吃了一頓,各自收拾器械,大開四門,想殺出一條血路來。

可惜啊,遼軍早有準備,以逸待勞,出來一個殺一個,出來兩個殺一雙。沒有了戰馬,你想在騎兵眼子底下突圍,那不是癡人說夢麼?可憐那又冷又餓的金軍將士,被遼軍毫不鳥地收割着人頭。契丹人把圍城數月的鬱悶全都發泄在了亡國仇人身上,河清軍近萬守軍,最後跑掉了,也就幾百人而已。

這讓徐衛都很是意外,他就想不通,隔着一條黃河而已,金軍怎麼就不增援河西?明知道如果不增援,那麼河西的兩軍兩州必然陷於孤軍奮戰的境地,最後免不了破敗的命運,爲什麼就不過河?難道是害怕西軍介入戰事?又或者是害怕南方宋軍北伐?

實際情況,也正是這樣。僕散忠義向完顏亮請示的時候,得到的回答是,盡力固守。潛臺詞就是,守得住最好,守不住也沒辦法。其實,完顏亮得知消息時,就已經準備放棄黃河以西的地兩州兩軍。

他不是害怕西軍介入戰事,而是真怕萬一西線打開了,大部隊投進去被牽制住了,南方宋軍趁勢北伐河北,那就將直接威脅到燕雲。儘管他一再向大宋示好,又派堂弟前往“親善”,但到底還是不放心的。

他現在需要的時間,用時間來消除內部不穩定因素,用時間來推行改革,用時間來積蓄力量。在時間不允許的情況下,就被迫要用空間來換時間。河西的兩州兩軍,恰好就是用來被犧牲在。所以,後頭的戰況不用想了,已經註定。可嘆的是,那金肅軍、東勝州、寧邊州的金國守軍,還在盡忠職守,“負隅頑抗”,殊不知,他們已經被上層集團拋棄了。

拿下河清軍以後,因爲事先跟西軍有約定,水取金肅軍,所以耶律鐵哥冒着大寒轉向東勝州。滿以爲,在河清軍陷落的情況下,東勝州守軍應該知難而退,舉城投降。但迎接他的,仍然是守軍頑強的抵抗。正如徐衛所言,金軍是不比當年了,但虎死架不倒,瘦死的駱駝它也比馬大。

臘月的時候,徐衛收到一個好消息,寧邊州那片廢墟上的金軍走投無路,乾脆向麟府安撫使徐勇投降了。徐衛隨後指示五哥徐洪,誘降金肅軍,雖然與金國有和議,朝廷又下令不能介入戰事。但我私底下誘降誰能知道?

徐洪得到命令後,派遣投降的金軍軍官前往金肅軍招降。但得到的回答,卻是否定。那城中金軍餓得連路都走不太動了,卻拒絕西軍的招降,知軍還罵了前去勸降的人一頓。徐洪一見此情形,得,你們等死吧,到時候我照樣接收城池。…,?? 臘月,杭州行在,禁中。

這一個月,宮裡都小着心。皇帝更是隔一兩天便到朱宸妃的寢殿去探望,連龍德宮的太后也來了兩回,並時常派人送些補品以示關懷。因爲算算日子,朱娘娘也應該生產了。而且有經驗的婦人一看朱氏那肚子,就斷言,八成是個男娃,不然能挺那麼大?

“婕妤。”宮門口的宮娥向正往裡邊的徐秀娘行了一禮。

裡面,已經聽到聲的朱宸妃老遠便喚道:“妹妹來了?”

徐秀娘進去,正瞧見朱氏挺老大個肚子,在那塌上半坐半臥,吃力已極。見狀,她上前行了禮,起身笑道:“怪不得世人都叫生辰作‘母難之期’,我看姐姐這樣,雖然還未生產,卻已經夠難的了。”

“哎呀,姐姐休取笑,作女人的誰沒有這一天?到時你懷上了,看我怎麼笑你。”朱宸妃撫着肚子笑道。

兩姐妹挨着坐下,徐秀娘到底還年輕,又機靈,對什麼事都有興趣,盯着對方肚子問:“今天又動了麼?”

“這幾天動得厲害,老踢肚子。上午官家來,還貼着肚子聽了一回,直說有趣呢。”朱氏說道。

“這也難怪,官家他也是頭一遭爲人父,難免新奇。”徐秀娘道,說話間,便把手放在了姐姐肚子上,正巧,那肚裡的小傢伙好似感覺到了有人在摸他,拿腳一蹬!這一下估計是用力過猛,把朱氏和徐氏都嚇一跳!

回過神來,相視而笑,徐秀娘道:“哎呀,真真是個男兒!不然,哪來這麼大勁!”

“借妹妹吉言,但願吧!”朱氏即將爲人母,臉上滿是慈愛。“此間沒外人,我不瞞妹妹說,如果是個男娃自然是好,便是個女娃,只要她身體康健,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徐秀娘畢竟自己沒有經歷過,不懂這作母親的心思,口中還道:“還是皇子好,官家沒有皇嗣,這宮裡朝外都記掛着呢,姐姐你可是一身系天下所望!”

“休拿這話來說,聽着心裡不舒坦。”朱宸妃擺手道。一個女人,你把全天下的重擔壓在她身上,哪裡受得了?

這姐們倆正說着話,便有一宮娥端了盤子進來,裡頭盛一隻玉碗,碗裡黑漆漆便是湯藥了。到了宸妃跟前俯下身道:“娘娘,該進藥了。”

徐秀娘伸手接過,先放到自己嘴邊輕輕抿了一下,試試溫度,感覺合適,這才雙手捧到朱宸妃面前。她兩人同時進宮,志趣又相投,平日裡是最要好的。便說這吃藥,但凡徐秀娘碰上了,都要親自試一試的。而朱妃也確實拿她當妹妹看,對她最是信任。

朱妃接了碗去,臉上露出不耐的神情,大概是這藥吃得久了,厭煩。但想着肚子裡的孩子好,還是喂到嘴邊。旁邊幾雙眼睛盯着,可還沒來得及喝,便瞧見她如花的臉龐上露出痛苦的表情,眉頭緊緊鎖成一團,嘴也裂開了。

徐秀娘一見,忙問道:“姐姐,怎麼了?”

“哎呀,不對,不對,腹痛!腹痛!”朱妃叫了起來,失手把那隻玉碗也打倒在地!旁邊宮女慌了手腳,一窩蜂撲上來。徐秀娘低頭一看,也嚇得站了起來,朱妃姐姐怎麼,怎麼,怎麼尿褲子了?

所以說她沒有經歷過,這哪是尿褲子,是羊水破了,就要生了!好在她到底是出身將門,沉得住氣,一陣慌亂之後,大聲喊道:“快!宣御醫!宣御醫!”

宮裡亂成一團,宮女們到處亂竄,好容易跑出去一個,撒丫子便往太醫院跑。萬幸的是,龍德宮朱太后估摸着朱妃要生產了,早一個月前就把自己身邊一個老宮人派到此間侍奉。方纔她因有事出去了,這會來正趕上!…,?? 一看朱妃的模樣,便道:“羊水破了,就快生了!娘娘,不要慌,且躺下!”說完,便和宮女一道將朱娘娘扶到牀上躺着,蓋了錦被。徐秀娘就坐在牀邊,握着朱氏的手,不停地安慰,給她擦汗。

等了一陣,太醫院的御醫幾乎是竄進來的。見朱妃形容,心中已經有數,又摒開衆人清了脈,確定是要生產。御醫是男人,自然不可能接生,便在外間等着,以備不時之需。裡頭,全部交給那老宮人,權當是產婆了。

這頭朱娘娘呼天搶地的,那頭早有人把消息報到了趙謹跟前。皇帝本在勤政堂跟首相斟質議事,聽了這話,不由分說撇了麟王,急匆匆往後宮趕來。半道上想起,又慌忙派沈擇去給龍德宮報信。

“官家!”見皇帝一到,太醫、宮女跪了一地。趙謹記掛着愛妃,又沒有經歷,竟直眉愣眼往裡闖,幸運太醫攔得快。那時不比後世,老公都陪着老婆生產,當時迷信,男人若見了女人臨盆,那是大大地不吉,更何況一國之君?

趙謹聽得朱妃那痛呼聲,心好似被擰了一把,直問道:“宸妃怎如此呼喊?是痛極了?怎會如此?”

太醫在旁回答道:“官家不必着急,臨盆分娩都是這般。”

“哎呀,這,這……”趙謹攥着手在原地來回地轉,轉得人眼暈。只聽裡頭朱妃的痛呼聲一陣緊似一陣,宮女們進進出出,打水的打水,拿盆的拿盆,心裡更急了。

突然,一宮女叫了起來:“哎呀,不好!徐婕妤還在裡面!”

“啊?臣該死,一急,竟忘了婕妤!快,快,請出來!請出來!”太醫頓足道。這小姑奶奶跟着瞎起什麼哄啊!

皇帝此時才知徐秀娘竟也在,等宮女們搶進去把她拉出來,趙謹哭笑不得:“秀娘啊,你在裡頭作甚?你又不會……”雖說是夫婦,但畢竟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後頭的話就不好說了。

徐秀娘滿頭大汗,臉上焦急得很,不及回答皇帝的問題,只道:“官家,臣妾見朱妃姐姐痛得緊,臉煞白煞白,嘴脣也咬破了,真叫人憂心!”說着,眼淚倒下來了。

皇帝一見,心又疼,撫着她肩道:“沒事沒事,太醫說了,婦人生產都這般。裡頭老宮人是侍奉太后多年的,她有數。”

剛說完,龍德宮太上皇太后又遣人來問消息,趙謹匆忙回了,心思都在裡頭。只緊緊握着徐秀孃的手,兩人不時往裡打量,雖看不到任何情況,卻仍是不肯移開目光。又過一陣,聽得裡頭朱妃的呼聲漸漸弱了,趙謹徐氏兩人手都是一緊,捏得掌心都是冷汗,不知怎麼回事。

徐秀娘眼尖,瞧見宮女端出來的盆裡,都是血水,心裡隱隱有不祥的預感,嘴上卻不敢說出來。

又片刻,只見簾子掀處,那老宮人慌慌張張跑出來,二話不說,往趙官家面前一跪,驚聲道:“官家,不好!”

這句話,唬得趙謹和徐秀娘都變了臉色!皇帝脫口問道:“怎麼回事?”

“宸妃娘娘見紅了!”老宮人頓首道。

“什麼意思?”趙謹不懂。

太醫一旁聽得心驚膽戰,解釋道:“官家,見紅,便是大出血了!”

“那,那會怎麼樣?”徐秀娘問道。

太醫雖然資歷老,醫術高,也見過大世面,但這畢竟是兩朝以來,頭一個皇嗣,也不由得失了分寸,想好半晌,才道:“此事最是兇險!官家,恕臣罪過,有一句話,必須得請聖上示下!”…,?? 趙謹越聽越怕,厲聲道:“什麼話!你說!”

太醫聽皇帝口氣不對,跪了下去,顫聲道:“保大還是保小……”

“啊!”徐秀娘失聲一叫,差點沒栽下去。她跟朱宸妃感情極好,如今聽了這話,心知太醫不會亂說,大人小孩,只能保全一個,這如何了得?

趙謹一聽,也是嚇得心膽俱裂!他自朱氏進宮以來,十分寵愛,不然,也不會這麼快就懷上了,兩人不但感情好,也有共同話題。他肯定是不忍捨棄朱宸妃的!但是,話又回來,皇嗣關乎國本!兩朝以來,都還沒有子嗣,好不容易朱妃懷上了,若是舍了小的,這也於心不忍!再說,龍德宮那裡,也沒法交待!

在皇帝心急如焚的時刻,太醫冒着風險再次進言道:“官家,此事拖不得,速作決斷!”

趙謹六神無主,臉色蒼白,嘴脣也顫抖個不停,好容易擠出一句話來:“快!去,去龍德宮請示太上皇和太后!”

徐秀娘聽了這話,扯着皇帝手道:“官家!事態緊急,恐怕來不及啊!求官家,保全朱妃姐姐罷!這一次保不住,下次可以還懷,如果朱妃姐姐沒了,那就真沒了!”說完,撲通一聲跪下去,替朱妃向皇帝磕頭不止!

第576章 二次勸降第496章 湖上密謀第495章 引蛇出洞第424章 鋼鐵雄師第670章 徐六拜相第180章 擾敵軍心第380章 張浚追來第429章 兄弟聯手第549章 騎兵奔襲第567章 各方角力第377章 全軍狂怒第274章 知軍夫人第67章 佈局第78章 進軍第316章 爭相投靠第336章 謠言?事實?第732章 成都之行2第655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第四百一十章第211章 重大發現第702章 直撲燕雲?第291章 大軍凱旋第126章 闖宮第209章 招討副使第108章 賞賜第199章 大功告成第177章 兄弟聚首第675章 徐郡王第72章 開戰第491章 徐原禍事第702章 直撲燕雲?第615章 養寇第八百七十四章第154章 風起雲涌第628章 理財好手第355章 炮彈橫飛第100章 難怪第八百五十八章第八百二十二章第518章 勝利在望第774章 識時務者爲俊傑第441章 徐九當爹了第486章 得意忘形第694章 疑人不用第423章 火器失效?第12章 徐家莊的二愣子們第374章 种師中的囑託第533章 有錢有錢要糧有糧第273章 沙場老將第158章 激戰正酣第107章 怪事第338章 託付種家軍第127章 攪局第116章 太上皇第479章 恥而後勇第146章 升官第562章 策反暗殺第525章 有敵無我第580章 攻克西城第293章 風向突變第609章 縱橫捭闔第765章 相顧無言唯有淚千行第700章 表示無壓力第753章 太行奇兵第173章 殺馬充飢第125章 契丹人第624章 文武爭權第四百三十六章第472章 洛水盡赤第776章 凱旋而歸第638章 宗弼求和第731章 成都之行第139章 競爭第386章 潼關送別第37章 已婚少婦與黃花閨女第216章 重組陣形第737章 遼國國喪第358章 黃雀在後第521章 接見降將第387章 故人來訪第230章 煙消雲散第218章 虎捷威武第549章 騎兵奔襲第684章 打回家鄉第791章 唱雙簧第811章 雞飛狗跳第437章 大刀闊斧第200章 嚴肅點 拜堂呢第七百八十八章第678章 中樞派員第676章 遼軍東來第349章 定戎大撤退第790章 翁婿和睦第673章 徐衛功大第216章 重組陣形第686章 望風而逃第四百四十五章第103章 無拘無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