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百年孤獨(四)

戰國時代的亂世,是綠這漫長人生的。

她不再喜悅,因爲沒有喜悅的資格;不再悲傷,因爲她更沒有悲傷的資格。

在魔王封印被解除的現在,她已經無力再去埋葬魔王。唯一的方法,就是讓最終靈媒誕生。而這需要五十年的漫長週期。這段時間,她唯有等待,本體唯有繼續待在永生墓園內部。同時,此時的她,和公寓的住戶等同,隨時都能夠迴歸公寓。

作爲一個人蠱,她在這十多年的時間,不斷行走日本各地,蒐集各種劇毒,服入體內,然後開始自行地製作蠱毒。在這基礎上,她開始變得愈發不像人類。由於將蠱毒的能力不斷髮揮出來,她本身也變得愈發可怕。

殺人,對她而言,比吃飯喝水更容易。

五十年,太漫長了。同時,她也在這段時間,在日本和明朝兩地分別活動。作爲一個投影,能做得很少,而且離開永生墓園的時間越長,記憶也會不斷地削弱。

同時,她也不斷經歷着日本的一幕幕歷史……

本能寺之變,豐臣秀吉統一全國,乃至後來德川家康建立幕府終結戰國時代。五十年的時光,她一直在亂世中行走着。她一直在等待,同時,也爲了未來能埋葬魔王,而讓自己變得比以前更加強大。

一直……到了1951年。因爲魔王級血字發佈臨近,百慕大羣島。有不少變成了新死咒島,而化爲日後的百慕大魔鬼海域。許竺。因此進入了死咒島。而他,則是成爲最終的兩個靈媒候補之一。而當時,綠也認爲他是最合適的最終靈媒。

幾個世紀過去了。此時的綠,完全沒有變得蒼老。

她活着的目的唯有一個,那就是將魔王永久埋葬,讓葬入墓穴中的家人,靈魂獲得自由和安息。只要能夠實現這一點,她可以做到任何事情。

她只爲了這一點而活。

幾百年。她沒有笑過一次。她的本體始終在永生墓園內。而她的投影,記憶也是不斷地被削弱,甚至逐步忘記自己是誰。只知道,要不惜一切代價,將魔王埋葬。

而最終的兩個靈媒,也和現在的許允和含青一樣,面臨着兩個人必死一個的局面。另外一個靈媒候補。是一個男人。那個男人的名字,叫做蒲靡靈。

1961年。蒲靡靈誕生。而他一誕生,就擁有着超乎想象的能力。他能夠預知未來。

蒲靡靈最終成功封印了魔王。然而,他和許竺,誰能夠成爲最終靈媒?在魔王被封印後,綠一直關注這二人。而最終。勝出的……是蒲靡靈。

許竺因此被葬入了永生墓園。

而蒲靡靈由此成爲了最終靈媒。

許竺其實很有才能。那時候,綠是一度看好他的。他的靈媒能力,就如同現在的許允一樣,雙目全黑的瞬間,甚至能夠和魔王之間互相產生感應。綠甚至耗費了不少心血培養許竺。甚至後來將生死簿交給了他。但,可惜的是。最終他敗給了蒲靡靈。不過,因爲他的緣故,而讓許氏家族瞭解到了死後世界的存在。

蒲靡靈是一個很特殊的人。他的預知,幾乎絕對不會出錯。他是先天的“新種”靈媒,而且預知這種能力即使是現在的新種靈媒也幾乎沒有。

蒲靡靈成爲最終靈媒的時候,只有十幾歲。綠決定從那時候起就栽培他,在未來五十年,和他一起完成將魔王完全埋葬的使命。然而,那時候,魔王的封印卻並不完全。

蒲靡靈因此而進行了預知。他知道,魔王遲早會解除封印,留給他們的時間並不多。對他而言,能夠成爲最終靈媒,是一件令他感覺到自我價值獲得充分實現的事情。然而他也知道,一旦失敗,他就會葬入永生墓園。

和羅念雪相識,讓自己的女兒蒲敏作爲受孕的代理母體,生下了蒲深雨後,他越發地害怕女兒將來會因爲他的宿命而遭到不幸。因此,他和綠訂下了一個承諾。他會不惜一切代價幫助她實現夙願,但是,她一定要保全女兒深雨的生命。

這就是綠和蒲靡靈的約定。

然後,兩個人就開始制定未來的一系列計劃。

首先,魔王目前是被不完全地封印,根本原因在於蒲靡靈不是公寓的住戶。因此……在2011年到來前,必須培養出一個能夠封印魔王的住戶。

對未來住戶的預知,無法涉及和魔王有關的內容。所以,只能知道,能夠活到2011年的住戶,而且比較優秀的,有哪些。

最終,成爲綠心目中的候選住戶的,有三個人。李隱,楚彌真,上官眠。

其中,李隱是2011年公寓的樓長,也是血字執行最多的住戶。然而受到魔王影響的血字,預知的細節都會出現問題。蒲靡靈所繪的重要血字的預知畫,都被綠帶到日本,在曳道家的發源地——京都,在某處妥善保管。還有一部分距離2011年較爲遙遠時代的預知畫,留在了蒲靡靈的祖屋內。後來,卞星辰則是在那裡找到了綠讓蒲靡靈留下的畫。

而接下來,綠則是讓她的投影之一,提前來到了彌真未來執行第十次血字指示的地點,預先留下了蒲靡靈的日記。在最終的魔王級血字以前,她不能夠出現在住戶面前,甚至都不在日記中留下自己的痕跡。否則,血字的難度只會更進一步上升。後來彌真逃出公寓後,就去了日本,然而她在日本並未找到預知畫,這當中也牽涉到一些波折。不過,在日記指示下,依舊在外國找到了餘留下來的部分日記內容。

而至於上官眠,她最初進入公寓的原因。是受到組織指派前去尋找公寓的下落。而公寓的存在本就是綠通過各種渠道散佈出去的。她知道直接將公寓的存在告知這些勢力,受到公寓的影響這些情報都會被人遺忘。所以。只能採取間接迂迴的方法。而上官眠在蒲靡靈的預知中,死在了水墨畫的血字中。值得一提的是,當初那個血字之所以會出現殺手要殺死上官這種情況,本就是因爲綠改變了“預定歷史”造成的,否則原本血字是不會介入這種外來因素的。她用蠱藥將上官眠的身體進行了全面改造,而讓她在十六歲的年齡就擁有了恐怖的能力,目的就是想讓她的生存率提升。這也是她看中上官本身的武學潛質,才能夠用蠱藥來改造她。

而最後……就是李隱了。

嬴子夜死在“倉庫”中。也是被蒲靡靈預知而出的。當然,綠並不會去幹涉,因爲一旦干涉血字的難度反而提升,到時候也許李隱也會死。她一開始就決定在最終魔王血字以前絕對不會在住戶的面前出現。她從最初起,就決定讓李隱和楚彌真一起進入死後世界,安排蒲靡靈通過留下的日記,讓他們不得不進入死後世界。並……給他們留下了引路燈以及取用火種的方法。當然,這過程中,她完全隱藏自己的存在,不在日記中留下自己絲毫的痕跡。而讓李隱進入死後世界的最根本目的,就是爲了提前讓他了解到魔王和死後世界。這一切,會在將來讓他能夠封印魔王。起到更好的鍛鍊效果。

然而……預知卻是開始出現問題。

首先就是,許氏家族在2008年提前派人進入死後世界,其中就包括了最終靈媒候補之一的許允。而魔王更是被羅古道等人提前解封。第22層空間因此而發生扭曲,而那個時候,綠出手救了許允。許允昏迷的四年時間內。她將許允帶入了永生墓園。讓他在那裡,沉睡四年。在永生墓園內。時間幾乎等同於靜止,即使不吃不喝,也不會死去。她決定讓許允暫時沉睡在那裡。

然後,根據蒲靡靈的預知,李隱在2009年進入公寓,上官眠在2011年進入公寓。當然,綠是無法干涉他們入不入公寓的,還是那句話,即使出手干涉,也只是讓他們死得更快而已。但,血字的發佈卻是開始“超出掌控”。

首先是上官眠參與的歐洲血字,最初要殺上官的殺手根本沒有那麼多,也根本沒有如此可怕的實力。接下來,她竟然接取的是在香港九龍半島執行的一個血字,居然和她妹妹葉汝蘭相遇!這一切都完全超出她的預計!原本,那時候發佈的該是一個採集蘑菇的血字,日後發佈的幾個血字,也不是在博物館內阻止甦醒的古屍相遇,也沒有什麼蠟像館血字和九頭島血字(詳見《地獄公寓》第二十四到第二十九卷)。這些血字,竟然都找不出生路來!

綠那時候就知道,這是血字詛咒本身對蒲靡靈預知的破壞。而且,在蒲靡靈死後,她也失去了公寓第三十層的記憶。她也甚至開始忘記自己最初要埋葬魔王的目的,僅僅只能記得過去十年間發生的一切。這對計劃的影響也是更大。

只是,對目前的情況,她也沒有任何辦法。李隱,楚彌真和上官眠這三人,很有可能會在這些無解的異化血字中喪生。最終,她不得不選擇出手,在李隱執行的最後一個血字中,出現在了彌真面前,一方面安排她幫她尋找感應第三十層的鑰匙,另一方面……她也不惜一切代價要讓李隱活下來。她後來將那個詛咒共生雕像帶入永生墓園,借用了沉睡中的許允的靈力。根據地獄契約她可以隨時抽取候選靈媒的靈力,之所以她能夠靠含青的頭髮來讓許允重獲靈媒能力就是契約的緣故。用他的靈力,來讓雕像的詛咒中,李隱的詛咒被暫時壓下。

在她的層層佈置下,終於,在永生墓園中,蟄伏了幾個世紀的本體,進入了公寓第三十層,幫助李隱等人,將魔王完全封印!

幾百年了。幾百年後,綠終於完成了昔日父親做到的事情!

如今……只剩下選出最終靈媒,來埋葬魔王,完成昔日父母的心願,讓曳道家的人獲得安息!

“幾百年了,我終於等到今天了。”綠看了看許允,又看了看綠,說道:“無論如何,最終靈媒,一定要誕生。”

李隱此時心情很複雜,他沒有想到,昔日蒲靡靈的所有佈置背後,完全是由這個女人一手計劃的。幾百年啊!想想就感覺到不可思議,她是如何熬下來的?而自己能活下來,居然也完全是她爲了封印魔王而爲之!

許允此時也對綠幾百年的執念深深爲之動容。幾百年啊!16世紀一直到現在,那麼漫長的時光,她就只爲了救贖家人的靈魂,更爲了贖罪而活,甚至爲此而塵封了自己所有的感情。

曳道家族的執念……想想都感覺可怕。

“等等……”許允忽然想到了什麼,連忙說道:“你……你不是說把頭髮還給了含青嗎?那麼,爲什麼現在?”

然而,綠接下來的回答,卻是讓他幾乎渾身冰冷。

“你的父母,應該是她殺的。”

“你……你……你說什麼?”

而含青聽到這句話,瞬間露出駭然表情。雖然馬上掩飾了,可是依舊被許允看在了眼中。

“‘攝魂’。和蒲靡靈的‘預知’不同,是較爲常見的‘新種’靈媒的能力。剛纔我就看出來,她獲得了‘攝魂’能力了。而我也觀察了你父母的屍體,不會錯,是被‘攝魂’了。”

“不可能!”許允如何接受這種事實?父母竟然是被心愛之人所殺?

“含青怎麼可能殺我的父母?她有什麼理由那麼做?”

“不是……不是的……”含青站起身來,拼命搖着頭,“許允,你,你相信我,我……”

她想否定,可是,那強烈的內疚感,讓她無法理直氣壯地說出自己不是兇手。而許允何等了解她?一個眼神,就可以判斷她是否說謊。

“我……我不是故意的……”最終,含青跪在了許允面前,“他們說要殺了我,要去觸發新一幕場景。我,我沒有辦法,那時候我只想着要活下去。我……”

然而,她的話說不下去了。

因爲,她看到了許允那面如死灰的神色。

接着,他慘笑起來。

“是你……居然是你……我父母,竟然是你殺的!”

“許允,我沒有選擇的!是他們逼我的!”

許允最終倒在地上,只感覺渾身的力氣似乎都被抽走。

“你走吧。”許允撫着臉龐,用最後的力氣說道,“明天,你就離開!”

含青在這一刻,終於明白了。殺死許允父母的事情,成爲了他們二人之間無法彌合的裂痕。

“好,我知道了。”含青忽然面色一改,雙瞳瞬間再度變得尖利!

“既然你也不再愛我,我們註定要成爲仇敵,那麼……我,寧可就這樣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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