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夜未央（V）
遊戲時間PM23:30
紫羅蘭帝國，王都薩拉穆恩，貴族區
一個身材魁梧，相貌粗糙的獸人女性出現在烏金庭前駐足，儘管她穿着樸素，但那看起來稀鬆平常的五官卻隱隱透着一股貴氣，與這片街區沒有半點違和。
許多路過的行人都會下意識地回頭看上這位獸人婦女一眼，發現此人面生之後全都不約而同地猜測起她的來歷，在心底暗暗八卦起她是不是最近才搬到這邊的、哪家貴族的親戚，嗯，這副尊榮估計也只能是個親戚，不存在太多其它可能……
與人跡罕至的謐夜庭不同，位於貴族區主幹道的烏金庭地段優渥，附近的環境就算沒有磐山庭那邊熱鬧也差不到哪兒去，再加上住在這裡的貴族商賈們休息時間較晚，所以這條皇冠大道這會兒依然燈火通明、人聲鼎沸，與半小時前就斷掉了魔晶燈的舊城區不同，貴族區的人們大概要兩點左右纔會陸續結束各種活動，然後慵懶地睡到日上三竿，直到僕人準備好中午的早茶纔會不情不願地起牀。
在這個人均身體素質遠超於現實的遊戲世界裡，八小時的睡眠並非必須，如果不顧及精神狀態的話，但凡突破中階門檻的人每天睡上四五個小時就已經足夠，幾乎不會影響到健康。
能有資格住在貴族區裡的人多少都點兒實力底蘊，再不濟也能把那些提神醒腦的鍊金藥劑當水喝，所以生活節奏總是分外從容。
總而言之，就是夜裡十一點半的皇冠大道並沒有比白天冷清多少。
【沒有動手的機會……】
負手站在烏金庭對面某棟閣樓中的卡西搖了搖頭，掩好窗簾繼續從縫隙中監視着那個獸人婦女的一舉一動，這裡是雙葉兩天前花高價租下的房子，視野很寬敞但不是最遼闊的，位置很不起眼但並非最隱蔽的，雖然裡面有不少低階預警法術，玻璃上被稍微做過一點手腳，但也完全屬於某些有錢或者有權者置辦‘額外房產’的標準配置，可以說是最好的觀察地點。
今天是墨檀與鄧蒂斯大公約談的日子，所以卡西出現在這裡也算是理所應當，而且據雙葉猜測，那位代表馬紹爾家族到處遊說的傢伙有很大可能這兩天也會來，畢竟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立場最不穩定的費爾南大公在優先級方面都只能排在最後。
從昨天夜裡開始就轉移到這裡的卡西一整天都沒有半點鬆懈，結果還真把之前那個從自己眼皮底下跑掉的傢伙給守到了！
但他沒辦法動手，這裡不比人跡罕至的謐夜庭，皇冠大道上的來往行人實在太密集，而且大部分全都多少有點兒背景，人羣中的保鏢或者護衛簡直不要太多，饒是實力能在整個火爪領排進前十的卡西也不敢貿然出手，無論是被認出身份、誤傷吃瓜羣衆還是引起巨大騷動都有可能引起難以估量的後果，這個險不能冒。
雙葉也事先叮囑過他，就算真的在烏金庭附近找到目標也不要輕易動手，只要跟蹤時儘可能的不讓對方離開視線就好，真有機會也要等離開這條大道之後再說。
於是卡西便平靜地看着那位獸人婦女跟着守衛走進了庭院，然後纔有條不紊地整理起自己的行頭，標準配置之外還多了三把淬了劇毒的匕首、一匣子毒針、迷煙筒兩隻和一張法師之眼卷軸。
他不信對方這次還能那麼輕鬆地從自己面前溜走。
……
烏金庭，主廳
頭髮花白的鄧蒂斯大公有些不悅地皺了皺眉毛，他放下了手中的竹筷，不冷不熱地對站在自己面前不遠處的獸人婦女說道：“女士，如果本人沒有記錯的話，我給您的反饋應該是今晚十二點整。”
“對此我深感抱歉，尊敬的鄧蒂斯大公，請原諒我的冒昧，但實在是事出有因……”
後者無可挑剔地行了一禮，若不是她的外形實在有些圓潤樸素，其姿態甚至可以用優美來形容。
鄧蒂斯大公也沒打算繼續計較下去，只是輕輕擡了擡手，待兩旁的僕役撤走了夜宵後纔開口問道：“先說說你是什麼人，再告訴我巴菲的條件，最後再談你那所謂的事出有因吧。”
“黛絲漢斯，巴菲馬紹爾公爵在薩拉穆恩的忠實僕人。”
腦海中閃過那位面容和善、有些話癆，最後慘死於‘不幸意外’的人類婦女，加雯露出了一抹笑意，隨口便徵用了那位大嬸的名字，然後淡淡地繼續道：“條件是總價值不超過兩百萬金幣的產業，但這並不重要。”
鄧蒂斯有些訝異地揚起了眉毛，：“這不重要？”
饒是他見過不少大風大浪，也對面前這位黛絲的話有些不理解，畢竟最高會議的‘審判’其本質就是利益交換，所以無論怎麼說這位自稱馬紹爾忠僕的人都應該把重點放在條件上，然後自己加價、對方還錢、自己再加價、對方再還錢，直到其中一方妥協或放棄爲止。
談妥了，投觀望票、拿好處，然後給付出代價的一方善後擦屁股。
談不妥，隨便怎麼投票，雖然沒有好處，但也不需要幫助對方收拾爛攤子。
所以在通常情況下，被裁定爲‘有罪’的家族會選擇跟其它七家各聊一遍，然後根據初步成果敲定其中四家做利益交換。
當然，細節方面要複雜很多，但大體情況便是這樣。
也正因爲如此，所以鄧蒂斯大公纔會覺得奇怪，畢竟發起者火爪的立場非常堅決，水晶狼家族和巴洛卡家族的態度也都顯得比較微妙，就算不直接回絕估計也免不了獅子大開口，所以除去長期與馬紹爾家族處於統一戰線的侯賽因家族之外，無論是鄧蒂斯、費爾南還是西蒙家族，眼前這位黛絲都應該極力爭取纔是，但她卻說了‘不重要’這三個字，着實有些耐人尋味。
“是的，不重要。”
加雯輕輕頷首，微笑道：“所以我還是先跟大公閣下說說自己提前叨擾的理由吧。”
鄧蒂斯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茬：“說吧。”
“首先，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大公閣下今天應該還和另外一名說客約了見面。”
加雯嘴角翹起了一抹玩味的弧度，用與自己本音相差甚遠的低沉聲線笑道：“如果我沒有提前來的話，到時候免不了會碰到他。”
老貴族揚了揚眉毛：“理由呢？”
“理由太多了，真的太多了。”
加雯的口吻異常平靜，不暇思索地說道：“不過都是一些細枝末節的問題，比如您給出答覆的時間或者主廳這兩張違和感頗足的椅子等等，當然了，最重要的還是當前這次機會，千載難逢的、能讓您獅子大開口的機會，比如特意讓我和另一位有意制裁馬紹爾家族，企圖顛覆傳統與規則的人坐下來一起聊聊……”
她並沒有把話說全，因爲對方沒有理由想不到自己的盤算，挑明太多的話就太顯咄咄逼人了，生意可不是這麼談的。
鄧蒂斯大公呵呵一笑，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拄着自己那根華貴的手杖站起身來：“正好，趁那位朋友還沒到，我可以先告訴你，價值兩百萬金幣的產業還不足以打動鄧蒂斯家族。”
既然已經被說中了想法，他乾脆就直接獅子大開口了。
但加雯卻並沒有正面回答，只是莫名其妙的冒出一句：“四張。”
“嗯？”
鄧蒂斯大公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頗爲好奇地問道：“什麼四張。”
“火爪、水晶狼、巴洛卡、西蒙。”
加雯的語氣淡然，彷彿完全忘記自己立場一般地笑道：“不多不少，剛好四張制裁票。”
鄧蒂斯身形一震，然後緩緩坐回了椅子上，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道：“那你還有什麼理由過來這裡？”
言下之意很簡單，除去沒有投票權的馬紹爾家族本身、手持兩票永遠正負零的嶺上花……咳，紫羅蘭家族，在其餘七票中已經產生了四票制裁的情況下，馬紹爾家族就算把鄧蒂斯、費爾南以及侯賽因家族全部爭取到也沒有絲毫意義，還不如直接等死來的比較痛快。
“我既然來了，那就證明着巴菲大公並沒有放棄，事情也未必沒有轉機。”
加雯直視着對方的雙眼，慢慢斂起笑意：“但如果您做出了錯誤的選擇，那麼這件事恐怕就真的沒有轉機了，這就是我爲什麼避開和您約好的時間，提前過來拜訪的理由，有些時候還是不要節外生枝的好，對馬紹爾家族亦然，對鄧蒂斯家族也是亦然。”
鄧蒂斯大公面色一肅，然後輕輕叩了叩手杖，沉聲道：“選擇只是選擇，沒有對錯之分，巴菲或許做出了一個糟糕的決定，黛絲女士，您的態度讓我很不愉快。”
加雯完全沒有被面前這位權傾帝國的大公爵震懾住，只是雲淡風輕地說道：“比起那些更糟糕的結果，我認爲區區不愉快並非什麼難以接受的事，尊敬的公爵大人。”
鄧蒂斯大公搖了搖頭，嘆息道：“我給你兩分鐘時間解釋。”
“不，其實我的話已經說完了。”
加雯卻是搖了搖頭，然後微微躬身道：“但爲了感謝您的慷慨，我希望在最後給您一個忠告……”
“忠告？”
鄧蒂斯大公有些哭笑不得，心下已經打定主意明天親自去水銀庭找馬紹爾大公一次，於是便隨口道：“隨你吧。”
“鄧蒂斯對紫羅蘭……也就是佈雷斯恩家族的忠誠令人感動。”
加雯頗爲感慨地擡頭看了一眼高懸於牆面中央的鄧蒂斯家族徽記，意味深長地問道：“雖然紫羅蘭家族只有一個，但佈雷斯恩卻並非只有一個。”
說罷她不等鄧蒂斯大公做出反應便轉身向外走去，並在主廳門口稍稍停下了腳步，頭也不回地說道：“如果您想通了的話，我會再來的。”
【四家的立場爲制裁……】
【事情未必沒有轉機……】
【紫羅蘭家族只有一個……】
【但佈雷斯恩卻並非只有一個……】
鄧蒂斯大公面色陰晴不定，攥着手杖的右手已是微微發白。
……
【已檢測到您的精神連接，正在同步個人信息……】
【連接完畢，正在讀取角色信息】
【歡迎回來，混亂中立的檀莫，即將載入無罪之界，祝您晚安】
……
遊戲時間PM23:49
貴族區，烏金庭旁暗巷，加雯離開六分鐘後
“呵，因爲無聊的事耽誤了不少時間啊。”
在陰影中現身的墨檀有些嫌棄地撇了撇嘴，拐出巷子往不遠處的烏金庭走了過去，似笑非笑地低語道：“只提前了十分鐘，那傢伙應該已經到了吧……”
他伸了個懶腰，來到烏金庭前對其中一位守衛咧了個八顆牙的微笑：“這位小哥您好，我是跟鄧蒂斯大公約好深夜面基的安東尼達布斯，要不要吃點夜宵啊？”
墨檀隨手掏出了半隻涼透了的烤鴉遞了過去。
“不……不用了，請稍等一下，我去通報公爵大人。”
守衛小哥受到了驚嚇，連忙轉身向庭院盡頭的主廳處跑去了。
“嘖嘖，沒口福的可憐孩子……”
墨檀衝手中的鴉頭擠了擠眼睛，彷彿十分爲對方感到不值：“你明明那麼好吃。”
一分鐘過去了……
兩分鐘過去了……
五分鐘過去了……
看到那位守衛小跑過來的身影，墨檀扔掉了手中的半隻鴉架，似笑非笑地問道：“公爵大人怎麼說？”
“公爵大人說……”
守衛深吸了一口氣，面色嚴肅地沉聲道：“不見。”
“很好，多謝。”
……
兩分鐘後
皇冠大道，雙葉重金租下的監視用閣樓
用備用鑰匙進來的墨檀推門而入，眯着眼睛環視了一圈四周，得出了那個獸精靈並沒有潛行嚇唬自己，而是確實沒在這裡的事實。
【看來那個傢伙這次又先了我一步啊，雖然不知道鄧蒂斯那老貨是想明白了還是被忽悠了，反正這邊的機會已經不大了，既然如此的話……】
“卡西不在這裡說明他正在追蹤那個疑似玩家的盆友，現在還不到十二點，正是夜生活剛剛開始的時候~”
墨檀咧嘴一笑，優哉遊哉地離開了閣樓。
“月黑風高，不如去拜訪一下那位地中海大公給他做個話聊吧。”
第三百八十三章：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