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我給你安排的日程還是太輕鬆了。”
小艾擡頭看向正在烈焰中熊熊燃燒的貝拉街2號,隨手解開了披肩的扣子,語氣輕快而恬淡:“說真的,我已經很努力地在高估咱們那位‘魔女’了,結果……”
“結果這一步殺棋依然快到我們難以想象的程度,以至於你那緊張到幾乎連根針都塞不進去的時間安排出現了大段空白。”
科爾輕巧地將小艾的披肩摘下,將其搭在了自己的臂彎上後挑眉道:“不過既然有了難得的休息時間,爲什麼不抓緊在開會前稍微休息一會兒,你該不會覺得自己能幫上忙吧?”
實力遠不如科爾的太陽神官輕輕搖了搖頭,解釋道:“我只是想出門透透氣,順便看看你們的成果罷了,這場火是甘道夫小弟弟的手筆嗎?”
“算是吧,不過就算沒有我,你們肯定也有無數種辦法燒掉這裡。”
臨時在科爾身邊客串情報專員的幼年甘道夫盤腿坐在地上,託着臉頰百無聊賴地說道:“講句實話,我覺得自己和瑪琳菲森倆人其實挺多餘的,畢竟事實已經證明了,只要按照特蕾……呃,紅桃A的計劃行動,根本就沒有節外生枝的可能,她那份計劃書甚至能把行動結束的時間精確到了十分鐘內。”
科爾微微一笑,一邊向街角處正在負責警戒,恰巧路過這裡的凱沃斯家族成員擡手打了個招呼,一邊說道:“今天的行動雖然簡單,但性質卻屬於只許成功、不許失敗的極端節點,否則的話,區區一個【火妖傭兵團】,又怎麼配得上紅桃A女士出手。”
“看得出來。”
幼年甘道夫點了點頭,吐槽道:“用我們異界人的話說,就是‘殺雞用了宰牛刀’。”
“但這是必要的。”
小艾那雙似水般平靜的眼眸中映照着已經徹底吞噬了【火妖】,攪動着濃烈黒煙的熊熊烈火,淡淡地說道:“我們的時間不多,而想要在有限的時間內做出儘可能多的成果,就勢必要將‘效率’拉到極限。”
說到這裡,小艾忽然動作幅度極小地側了側頭,而旁邊的科爾則立刻從口袋中掏出一隻懷錶,將其打開後單手託到了少女面前。
“謝謝。”
看過時間後,小艾便微微頷首示意科爾收起懷錶,並在短暫思考了大概十秒鐘後向科爾確認道:“現在無夜區範圍內的漏網之魚還剩多少?”
科爾聳了聳肩,簡單明瞭地回答了一個字:“零。”
“說真的,如果先生在這邊的話,我一定會拜託他把紅桃A女士多留在這裡一段時間的。”
小艾嘆了口氣,無奈道:“這種纔剛剛體會到幸福,結果馬上就要放手的感覺真不是滋味。”
科爾輕笑了一聲,揶揄道:“不知道的還以爲你失戀了呢。”
“失戀哪有失去紅桃A女士令人痛心。”
現階段全權負責【丑角牌】在自由之都內一切大小事宜的艾·凡耶女士語氣頗爲浮誇地感嘆了一句,隨即轉頭看向旁邊就差把‘無所事事’四個字寫在臉上的幼年甘道夫,問道:“甘道夫小弟弟你知道這場火還能燒多久嗎?”
在法師之道上頗有造詣的男孩想都沒想,立刻回答道:“沒有外力干擾的話,大概還能燒個十分鐘左右吧。”
“十分鐘麼……”
小艾低聲重複了一句,稍作思量後又問道:“可以多維持一段時間嗎?”
“啊?”
幼年甘道夫愣了一下,反應了半秒鐘纔回答道:“那肯定可以啊,就算沒地可燒了,我也可以往裡面添炎爆啥的,燒到晚上都行。”
小艾點了點頭,繼續問道:“那……如果我希望儘可能保證貝拉街2號的建築完整性呢?”
男孩想了想,繼續點頭道:“也可以,只不過有些麻煩就是了。”
“那就麻煩甘道夫弟弟了,”
小艾莞爾一笑,交代道:“還請你繼續在這裡‘煽風點火’,在儘量不造成進一步破壞的情況下維持火勢,等到了該停下的時候,會有人來跟你說的。”
因爲瑪琳菲森蘿莉特化型的事,自認爲欠了【丑角牌】一個人情的幼年甘道夫很是痛快地答應道:“沒問題。”
“那就拜託了。”
小艾對男孩行了個太陽教派的躬身禮,隨即便轉頭對科爾說道:“我們走吧。”
“瞭解。”
科爾微微頷首,隨即便爲即將離開‘溫暖篝火’的小艾重新披上了披肩,然後衝幼年甘道夫擺了擺手:“回見,夥計。”
已經抱着法杖起身準備‘添柴’的男孩懶洋洋地點頭道:“回見。”
……
十分鐘後
貝拉街0號,街道委員會洋房前
“我們到的太早了。”
科爾一邊與小艾並肩走進空蕩蕩的院落中,一邊皺眉道:“我還是覺得你應該抓緊時間休息一下。”
小艾在洋房大門前的花壇旁站定,轉頭對滿臉憂色的青年輕笑道:“想想也知道吧,就算一切都在計劃中,也改變不了今天是個大日子的事實,我作爲先生的代理人,在這個節骨眼肯定是睡不着的。”
“休息的方法有很多種。”
科爾嘆了口氣,扶額道:“我又沒說你必須得睡覺。”
“你說得對。”
小艾嫣然一笑,樂道:“所以在這裡散散步、聊聊天,就是我選擇的休息方法。”
“你呀你呀。”
見對方完全沒有反省的意思,越來越拿這位明明性子溫婉乖巧,骨子裡卻分外固執的友人沒轍,只能儘可能對其施加一點正向影響的科爾無奈地搖了搖頭,一邊抽出匕首嫺熟地爲花壇中那坨植物修剪枝葉,一邊問道:“話說回來,你爲什麼要甘道夫小弟幫忙保持火勢呢?”
“做戲而已。”
小艾欣賞着面前那愈發規整的花壇,語氣悠然地說道:“一方面是讓‘外人’知道今天這一出並非‘鬧劇’而是‘默契’,斷了他們渾水摸魚的心思,另一方面則是讓‘自己人’知道那裡已經被燒得不剩什麼了,用不着他們來幫忙‘打掃戰場’。”
科爾稍作沉吟,又問道:“對外這方面我聽懂了,無非就是用這場安靜的殺人放火暗示他們貝拉街除了【火妖】之外的勢力團結得很,但假裝把那裡燒光……都在一條街上,你覺得他們能信嗎?”
“當然不能。”
小艾彎腰撿起一片金紅色的葉片,惡作劇般地踮腳將其放在了科爾頭頂,語氣恬淡地解釋道:“無論是完全站在我們這邊的赫米斯先生與愛爾瑪女士,亦或是始終在觀望局面的洛倫索神父與伊美黛會長,本質上都是人精中的人精,別說這種小心機了,就算用複雜幾倍的手段彎彎繞繞,多半也是沒用的。”
科爾懵了一下:“那你還……”
“我想傳達給他們的信息只有一個,那就是‘我想讓他們誤以爲貝拉街2號被燒乾淨了’。”
小艾從科爾身後走過,步履輕快地踏上大門前那被陽光烤得暖洋洋的石階:“這樣一來,他們就會‘誤以爲貝拉街2號被燒乾淨了’。”
剛好修剪完花壇的科爾笑了笑,緩步跟上了背影一如既往纖弱單薄的友人:“你越來越像先生了。”
“沒有呀。”
“沒有嗎?”
“如果換做先生的話,恐怕被點燃的就不止是貝拉街2號,而是整個街區了。”
“呃……”
“如果說我的長處是高不成低不就的因勢導利,那先生最擅長的……就是最簡單,同時也是最困難的掀桌了。”
“確實。”
……
遊戲時間AM08:47
自由之都,貝拉街0號,二樓
“喲。”
【藍色聖典】的話事人,相貌略顯陰柔,內心深處卻隱藏着滿滿正能量的美男子赫米斯樂呵呵地推門而入,挑眉道:“看來我是最後一個到的。”
“按理說,【火妖】那位火頭蛇老大才應該是最後到的。”
濃妝豔抹的女獸人愛爾瑪·黑切嘬了口菸斗,目光流轉着看向靜坐在長桌角落,臉上掛着人畜無害的微笑,身份爲蕾莎·凱沃斯女伯爵代理人的小艾,若有所指地說道:“不過要是火頭蛇老大回不來的話……嘖嘖,那就是另一碼事了。”
而小艾只是笑而不語,並沒有任何表示。
倒是赫米斯隨手抽出距離自己最近的椅子,一屁股坐在上面後邊翹着二郎腿冷笑道:“都這會兒了,又何必再兜圈子呢,我就不信凱沃斯家族就沒找過在座的幾位,還是說,真就只有我們【藍色聖典】獨受女伯爵的青睞?”
“咳咳,赫米斯老大真會開玩笑的。”
【伊美黛商會】的會長伊美黛露出了一個足夠虛僞、滿是褶子的笑容,強笑道:“女伯爵那邊雖然沒有親自找老太婆我打招呼,之前卻是勞煩小艾妹妹單獨跑了一趟。”
而【黑駁幕】教堂的牧首,氣質方面因爲是田鼠族半獸人而顯得的有些猥瑣,身材瘦高的三角臉老人,主打一個左右逢源的洛倫索神父也表態道:“我這邊的話,科爾小兄弟有過來一趟。”
赫米斯滿意地點了點頭,直接接管了本次對話的節奏,慢條斯理地說道:“既然如此的話,我們不妨立刻直入主題,讓提前跟在座所有人都打過招呼的凱沃斯家族,對事件稍微進行一點說明。”
“倒也是個辦法。”
愛爾瑪吐了個菸圈,隨口說道:“既然大家都脫不了干係,那就乾脆直接把事情挑明好了,你說呢,凡耶女士?”
“我沒有意見。”
小艾面不改色地點了點頭,隨即便用節奏舒緩、音色明快的柔和嗓音說道:“那麼,我在此重新說明一下,前貝拉街2號的主人,同時也是前街道委員會成員之一的【火妖傭兵團】會遭遇今天這種不幸意外的原因。”
在座衆人都點了點頭,似乎對小艾這番放在當前情況下有些詭異的敘述並無意見,原因很簡單,那就是‘不幸意外’一直以來都是自由之都各種大小勢力在解決內部衝突時的常用說辭。
其中的‘不幸’自然百分百貨真價實,堪稱含金量拉滿,至於‘意外’嘛……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不存在半點意外的,這種頗有自由之都風格,真假涇渭分明、各參一半的黑色幽默,着實令人忍俊不禁。
“我們遺憾地認爲,儘管【火妖傭兵團】在擔任委員會成員期間兢兢業業、認真負責、老實本分,卻還是瑜不掩瑕,暴露出了大量令人遺憾的問題。”
小艾垂下眼眸,輕聲道:“那就是他們太過於兢兢業業、認真負責、老實本分了。”
“噗嗤——”
一直以來都是刺頭畫風的赫米斯這回真的忍俊不禁了,拍手道:“好啊,說的太好啦!”
愛爾瑪冷笑了一聲,沒有說話。
伊美黛老婆婆專心致志地盤着指間那價值連城的手串,也沒說話。
只有洛倫索神父有些彆扭地笑了笑,勉強附和道:“是啊……是啊……”
“諸位應該很清楚,這是一座殘酷到令人髮指的城市,而作爲街道委員會的一員,行事作風太過單純直接,無疑會給我們這個集體造成相當不利的影響。”
小艾也跟着笑了笑,隨即便繼續說明道:“所以在進行了一番簡單地評估後,我們認爲【火妖】的朋友們其實並不清楚這個位置意味着什麼,所以便打算用盡可能溫和的形式對他們進行一番教導。”
愛爾瑪轉頭看向窗外那‘裊裊炊煙’,用明顯上揚的語調強調道:“教導?”
“沒錯,教導。”
小艾點了點頭,認真地說道:“如果他們證明了自己擁有改正錯誤的資本,那麼就可以在付出最小代價的情況下意識到問題所在,然後在大家的引領下逐漸跟上節奏,反之,如果他們沒能證明這一點……”
“就是死有餘辜?”
“仔細想想看吧,我們幾乎讓【火妖】留下了所有精銳,爲他們留下了足夠在自由之都外任何一個地方立足的力量,這難道還不夠仁慈嗎?”
“有點道理,但……你就不怕他們憑藉這份力量回來報復?”
“那樣的話,我們就只能收回這份仁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