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3章 身體力行
片刻之後，加雯點了點頭，將手中的魔晶板還給梅林，示意自己已經看完了。
“哦豁，看得還挺快的，感覺怎麼樣？”
梅林隨手把魔晶板丟到桌角，轉頭看向面色如常的加雯：“有沒有發現點什麼？”
“沒什麼感覺。”
加雯皺了皺眉，並在短暫地沉默後遲疑道：“發現的話……也就是【浸罪結晶】和【浸罪彈】是同一種東西，植入或強行介入對方的大腦後會出現各種反應。”
過了好一會兒，一直沒聽到下文的梅林納悶地向加雯問道：“然後呢？”
“沒有了。”
加雯聳了聳肩，攤手道：“我就這麼點兒發現，這些例子的表現都不一樣，基本沒什麼統一性和參考性。”
“沒有統一性和參考性！？”
梅林幾乎直接從椅子上跳起來，吹鬍子瞪眼睛地看着加雯：“怎麼可能沒有統一性和參考性？你真的有認真把這些實驗日誌看完嗎？”
加雯微微頷首，有些無奈地說道：“當然，雖然不是一個字一個字看的，但我已經看的相當仔細了，包括那些追加備註在內，全都沒有錯過。”
“等會兒，什麼叫‘包括那些附加備註在內’？這才哪兒到哪兒？”
梅林猛地拿過桌角的魔晶板，飛快地在上面划動了數下，調出了一份非但字體極小、篇幅極長，而且還混雜着各種古怪公式與術語的資料，將其懟在距離加雯鼻尖大概兩釐米左右的位置，大聲問道：“這些附錄呢！這些最有價值的，濃縮了所有實驗日誌精華部分的目錄呢？！”
“呃……”
加雯的眼眶一跳，反應了好一會兒才無奈地嘆了口氣，乾笑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梅林大師，這裡面的日誌每份也才五百字左右的文本而已，但您口中那些被‘濃縮’過的‘精華’，也就是那些附錄，每一篇都是至少七千字打底啊。”
梅林皺了皺眉，滿臉不解地問道：“所以呢？”
“所以……呃……所以我就沒怎麼看……”
加雯罕見地語塞了兩秒鐘，隨即又是罕見地撓了撓臉頰，露出了就算是在她求學時期也從未展露過的‘差學生表情’，又飛快地補充了一句：“而且我也看不太懂啊，那些東西。”
啪！
“你竟然連那種東西都看不懂。”
梅林一巴掌拍在自己腦門上，恨鐵不成鋼地看着加雯：“你到底還想不想畢業了！？”
完全沒料想到話題會轉移到這方面的加雯扯了扯嘴角，無奈道：“那什麼，其實我早就參加工作了。”
“參加工作又怎麼了？參加工作就不需要進步嗎？！”
梅林怒氣衝衝地拍了拍桌子，震聲道：“你可是個年輕啊，年輕人怎麼能這樣不思進取，你又不是人家那些剛出生就贏在起跑線上的富二代，你……”
“那什麼……”
這會兒已經看清楚真相，知道梅林把自己跟他實驗室裡那幫學生搞混了的加雯苦笑着打斷了後者，面色嚴肅地說道：“實不相瞞，我就是個剛出生就贏在起跑線上的富二代。”
因爲實驗室並沒有什麼知名度、門檻也不算高的原因，幾乎沒有教過高材生富二代的梅林愣了一下，隨即又梗着脖子大聲道：“就算你是富二代，你也應該有點野心，時刻進步，以後進個百強企業啥的，別隨便找個工作混日子！”
“我確實是在百強企業裡任職來着……”
“那你也應該努力受重視！”
“我挺受重視……”
“多受重視？！”
“上星期收到的消息，董事會給我加了個席位。”
“靠！你他媽是老闆的幹閨女嗎？”
“是親閨女。”
“……”
梅林終於沒話說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氣勢洶洶地站在椅子上：“我的實驗室裡不養閒人！”
“梅林大師，這裡並不是您的實驗室，而是位於無罪之界西南大陸某個帝國首府中的黑工坊，我也不是您的學生，而是您那位投資方手下的員工。”
加雯無奈地看着這段時間以來始終都處於面色憔悴、眼袋厚重、視線飄忽等一系列負面狀態下的梅林，認真地說道：“您最近太辛苦了，要我說，不如下線好好睡個覺……”
沒錯，加雯很清楚，梅林並不是在逗她玩，也不是突然變成智障了，實在是這位老者最近着實有點太辛苦了，所以纔會出現這副渾渾噩噩的模樣。
儘管在地位方面與梅林不相伯仲，工作起來也非常用心努力，但加雯卻不得不承認，單論工作強度的話，年齡得有自己三倍的老者至少有着十倍於自己的工作量。
比如對歐西里斯與亞瑟的身體進行高頻率維護，時刻監控並記錄他們的狀態，不斷爲他們進行優化與調試。
比如爲朵拉調配能夠讓她高速適應老闆力量的藥劑，以及與之對應的量產型計劃。
比如爲自己和寂禱規劃裝備路線，比如持續解析之前回收到的天柱山代行者殘骸，比如試研發輕量型戰爭工具與載具，比如開發毒藥、調配試劑，比如解析無罪大陸土著生物的構成，學習當地的神秘學與物理學體系。
【浸罪結晶】的研究，其實只是梅林的一時興起，甚至算不上是一個課題。
換做一般的研究者，恐怕隨便拿出裡面的哪個課題就足令其以‘年’爲單位閉關了，但梅林卻做到了以一己之力兼顧所有的壯舉，儘管歐西里斯和加洛斯偶爾能幫着打打下手，但他們其實早在一段時間前就已經幾乎幫不上什麼忙了。
這位在遊戲外有着‘院士’稱號的老人是個貨真價實的天才，而且還有一股子宛若殉道者般追求真理的熱情，更令人戰慄的是，在上述基礎上，至少在無罪之界中的‘梅林’，是不存在任何底線的。
他是罪爵陣營最重要的底蘊之一，是墨唯一願意耐着性子站在門前等上半天，每次見面都以禮相待的‘特殊員工’，更是一個爲達真理不擇手段的惡魔。
在他的價值觀中，沒有善惡黑白，沒有倫理人性，只有一個個最純粹的符號。
甚至連梅林本人，都是加雯認知中最爲純粹的人。
他對這個陣營的作用是無可替代的，而隨着時間的推移，梅林所能發揮出的作用只會越來越大，完全沒有打折的餘地。
而在這種情況下，儘管無罪公司的遊戲艙幾乎沒有任何副作用，但對於硬生生將每天16小時的科研實踐變成36小時的梅林來說，依然存在巨大的負擔。
誠然，人類目前對大腦的開發尚不完整，但不完整也絕不代表只要身體扛得住，大腦就不需要休息了。
但梅林卻已經很久沒讓自己的大腦好好休息一下了，明明某人給他的科研任務並不繁重，但他卻總能找到各種各樣的課題忙活。
終於，這段時間幾乎把自己壓榨到了極限的他蒙圈了，甚至一度分不清遊戲和現實，把加雯當成了自己實驗室中的學生。
而並不希望老人有個三長兩短的加雯則尖銳地指出了這個問題。
“再這樣下去的話，身子會垮掉的。”
加雯面色沉凝地看着梅林，正色道：“你已經不年輕了，梅林大師。”
“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不需要你這個小丫頭胡亂操心。”
梅林卻是不耐煩地揮手撂下了這麼一句，見加雯還想說什麼，只得耐着性子解釋道：“我沒跟你開玩笑，我知道自己的極限在哪裡，也知道維繫健康的重要性，事實上，我正打算在這個項目告一段落後休息一下。”
加雯柳眉微蹙，輕聲問道：“這個項目怎麼纔算告一段落，還有，您所謂的休息一下是？”
“真正的休息。”
梅林聳了聳肩，吸溜了一大口季曉島上次帶來的咖啡（裝在保溫壺裡）後咂了咂嘴，笑道：“除了幾個必須跟進的項目之外都稍微放一放，白天去公園看看老太太跳舞什麼的。”
“看老太太跳舞……”
加雯嘴角一抽，強忍住自己的好奇心，將話題轉移回正事上：“那這個項目……”
“快了。”
梅林重新坐回椅子上，拽了拽自己的白鬍子以保持清醒，隨後一本正經地說道：“剛纔有點迷糊了，其實我找加雯小姑娘你過來，並不是來討論【浸罪結晶】這個玩意兒本身的，而是希望你能幫我個忙。”
一想到剛剛自己因爲沒有看完整參考資料而被點名批評的窘境，加雯頓時打了個哆嗦，強忍着直接拒絕的衝動問道：“是……怎麼樣的一個忙呢？”
“我先給你簡單總結一下關於【浸罪結晶】的特質吧。”
梅林又吸溜了一口咖啡，用加雯也能聽得懂的方式陳述道：“首先，那東西雖然做起來十分簡單，但應用在實際上卻非常艱難，根據我的研究，因爲墨小子的力量層次太高，甚至還要強過那些神棍口中的神力，所以一般人是根本接受不了的，就算是法拉·奧西斯和亞瑟·伯何，也只是因爲有我專門爲他們打造的身體才扛得住。”
加雯點了點頭，表示自己這句聽明白了。
“然後就涉及到很多理論性的內容了，那些東西說了你也聽不明白，所以我只說自己通過分析實驗日誌所得出的結論。”
梅林一邊繼續揪着鬍子，一邊沉聲道：“在我看來，能否扛住那份力量的關鍵，並不是實力的強弱，而是最‘罪’這個概念的包容程度。”
“對‘罪’這個概念的包容程度？”
加雯眨了眨眼，下意識地跟着重複了一句，是疑問句。
“沒錯，簡單來說就是格局足夠大，而且能夠駕馭住‘罪’的人才能扛過墨小子的力量，還記得他那招叫做【噬罪】的技能嗎？”
梅林放下保溫杯，隨手從旁邊的大摞資料中抽出一份放在膝蓋上，垂眸道：“根據他所告訴我的原理，那個技能的本質就是讓人被自己的罪……嗯，你也可以理解成某種成分很高的陰暗面所吞噬。”
“然後呢？”
聽到這裡，加雯已經逐漸來了興致。
“然後就是問題的關鍵了，【浸罪結晶】的性質跟那些被炸死在【罪噬】下的人心裡那點兒齷齪不一樣，而是承載着墨小子力量特質的存在，所以要是我沒猜錯的話，能夠承受住那種負荷的人，短時間內恐怕會被誘發出跟墨小子一個位格的力量。”
梅林咧嘴一笑，捋着鬍子說道：“他的力量有多強，你心裡應該有數吧？嗯，沒數也沒關係，總之我認爲只有極少數人才能扛住那玩意兒，但應該不是沒有。”
加雯點了點頭，緊接着便開始舉一反三，輕聲問道：“比如說，我的【離叛之罪】天賦，還有寂禱的【無心之罪】？”
“以及我的【瘋囂之罪】，這些都是被明確寫在人物面板中的東西，是那個詭異的系統親自蓋過章的。”
梅林點了點頭，淡淡地說道：“但我自作主張排除了寂禱小姑娘，她跟我們這種人並不一樣，這一點你應該很清楚吧？”
“當然，每個人都知道她並不適合這裡。”
加雯聳了聳肩，輕笑道：“所以我真的很好奇老闆爲什麼會耐着性子由她留到現在。”
“這種好奇其實必要性不大。”
梅林懶洋洋地搖了搖頭，隨即直截了當地問道：“所以你應該知道我爲什麼叫你過來了吧？”
“難道說……”
加雯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遲疑道：“您打算讓我試一試那個【浸罪結晶】？”
“當然不是，這玩意兒的危險性太大了，一個搞不好就會直接完蛋。”
梅林卻是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莞爾道：“你這個角色的成本雖然不如寂禱小姑娘，但也不算低了，隨隨便便死掉就太浪費了，但我就不一樣了。”
“您？！”
“我是個科研人員，本來就沒有什麼實力，至於那些鍊金專精、工程專精什麼的，我回頭隨便收拾一下等級就能升回來，所以由我來進行實驗，纔是性價比最高的方法。”
“那您叫我來的意思是……”
“批點預算，如果我重建角色了，能第一時間通過法師公會傳送回特洛恩的傳送費用。”
“您親自來？！”
“實踐出真知嘛。”
第一千四百二十四章：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