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噬罪
巷子中的氣氛有些壓抑。
“是……”
過了良久，少女終究還是輕輕點了點頭，低聲回答道：“所以你的那個天賦，對玩家應該是無效的。”
是的，季曉島從來都沒有被墨控制過，不久之前被後者勒令【自殺】時，她的一切行動都是出於自我意志，跟天賦【原罪】並沒有任何關係。
當然，如果墨沒有阻止她的話，那一劍絕對會直接貫穿季曉島自己的心臟，結束她作爲‘暗精靈寂禱’的遊戲生涯，而在那之後，她會在建立下一個角色時被分配到真正適合自己的陣營，然後與自己的姐姐匯合，在經歷了很多事後敞開心扉，逐漸卸下自己冰冷的外殼，變得更像一個正常人……
她會與夥伴們一起冒險，創造一些亂七八糟的史詩，在未來某一場規模巨大的戰爭中獲得勝利，最後慢慢離開這個遊戲，找到一個適合自己的男朋友，結婚生子，度過幸福的一生。
然而這終究只是一個假設，儘管在特定情況下上述那段內容真的有可能發生，但現實卻終究讓她無緣那一段不同的人生。
很巧的，她遇到了墨，很巧的，她並沒有被第一時間殺死，很巧的，她猜到了【原罪】的效果，很巧的，她賭對方或許會阻止自己‘強行自殺’，很巧的，她賭對了。
真的很巧……
我並不會說什麼‘生活往往比小說還要有戲劇性’這種話。
因爲我們都心知肚明，至少在此時此刻，這些只是某人講述的一則故事而已，所以並不需要太過於的矯情。
但這卻不代表着我們可以全盤推翻那所謂的‘命運’與‘變數’，去相信一切都是‘既定’存在的。
就像薛定諤那隻半死不活的貓一樣，沒有人知道我們是否真正主宰了自己的命運，也沒有人知道‘巧合’是否真的是巧合，‘緣分’是否真的是緣分，‘奇蹟’是否真的是奇蹟，‘註定’是否真的是註定。
既然一切都是未知的，那麼只要想着一切的可能性都並非爲零，想必對於‘故事’或是‘作品’中的種種巧合，大家多少也能夠更加感同身受一些。
這就足夠了。
當然，發表如此言論的我絕非認同‘摔跤註定失憶’、‘英雄註定救美’、‘婆媳註定撕辶’、‘愛能感化癌症’、‘冤家就住隔壁’、‘腦殘暢遊商海’等純粹只是扯淡的諸多作品。
畢竟那種自詡爲藝術誇張的無腦杜撰實在叫人難以直視，至少從個人角度的話，富二代總能碰見灰姑娘而且總有那麼個強勢長輩企圖包辦婚姻的發生概率……真心不怎麼高……
更何況是那些敘事者就連最基本的商業知識都不懂，就被隨隨便便杜撰意淫出來的‘故事’。
其實我想說的只是，每個人可能都有各種各樣的人生，也同樣擁有無限的可能性……
就算只是故事裡的角色，也是亦然。
“打算殺掉我麼？”季曉島說完之後反而輕鬆了不少，她見墨並沒有說話，竟是反過來主動說道：“你現在有充足的理由這麼做。”
在她的印象中，面前這個男人絕對不會介意對自己痛下殺手，但少女卻沒來由的覺得對方不會動手……
儘管感覺難以靠近，儘管總是想要逃離，儘管偶爾也會恐懼，儘管心裡經常會不滿、生氣、委屈、惶恐，但季曉島卻依然不願意離開。
那麼對方是否也會在那份‘理所應當’之外，也有一點點這樣的想法呢？
稍微感性一些的想法……
哪怕只是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共鳴，他應該也會有一些吧？
然而……
“殺掉你對我並沒有什麼好處，何況很多事也並不適合交給NPC去辦。”墨卻是給出了絕對理性的回答：“你的價值與原罪是否生效無關，你的想法我也不感興趣……只要能夠得到準確且誠實的答案，我並不介意你的初衷與思考過程。”
季曉島罕見地露出了一個有氣無力的表情，聳了聳肩。
“更何況在精神虛擬設備中控制其他人類的思維這種事本就不符合邏輯。”墨回頭對季曉島露出了一抹淺笑：“你以爲我真的沒懷疑過麼？”
少女翻了個與自己性格完全不符的大白眼：“那你爲什麼不早點兒跟我確認？”
“因爲這個世界確實存在着一些不符合邏輯的事。”墨輕聲道。
他想起了之前在現實中看到的那個小女孩，還有很多其它類似的事件，那些或靈異或怪誕的事有很多卻是真實存在着，在不符合邏輯的前提下卻依然是沒有任何反駁餘地的事實。
而且在他眼裡，無罪之界這個遊戲本身就足夠奇怪了……
不過這對自己的步伐並沒有太多阻礙，通過對科爾多瓦施展【原罪】以及剛剛季曉島的確認，墨已經可以確定自己的這個天賦無法對玩家生效，而並不是無法對‘符文造物’生效，這個情報還是很重要的。
那麼，剩下的就是……
“你稍微離遠一點，我要做一個嘗試。”墨轉身對季曉島囑咐了一句，隨即慢慢展開了雙手，感受着腳下這片大地。
這片被他親手埋葬在罪惡深淵中的大地。
班瑟城化作了詛咒之地，這種說法其實是不嚴謹的。
與其說是詛咒，還不如說是由大量殘留的怨念與無數罪孽混合而成的……罪之境。
這也是無論輝夜教派的神職人員與法拉都無法將這片土地‘淨化’的原因。
詛咒、毒素、疾病、怨念都可以被各種手段淨化或是驅散，但‘罪’的概念無法被影響。
就像我們可以洗去衣物上的污漬，卻無法抹消掉陽光下的影子一樣。
但墨可以……
他對‘罪’似乎有着與生俱來的掌控力與感知力，雖然就連他自己都並不清楚其中的原因就是了。
“就讓我來揹負吧。”他閉上了雙眼，輕聲低語着。
剛剛退到不遠處的季曉島忽然感到一陣恍惚，空氣中傳來了一種並不真切的抽離感，彷彿有什麼冰冷的東西正在瘋狂向某個方向涌去一般，僅僅只是錯覺般的拂過就讓女孩感到一陣惡寒！
似乎只是一剎那的時間，又好像過了很久很久……
一道並不算明媚的陽光撒在了女孩白皙的肌膚上，讓她猛地清醒了過來。
有些茫然地擡起頭，季曉島發現班瑟城上空那片久久不散的烏雲正在慢慢變得稀薄，一縷縷頑強的光芒掙扎着衝破了阻礙，輕擁着這片飽受折磨的土地。
天晴了……
而在墨的耳邊，則突兀地響起了系統提示音。
【您已領悟技能：噬罪】
……
【噬罪】
主動技能
掌握要求：墨
消耗/限制：無
效果：1、噬罪、？？？、？？？
【備註：無】
“原來是這樣麼？”墨摘下了右手的手套，看着手背上那一圈由大量黑色紋路所構成的印記，眼中溢散出一縷黑芒。
而沐浴在陽光下的季曉島此時已經跑到了墨身邊，低聲問道：“你做了什麼？”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巧合，她發現墨的位置剛好處於一小片陰影中……
“帶我去城外與加洛斯他們匯合。”墨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淡淡地說道：“告訴那兩個人不要着急離開這裡，明天一早再返回特洛恩，另外，先不要派人回去稟報皇帝，讓所有人原地駐紮在城外……”
季曉島立刻點了點頭，隨後好奇道：“你自己不能告訴他們嗎？”
……
“墨？”
沒有得到迴應的少女有些緊張地輕喚了一聲。
“動作快……”
有些艱難地吐出了最後一句話，墨在不滅之孽那強橫而霸道的反噬下，終於失去了最後一絲體力，軟軟地倒向了地面。
……
遊戲時間，下午一點
【您已緊急斷開連接，請選擇是否重連】
“你猜？”
【重連開始……】
“猜錯了，其實我不想連。”
【即將斷……】
“開玩笑的，你猜對了，其實我想連。”
【重連開始……】
【連接完畢，正在讀取角色信息】
【歡迎回來，混亂中立的檀莫，即將載入無罪之界，祝您晚安】
……
無罪之界東部，黑塔城
身着一襲黑色緊身皮裝的墨檀出現在了盜賊公會門口，他先是打量了一下週圍的環境，隨即飛快地竄進了一條巷子中，飛快地將身上的緊身衣換成了之前那一套白色長袍後摘下了臉上那張被捏得有些猥瑣的百態面具。
“所以說，斷片兒的時間已經結束了吧。”他輕快地拐出了暗巷，一邊漫不經心地在大街上溜達着一邊嘀咕道：“如果按照之前的經驗來看的話，今天接下來的這段時間應該不會再‘斷片’了，嗯，整整九章沒有出場了啊，雖說這段時間也一直在忙……但還是很微妙的感覺有些不爽呢，嘖嘖，這段掐了別播。”
他輕盈地在街道上穿行着，大概溜達了十分鐘左右才抵達了自己的目的地，位於黑塔城中心區，方圓百里內價格最爲高昂的住所——琉璃亭。
這座城市的規模可是不小，光是除了中心區之外面積最小的北城區都足以裝下一個帕託城或是卡蘭城，儘管比不上安卡集市那種比較出名的聚集地，但常駐人口卻依然不少，魔法師公會、傭兵公會、冒險者公會、盜賊公會等絕大多數中立組織都有在這地方設立據點，商人和冒險者也是絡繹不絕，當然，也有聖教聯合以及不少教派的教會存在。
而琉璃亭則是整個大陸最負盛名的商會——金幣聯盟在黑塔城的產業之一，盤踞在中央城區最爲繁華的地段，價位和奢華程度都是超規格的那種。
隨手彈給恭謹的矮人侍者一枚金幣，墨檀笑呵呵地婉拒了對方引路的好意，一邊擺弄着手中的豎琴一邊踏上了二樓。
兩分鐘後
在一間巨大的豪華客房中坐立不安的科爾終於等到了墨檀。
“先生！”年輕的盜賊長出了一口氣，對墨檀微微躬身道：“您終於來了。”
“嗯？你好像有點兒緊張。”墨檀有些好笑地看了科爾一眼，眨了眨眼：“出什麼事了嗎？”
後者有些侷促地搖了搖頭，隨後低聲道：“沒有，只不過您找的這個地方，我有些不太適應，太豪華了……”
“有麼？”墨檀隨意地坐在那巨大的雪獁皮椅上，聳肩道：“也就那麼回事兒吧，價格也不算很貴，一晚纔不到200金幣。”
科爾苦笑着攤了攤手：“可能對您來說的確不算什麼，但是我這輩子住過最好的地方都還沒這裡三分之一大，而且您晚上也不會在這裡露宿，我一個人住在這裡實在是有些……”
不得不說，這種地方的確會對一個‘鄉下’小盜賊造成不小的衝擊，更何況身爲一個追隨者，竟然被先生花大價錢安頓在了這裡，實在是讓科爾有些不安。
他這心理素質還算是不錯的，這要是換做小艾的話，估計得更慌……
“放輕鬆。”墨檀瞥了他一眼，從手邊矮桌上端起了一杯不知道是什麼玩意兒的飲品抿了一口，搖頭道：“你只要把現在這種情況當成一種‘必要的條件’，而並非‘饋贈’就好了。”
科爾有些疑惑地問道：“必要的條件？”
“沒錯。”墨點了點頭：“這地方主要是我要用，你就當是在給我守着就好。”
“是。”科爾立刻就放鬆了下來，之前那種不自在的感覺頓時一掃而空。
之前的緊張感主要還是源自未知，畢竟昨晚先生通知自己暫時到琉璃亭這邊安頓後就飛快地離開了，除了告知了自己地址並留下識別徽章之外什麼都沒說，才讓他一直如此坐立不安……
“所以別想多了，我可不是那種好心到願意花大價錢讓追隨者體驗生活的類型。”墨檀隨手放下了杯子，站起身對科爾說道：“該準備正事了。”
“是。”科爾用力地點了點頭。
“接下來我需要你配合我做一些小實驗。”墨檀微笑道：“你的任務沒有任何難度，只要集中注意力就好了，在這個實驗的過程中不許提出任何問題，能做到吧？”
“沒問題，先生。”
“很好，那麼第一步，你先離開這個房間，在門口等20秒再進來，然後……”
第一百零六章：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