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箏斷了線。
卜軒就像斷了線的風箏,連人帶刀,跌入澎湃洶涌的怒潮之中。那一刻,他心如死灰。他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因爲鶴立雞羣而遭人嫉妒遭人圍殺。他更想不到的是,僱樑冰來殺自己而後又組織其餘幾大名刀名劍來圍剿他的竟是青梅竹馬的劉銀鳳。
無論誰殺他,卜軒都接受得了,獨獨無法接受的是鳳兒的利劍。
近十年多的期盼,於卜軒終究是一場空、一場夢了。
木訥無語的林炎、尊尊教誨的劉老爹、沉默剛烈的天涯孤劍、雍容大度的空無方丈、貌若天仙心若蛇蠍的劍花漫天十三娘劉銀鳳。。。一一在卜軒的腦際載沉載浮。
可是,卜軒沒有死。
瘋狂的怒濤並沒有把卜軒捲入海底深處,而是把他拋上了一處遠離京城遠離紛爭淺灘。
卜軒醒來的時候已是十天之後的午後,他是痛醒的,他身上的傷口起碼有三四十道,短的長的,深的淺的,一動就痛入心肺,痛得他齜牙咧嘴。要不是他內功深厚,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這時,他聽到身旁有一個溫和蒼老的聲音道:“你終於醒了。你的命終於是保住了,多虧了我們村最好的神醫金峰先生,再加上你深厚的內力,才能保證性命,要不然老夫還真是束手無策了。金峰先生說,你起碼昏迷十天以上。。。。”
卜軒發現自己是躺在一張暖和的木牀上,身上蓋着被子,牀邊有一個頭戴竹笠的老人。
老人姓伍,名春華,是個漁夫。卜軒的命就是伍春華漁夫救的。如果不是他,卜軒難保不會讓浪潮再一次捲走。即使內功深厚沒有傷痛,估計也得凍死。何況他已經身受重傷。
當伍春華漁夫救起卜軒的時候,卜軒面色蒼白,渾身冰冷,到處是血,只有微微的呼吸,但右手的五指卻還緊緊地扣着鐵刀。於是漁夫救起卜軒後就趕緊去請了村的的神醫金峰先生。
卜軒心力交瘁,他只說了兩個字——”謝謝”,就沒有說第三個字的力氣。
伍春華漁夫和藹地一笑,顯然沒有把卜軒的謝意放在心上。他端起桌上的藥碗,雖大手大腳,但還是一口一口地喂入了卜軒口中。伍春華漁夫道:“你受的傷很重,這些藥對你的傷有好處,你現在也不要想太多,這裡是我們“南廈國”的最南邊,山高皇帝遠,這裡沒有江湖,只有一望無際的大海。”
聽到伍春華漁夫說這裡是“南廈國”,而遠離了他們大宋國的江湖,卜軒就明顯鬆了口氣,卜軒感激地望着董漁夫掙扎的再次說道:“這裡不是“大宋國”。那外面下雪了嗎?”
伍春華漁夫說道:“這在我們南廈國,是常年不下雪的,但外面下雨了,並不大,當然了,雖然這裡不下雪,但現在是冬天,天氣還是很冷,你躺在這裡不要動,我去把魚賣了,換幾斤酒暖暖身子。”
他又指指桌上的刀,道,“這是你的刀。”
他一邊說,一邊往腰間繫了個葫蘆,又從地上挽起一個沉沉的魚簍,“這是昨夜捕的,天寒地凍,現在還很新鮮。”說完替卜軒蓋緊被子,才轉頭出去。
卜軒看着伍春華漁夫在雨天裡的背影,心頭一暖。
卻聽伍春華漁夫在吟誦什麼詩詞,豪邁洪亮的聲音傳得很遠。卜軒只聞得最後一句是“莫道漁人只爲魚”。
“莫道漁人只爲魚”,這是什麼樣的心境?卜軒猛地想到林炎的句:“漂泊他鄉風雨苦,此生只願夢長天。”“此生只願夢長天”與”莫道漁人只爲魚”豈不是同一種境界同一種歸宿?林炎與伍春華漁夫豈不是同一種人?
劉老爹的傳藝之情,林炎的患難之情,樑冰的君子之交,伍春華漁夫的救命之恩。或許當初就應該聽林炎的,不應該再次踏入江湖。可是世上有忘情水嗎?有後悔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