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場禁聲,就連常安也呆在那,手還維持着舉在半空的動作。
最自然的就是陳灝東,他把喝空的杯子往桌上一擱,抹了下嘴。
“她身體不舒服,這杯算我的!”
禁聲數秒之後的人羣總算回神,張建虎先晃着手腕挑事兒,“什麼叫算你的啊?”
陳灝東還是那副刀槍不入的樣子。
“算我的就是算我的,你問那麼多幹屁!”
“這可不行,沒帶這麼玩的啊,對其他人也不公平!”
“對對對,得讓小常重喝一杯!”張建虎已經在那倒酒。
陳灝東嬉笑着擋了下,“虎哥,差不多得了,你跟個娘兒們計較!”
“別,一碼歸一碼!”
“東哥,你這是心疼常姐吧?”楊靜又湊上來搭話。
陳灝東撈了下脖子,“是女的我都心疼。”
“那剛纔怎麼沒見你心疼我啊?”
“是啊,小楊成天在公司幫你做這做那,喝的時候你可沒替她擋,怎麼到小常這你搶的比猴兒都快。”
“嘖嘖,還是不一樣。”
“東哥這是憐香惜玉啊。”
“不不不,英雄救美還差不多,可惜東哥你表錯了情,我們常姐可是結婚了,老公我見過,人帥多金還特別會疼人。”楊靜還在那煽風點火。
常安忍着聲,拿過桌上的酒瓶。
“抱歉,這杯我重新喝吧。”自個兒給自個兒倒滿,想喝完一杯了事,可是手還沒擡起來就被陳灝東摁住。
“你能喝白的?”
“……”
“自己什麼酒量還敢在這逞能?”他一把奪了常安的杯子,動作太猛酒都撒了出來。
衆人見狀起鬨得更厲害。
常安知道這杯酒不喝今天這事兒肯定沒完。
“給我吧,我能喝。”
“你能喝個屁!”
“……”
常安被他衝了一口,又氣又惱,擡頭狠狠衝他剮了眼,“不用你操心了,謝謝!”自己抽了手,舉杯咕咚咕咚往嘴裡灌,52度的高度白酒,難怪廣告上說什麼一線喉,那線肯定還是火線,一直從常安嘴裡燒到胃裡。
她閉着眼喝完,站都站不住了,弓着背咳得半死。
當時陳灝東離她最近,大概也是出於習慣,扶住常安往她背上拍。
“不能喝還瞎逞強,怎麼沒嗆死你!”
“……”
衆人見狀調侃得更兇。
顧雯抱着膀子在旁邊看戲,看到精彩處突然開口:“我怎麼覺着陳總對我們小常特別照顧,怕是以前就認識吧?而且應該還不是普通關係!”
冷颼颼的腔調混在起鬨聲裡面,顯得突兀又刺耳。
常安後背一僵,陳灝東拍她背的手也停了,兩人幾乎是同時擡頭,看向旁邊帶着一臉笑容的顧雯。
其餘同事也都顯出驚愕的表情。
空氣在那一瞬似乎靜了兩秒,就在僵持不下的時候顧雯又笑了笑:“開個玩笑而已,誰都知道我們陳總的女朋友是元璽千金,小常,你別介意啊。”
常安手裡還捏着那隻空杯子,手指收了下。
“不會介意,但也希望你能適可而止,畢竟有些話傳出去不大好聽。”她臉色不佳,眼神也泛了冷。
難得看到在公司裡一向溫言溫語的小助理也露出犀利一面,大家都有些訕然。
顧雯臉上更是掛不住,勉強笑了笑,“下不爲例!”算是圓了過去。
飯局的氣氛至此就弄得有些僵了,爲扭轉局面,張建虎自告奮勇要請大夥兒去唱K,問有誰願意一起去。
接連三四個年輕男女附應,結完賬之後大家各自散。
門口張建虎喊住陳灝東,“一起去玩玩?”
陳灝東揉了下腦門心:“不去,頭疼!”
“喝多了?”
“連灌三杯白酒你試試?”
張建虎拍了下他的肩,剛好常安出來,他喊住:“小常,一起去唱歌?”
常安唯恐避之不及,直搖頭:“不去了!”
“別啊,一個個都這麼掃興,走吧,一起!”眼看他要過來拉人,常安乾脆豁出去了。
“抱歉張經理,我先生已經過來接我,真不去了,你們玩得開心。”她說完悶頭衝出大廳。
陳灝東見她往馬路那邊跑,可路邊並沒看到周勀的車子。
緊接着楊靜也從裡面跑了過來。
“小楊去唱歌?”
平時這種活動楊靜最起勁,可今天她也搖頭婉拒,“我還有事,就不去了,虎哥東哥再見!”一溜煙也沒影了,氣得張建虎拍大腿。
“一個個的今天都怎麼了,掃興,走,老弟,陪我再去喝兩杯。”
陳灝東直襬手,“真不去了。”
“怎麼今天跟娘兒們似的,你平時可不這樣。”張建虎直接拽人,他大概也醉了七八成,一門心思要把陳灝東拽走,邊拽還邊嘀咕,“走走走,順便聊聊二號航站樓擴建那項目,天峰那邊半路殺進去搞什麼,腦抽了是不是?”
……
川菜館位於美食街,門口沒有專用停車場,過來這邊吃飯的車子都直接停在路兩邊。
這段時間又是大小公司年終尾牙聚餐的高峰期,所以靠餐館那頭都已經停滿了,小趙只能把車停在路口這邊。
好不容易插。到一個空位,靠邊停穩,常安的電話便已經撥了過來。
“喂,小趙,你到了嗎?”
“剛到,您結束了?”
“對,已經出餐館。”
“我剛到路口,那您在餐館那邊等我,我把車開過去。”
常安看了眼門口堵成粥的車輛,“算了小趙,這邊太堵,你在路口等吧,我過去找你。”
常安掛了電話,頂着隆冬寒夜裡的冷風,真後悔早晨出門沒有裹個圍巾,現在被風一吹,剛纔進去的那杯白酒完全不禦寒,頭倒開始疼起來。
好不容易撐着走到路口,可路邊都是密密麻麻停的車子。
常安剛忘記在電話裡問小趙開哪輛車過來接她了,正準備重新打個電話過去,結果悶頭撥號碼的時候沒留意,直接跟迎面走來的一個醉漢相撞,嘭一下,手機掉地上。
“找死啊臭婊子!”醉漢上來就推了她一把。
常安原本就有些頭暈,被這一推更是站不穩,眼看要摔,後腰一緊,身子被人箍住落入一個懷抱。
“罵誰呢,你他媽嘴巴能不能放乾淨點!”
陳灝東一手摟着常安一手撩開前面的醉漢。
醉漢也是欺軟怕硬,見陳灝東塊頭大個子高,嘴裡罵罵咧咧嘀咕了兩句就灰溜溜走了。
常安繞開他環在自己腰上的手臂,“謝謝。”
“有沒有摔到哪?”
“沒事。”常安過去撿了自己的手機,順便藉機與陳灝東保持一定距離。
陳灝東又何嘗看不明白,但已經沒什麼好氣,只覺得心裡有些淒涼。
“不是說他來接?”
“他出差了,不過司機就在前面。”
陳灝東看了眼前路,燈火闌珊似沒有盡頭。
“我送你過去。”
“不用了,我自己一個人沒問題!”
“你這叫沒問題?”他用眼神示意常安手裡拿的手機,屏幕上已經有一條裂痕,是剛纔被人撞了之後摔出來的。“這裡都是餐館,什麼三教九流都有,走吧,我只送到你路口。”
陳灝東說話一向不容置疑,常安只能乖乖跟上。
小趙在車裡翹首以待,手裡卻捏着手機。
電話那邊是周勀,他打電話過來詢問是否已經接到常安。
“……對,她剛打電話過來說已經從餐館出來了……行,我明白……誒周總,我好像看到太太了,跟陳先生在一起…就她喊哥的那個陳先生…”小趙摁了雙跳燈,立即下車,手機卻沒斷,只顧着跟常安揮手,“太太,太太,看這邊!”
常安聽到聲音轉身,小趙的車就停在馬路對面。
“謝謝你送我過來,先走了,空了聯繫。”她跟周勀道別,不作停留朝路對面走去。
直至常安上了車,車身混入車流看不見了,陳灝東這才捏了下快凍僵的鼻子,裹着身上的皮夾克原路返回,而在不遠處的另一輛尼桑車內,戴着鴨舌帽的一個年輕男子收了相機,轉手撥通僱主的電話。
“喂,何小姐,今晚收穫不錯,晚點照片拷出來給你傳過去。”
……
白酒後勁大,常安到家後吐得一塌糊塗,第二天早晨自然就沒起得來,宿醉不舒服,剛好年底手裡也沒什麼事了,她索性就請了半天假。
王阿姨那幾天也已經回了老家。
常安沒午飯吃,記得公司路口對面有間粥鋪,胃裡不舒服,喝粥最好,於是打車過去。
吃完打算直接步行去公司,可剛從鋪子裡走出來,隔壁快捷酒店裡突然出來一雙男女。
或許命運真是早就寫好了伏筆,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分秒都計算得剛剛好,以至於常安就迎面撞了上去。
楊靜,羅常慶,當時羅常慶的手還勾楊靜腰上。
已經不能用尷尬來形容了,或者直接可以說是“狹路相逢”,而其中最難自處的應該就是楊靜,她臉色赤白一片,扭了下身子甩開那隻鹹豬手,悶頭跑了。
常安好一會兒都沒緩過勁。
倒是羅常慶最自然,他攏了下自己的領子,輕咳一聲:“常小姐?”
常安大夢初醒般,尷尬回:“你好,羅老闆!”
“好久沒見了啊,沒想到在這能碰到。”
“是啊…”
“跟靜靜認識?” щшш ◆тtkan ◆C○
他臉不紅心不跳,開口叫楊靜“靜靜”,常安勉強笑了笑:“我跟她是同事。”
“那真是巧,回頭有時間約了一起吃飯,叫上週總?”
“……”
常安盯着眼前的中年男人,大腹便便,禿頂,幾搓油膩的頭髮不服輸地用髮膠從左梳到右邊,欲蓋彌彰。
“好啊,空了聯繫。”
她逃似地離開,穿過馬路,開始覺得剛纔那份魚片粥可能不新鮮,不然胃裡怎麼又開始往上泛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