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你說了什麼？”等希爾回來，蘭德不動聲色地問道，語氣中帶着一絲不滿。
“是個大麻煩，我們沒想過要瞞着你，只是我比你更適合處理這件事！”牧羊人一臉憂鬱地苦笑道。
希爾和蘭德私下交流了一會，煙花臉上頓時也出現了抹不開的憂慮。
秦倫在精神上出現問題，無疑會對他們正要組建的使徒團隊造成衝擊。而五大殺人魔成長到目前這個階段，每一次都會被分配到難度很高的異界任務，已經無法脫離團隊行動。
“他還能恢復嗎？”蘭德慎重地問道。
“他也不知道，他說恢復的時間越來越長了，而且恢復以後也會留下很大的後遺症，記憶會缺失一部分。最關鍵的是情感缺失，他會丟掉與我們之間的情感和已經建立的信任。”
希爾苦笑着說道，“這傢伙比我們其他人都要麻煩，腦子和情感就跟定期格式化的電腦芯片一樣。本來兩個人格當中的喬伊·福斯特是情感處理中心，不過，一旦喬伊再也無法容納，他們兩個就都會在某個時期消失掉……”
“那會出現什麼情況？”蘭德臉色一變，有了一些不好的預感。
“他不知道，秦倫說他想不起來任何有關格式化期間的記憶，只知道每逢這個時刻，身邊就會出現重大罪案。”希爾搖了搖頭說道，“他在邯鄲重刑監獄，有幾次無緣無故對同室死囚和獄警出手，就是因爲這個原因。”
“第三個暴力型人格？”蘭德眯起眼睛，輕聲問道。
“不，他原先也認爲是第三個臨時的自保人格，但後來察覺不是的。”希爾凝重地說道，“他感覺這是分裂型人格障礙症慢慢痊癒的跡象！”
不管是分裂型人格障礙，還是其他精神類疾病，都可以歸結到人的生理和心理的某部分認知出現了問題。這類疾病通過糾正病人的三觀和認知，都是可以被治癒的。
秦倫出現精神問題的時候，他還是一個小孩子，沒有完整的三觀和對世界的認知。而隨着他在邯鄲監獄自學了大量知識，並且學完了一整套心理學，他的三觀在理論上開始完善。後期在破碎星空的冒險經歷，則給了他實踐機會，變相加速了這一過程。
在監獄時期，秦倫原本的精神疾病就有了痊癒跡象，只不過那時已經沒有任何心理學家能夠辨識他的心理狀態了。
通過在邯鄲監獄的幾次情感格式化，秦倫慢慢認識到了這一點。只是他依然沒有辦法着手處理，因爲隨着經歷越多，對人類的情感和外面的世界認識越深，他的“疾病”就痊癒得越快。
相對於秦倫和喬伊這兩個人格來說，他們其實一直都在“飲鴆止渴”。
“希爾，你的意思是……”蘭德慢慢瞪大了眼睛。
“嗯，他剛提出這個論斷的時候，我也嚇了一跳。秦倫入獄前的事蹟，我們都從報紙上讀到過，基本都認爲‘剖解者’的出現，是秦倫在兒童時期的悲慘遭遇導致的。”
希爾皺着眉說道，“但反過來想一想，假如秦倫和喬伊這兩個現有的人格都不是主人格，而是各自代表其中一部分，並且還都屬於善良的那一面，那會是什麼結果？”
“喬伊暴力殘虐，秦倫理性冷酷，這兩個還都屬於主人格的善良面……我無法想象，那真的太可怕了！”蘭德搖頭苦笑，“我無法想象秦倫在那個年紀，人格就已經如此扭曲和暴虐！”
“這個世界上各種各樣的羔羊都會有的，所以才需要牧羊人和上帝的指引！”希爾撇了撇嘴，低聲咕噥了一句。
“長歪了的羔羊，就學你一樣去吃掉嗎？”蘭德翻了個白眼，苦惱地問道，“需要我做些什麼嗎？”
“不需要，秦倫只說接下來不要再信任‘他’，他應該還會再恢復。病到他那種程度，想完全痊癒可不容易。”希爾皺着眉說道，“不過，等他再度醒來，我們還需要幫他一個忙！”
“幫他重塑失去的那部分記憶嗎？”蘭德目光一閃，很快明白過來。
“嗯，情感失去了很難再恢復，不過，記憶卻可以重塑，至少能讓他留在我們五個人的團隊裡面。”希爾嘆了口氣，無奈地說道。
“可這只是權宜之計，你也說過，他一直在‘飲鴆止渴’，就沒辦法擺脫這種情感格式化嗎？”蘭德皺眉問道。
“擺脫？怎麼擺脫？限制秦倫的人身自由，禁止他繼續獲得對世界和情感的認識嗎？”
希爾和蘭德相視苦笑，這確實是個無解的命題。
“秦倫已經有了覺悟，他讓我們儘量幫他恢復記憶。這樣即便某個時刻，他和喬伊都永遠消失，主人格也會受到一遍又一遍殘留下來的記憶和情感影響，或許會在痊癒後繼續留在團隊，不至於對我們和他身邊的人造成太大影響。”
“那樣的秦倫……還是秦倫嗎！”蘭德心情有些沉重地說道。
兩人慢慢沉默了下來，他們心裡都很明白。即便做了這些安排，主人格能夠保留下一些記憶，他也不再是秦倫和喬伊，那些記憶將是他們留在世間的最後痕跡。
“如果簡單到只要殺掉主人格，就能保留住現在的秦倫，我想我們幾個都會盡一份力。”希爾面無表情地說道，“可惜這個只能靠他自己，我們無能爲力。”
“算了，先做任務吧！”蘭德有些煩躁地甩了甩手，大步跟上有些走遠了的隊伍。
……
隨着時間的推移，吉利姆前進的速度越來越快，似乎冥冥中的感應越發強烈了。
“前面有光！”在繞過一個迷宮拐角之後，隊伍裡的矮人發出一聲歡呼。
在一片黑暗的幽暗地域，任何一點光亮的出現，都會給人帶來無與倫比的感受。特別是秦倫等人本身就是地表生物，雖然隊伍裡的很多人都擁有夜視和微視能力，但驟然出現的光明總會讓人精神一震。
“大家小心，我們大概到達牛頭怪巢穴的核心區域了！”吉利姆嚴肅地囑咐了一句，揮了揮手，示意魏斯團隊的盾衛牛頓上前，跟他並排而進。
傳奇強者的凝重神情，讓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保持着一個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防禦陣型，慢慢走向發出亮光的出口。
當衆人走出這條最後的通道，站在出口處時，不由微微一愣。
這裡是一間長條形的廳堂，錐狀穹頂比外界的迷宮要高上數倍，大約有二十餘米高，長度在百米左右。廳堂兩側各自整齊排列着十多根灰白色的廊柱，每根廊柱都需要兩人合抱。
建築風格酷似地球古代的羅馬神廟，廊柱底下每隔一段距離都有一個擺放着火盆的石墩。此時，火盆裡面燃燒着怪異的乳白色火焰，將整個廳堂照得通亮。
灰白色的廊柱和地面刻畫着牛頭怪與地下生物的戰鬥浮雕，一眼望去，給人以神秘而厚重的歷史感。
不過，此時廳堂的地面滿是蛛化精靈和牛頭怪的殘肢斷臂，各種內臟和血液塗滿廳堂，石板的縫隙被鮮血勾勒出一幅幅怪異的圖案。
廳堂的最後面有一處敞開的門戶，那裡正在進行着殊死搏鬥。
門外一側是十來只蛛化精靈和七個卓爾精靈，卓爾精靈當中兩名女性披着黑色的祭司袍，剩下五人都是身穿皮甲，手提彎刀的卓爾武士。
門內一側除了兩隻正怒吼着揮舞戰斧的成年牛頭怪，剩下的基本都是體型明顯小了一圈，面容稚嫩的幼年牛頭怪。讓人奇怪的是，這些牛頭怪中間居然也有一男一女兩個卓爾精靈，在幫助牛頭怪抵抗門外的蛛化精靈和卓爾。
地下城叛逃的卓爾精靈！吉利姆等人立刻醒悟了過來，現在他們知道原本只服侍蜘蛛神後的蛛化精靈爲什麼會攻打牛頭怪迷宮了。牛頭怪們很明顯是被那兩個叛逃的卓爾精靈給牽連到了。
如果那兩個卓爾精靈的叛逃，引動了蜘蛛神後的怒火，那蛛化精靈加入地下城的追殺隊伍，就有了合理解釋。
因爲門戶寬度不夠，門外一側的蛛化精靈和卓爾不得不輪流上陣，一時之間倒是拿門內的敵人沒什麼辦法。不過，這也僅僅是延長了戰鬥時間，隨着那兩隻成年牛頭怪和叛逃精靈體力下降，他們必死無疑。
“我們是伊莉絲翠的信徒，地表的冒險者們，請幫幫我們！”
因爲正對着廳堂後部門戶的關係，門內的牛頭怪和兩個叛逃卓爾率先看見了另外一頭的探索隊。他們中的雌性精靈眼睛一亮，毫不遲疑地大聲呼救。
隨着她的求援，原本還沒有發現探索隊的蛛化精靈和卓爾頓時一驚，轉頭望來。兩名卓爾祭司當中，年紀稍老的卓爾祭司立刻一舉法杖，幾隻沒有加入戰鬥的蛛化精靈和卓爾武士朝着探索隊撲來。
“幽暗少女的信徒……幫他們！”聽到伊莉絲翠的神名，瑪斯塔夏目光一閃，毫不遲疑地拉開了長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