畔似乎有人在激烈的爭吵。
最後不知是誰大叫了一聲:“我說不會有事就是不會!老子的話你不信,去求你們家小三眼啊!”
我試着睜開眼睛看,但總是一片模糊,到後來,聲音小了下去,似有人默默離去,似有人走到牀邊。
一點溫,從額頭向下。
在脣邊停住,然後,啓開我的雙脣。
哆哆嗦嗦,有什麼被塞進嘴裡。
我皺起眉頭,努力想要吐出來。
有一聲嘆息輕輕飄過。
溫柔的東西堵住嘴脣,將我嘴裡的那東西輕輕地向着口裡推。
我驚了驚,覺得這種感覺很是似曾相識。
就在精神恍惚之中,嘴裡那物被直推入內,逐漸開始融化。
我慌了慌,有點不知所措,瞬息間,喉頭一動,咕咚一下,已經將它吞了下去。
我六神無主。
是什麼?我吞下了什麼?
良久之後,脣上一冷。卻是對方離開。
似乎有隻手,輕輕地摸上我受傷的肩頭。
我下意識地縮了縮,怕碰到傷口會疼。
但出乎意料的是,我沒有察覺任何痛楚。
模模糊糊中想不出到底是發生了何事,睏意席捲而來,逐漸地便睡了過去。
方醒來,對上旁邊一張玲瓏小臉。
定睛看時,卻是哪吒,橫臥我的牀邊上,小小身子蜷縮成蝦米狀,睡得很熟似的。
哪吒!
我張了張嘴。卻又下意識地停住,不想要擾他。
只是,他怎麼會跑到我的牀上來?
我轉頭看旁邊有無其他人。
哪吒卻在瞬間醒來,瞪圓了眼睛看我:“清……流?你醒了!”驚喜地叫,一骨碌爬起來,伸小手摸我的臉頰。
“嗯……”我答應一聲,微笑說,“好像睡了很長時間。”
試着起身,卻終究沒有力氣。只好皺眉,靠着哪吒的扶持慢慢地歪起半邊身子,不經意歪頭地時候,看到受傷肩頭,居然換了紗布裹着,不透血痕。
“這……”我吶吶。
哪吒看我張望,嘴一撇,說:“是……給你包紮的,壞人。”
我不解:“嗯?”
正說話間。房門口一聲響,有人已經走了進來。
“背後說人壞話,鼻子可會長長的。”笑着掀起簾子,那人邁步走進來。
我心頭一痛,只看他一眼,便立刻轉過頭去。
“楊戩……”忍了忍,咬住嘴脣,“你……”
“我什麼我,”他手上端着一個盤子,放在我面前。“其他的先都別提,喝——藥。”
“什麼……什麼藥?”我皺着眉望他。
他的傷全好了麼,怎麼如此生龍活虎,且滿面春風般地,等等,那臉上灰一塊黑一塊的。是什麼?似乎跟以往的他不大一樣。
我打量他。
哪吒忽然“啊”了一聲,叫着:“楊戩!你……你臉上那是什麼?”
“什麼?哪裡有什麼?”楊戩冷冷地哼,忽然又眼珠轉動,伸手去摸臉上,那手指過處,臉上便也多了幾道白色的指痕。
他望着三根烏黑的手指,僵立片刻。
忽然尷尬地笑:“我剛纔……”猛地停住,將盤子放在牀邊上,端起藥,臉色有點不大自在。說道,“清流,快點喝了。”
我怎麼會聽他地,於是冷冷瞪了他一眼:“莫名其妙的,我不喝。”
“快點喝!這可是我辛辛苦苦……”他嘴巴嘟起,眼睛豎起。似要發怒。
我更是“嗤”地一聲,索性轉過頭去,理會他纔怪。
“清流!”他提高聲音。
哪吒卻歪着頭:“楊戩,你的臉究竟是怎麼回事?”又說。“這碗裡是什麼?看你這狼狽模樣,又弄這麼一碗黑乎乎的東西。想毒死清流不成?”
楊戩怒道:“沒見識的小鬼不要胡說!”
他的臉上難得地露出一絲窘色。
我看得暗暗稱奇。
正在此時。
“我來吧。”身後有人說道。
人影一晃,長髮寬袖,漫步上前,竟是流光。
我眨眨眼看着他。
楊戩怒道:“老子弄好的,自然會餵給她喝,何必要你來?”
流光望着他,忽然一笑:“楊兄,你是否該先洗把臉再回來說話?”
楊兄?
我心頭十分驚異。
流光幾時竟給楊戩換了個稱呼,另外……我看哪吒對楊戩的態度似乎也有所變化,這到底是……
難道我昏睡這段時間,錯過了什麼不成?
而流光說完之後,楊戩像是被戳到,眼睛閃爍,過了片刻竟然妥協:“好吧,那麼……你要保證她把這藥都喝光,不然的話……”
他居然會妥協聽流光地話?我更是驚訝。
“放心吧。”流光上前,接過他手
碗。
楊戩鬆手,這才又看着我:“清流……這、是好藥,你好好的喝了,才能恢復身體。”轉過身,卻又停住腳步,回頭說一句“我去去就來”,便匆匆出門去了。
我愕然看着他,又看看流光,不解。
“他方纔自己在廚房裡煎藥,卻又不得其法,弄得滿廚房全是煙塵,下人們紛紛提着水去救火,總之一團混亂……那臉上,便是剛纔煎藥的時候薰上去的吧。”流光端着藥,走到牀邊。
我懵了,不知居然還有這麼詭異的內情,一時反應不過來。
流光左手端着藥碗,右手扶着我將我扶起來。
哪吒在一旁卻忍不住叫起來:“流光哥哥,你說楊戩他——去給清流熬藥?”
“是啊。”流光垂下眼皮。
“哈哈哈……”哪吒從牀上爬起來。跳到地面,抱着肚子哈哈大笑,“天啊天啊,那個人竟然自己……去熬藥?”
“嗯,千真萬確,我親眼所見。”流光淡然回答。
哪吒樂不可支:“流光哥哥,你看到啦?怎麼不把我叫起來一起看,那個人居然還會做這些事,就算是東海那老龍在我面前跳舞都沒這麼好笑啊。哈哈哈。”笑得太厲害,眼淚都冒出來。
我靠在牀邊上,看哪吒上躥下跳,心中也略帶驚訝,同一絲好笑。
真是想象不出?
他如何熬藥?
手持蒲扇,守着爐子,不停填柴,然後滿屋生煙,讓人疑心火災。而他大口呼吸,惹得煙塵滾滾撲面來,所以一張白臉弄成黑臉?
呵,一想到那臉上被手指抹過之後,三道華麗指痕,我都覺得可樂。
流光卻溫聲說:“喝了吧,清流。”
我低頭一看,他手中那碗藥,黑乎乎的,不知是什麼東西。細細聞聞看,刺鼻的味道,簡直比上次雲中子給我熬得還叫人無法接受。
於是皺着眉頭說:“我不喝。”
流光看我一眼:“雖然難看,但對身體是好的。”
“不喝就是不喝。”我轉過頭。
上次是體諒雲中子採藥不易,才勉強喝了。這次居然是出自楊戩之手,誰知他從哪裡弄來的。而且看起來烏七麻黑地就不怎麼樣。就我上次喝藥的經驗,這種藥必定是很苦,苦的叫人肝腸寸斷喘不過氣來,簡直跟毒藥似的,還能對身體好麼,實在笑話。我纔不要喝。
“清流……”流光又是暖暖叫了一聲,“我會騙你麼?”
我轉頭,猶猶豫豫看了他一眼。
“何況……那個人……”溫柔眼波看過來,又轉開,宛如嘆息地說了一句。“是真心爲了你好吧。”
那個人?
我怔住。
流光說的是楊戩嗎?
一時頭有些疼,我不由地伸手,捂住額頭。
“清流,”流光還在一邊輕喚。
頭疼如裂。
一會是他強橫霸道,一再羞辱我,一會是他豁命相救,那絕望的臨別一眼。
兩相交織,弄得我腦中一片混亂。
我閉上眼睛,耳畔是哪吒停了笑。撲過來,焦急地問:“清流你不舒服嗎?”
“流光……”我張了張嘴。最後聽到自己地聲音:“把……藥……給我吧。”
***
流光停了停,纔將那碗藥端到我脣邊。
我咬了咬嘴脣,垂下眼皮看那墨汁一般的藥。
“來……”流光低聲勸。
我嘆一口氣。
流光擡手,我輕輕喝了一口,差點苦的昏死過去。
大口大口喘息。一邊努力搖頭拒絕再喝下去。
“再喝會死地,咳咳。”我咳嗽着,捂着嘴角。
轉眼間,門口邊人影一晃。
他本來邁步要進門,聽了我的話,居然站住腳,又縮回去,不曾進來。
心裡忽然……很難過,好莫名的難過。
流光兀自勸說:“再喝一口,再喝一口,清流。”
哪吒也眼巴巴看着我:“清流,喝啊,喝啊。真的很苦麼?你喝光了,我去給你找些糖來吃。”
兩個人哄小孩子一樣。
我放下捂住嘴的手,接過流光手上的藥碗。
流光驚愕地放開,任我自己端着。
我舉起藥碗,放在嘴角,一咬牙,仰頭張嘴。
咕嘟咕嘟,閉起眼睛將那碗形跡可疑的藥全部喝光。
入口之苦,難以形容,連舌頭都似乎被那種苦澀麻木,難聞地氣息弄得我鼻子都發酸,眼睛也很難受。
我強忍住那肺腑移位般的噁心感覺,恐怕一個忍不住會吐出來,只好伸手牢牢捂着嘴,結果差點把自己憋死。
眼光一轉,瞥了門口站着地那個人身上去。混賬,他還站着不動,是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