戩一口答應,出乎我的意料。
他抱着我不鬆手,時不時低頭,輕輕將鼻尖在我額頭上蹭。
看我的眼波都是類似溫柔的。
雖然很想將他打開,但一想到他方纔答應的事,心底竟也沒那麼抗拒,老老實實躺在他懷裡,心中放鬆,也並不覺得多難過。
幸好他也只是如此,方纔遭我拒絕,連吻也不曾落下一個。
最多的時間,是深深凝視着我,看食物似的。
有次我忍不住,便問:“你只管看我做什麼?”
他笑:“我的清流,怎麼看都看不夠。”
我被這話嚇到,忍不住嗤之以鼻:“我哪裡是你的?”
“哪裡都是,”他顯然又起壞心,“從頭到腳,每根頭髮絲,一顰一笑,都是我的。”
得意洋洋,像是捉到肉骨頭在前的大狗。
我真是敗給自己的想象,不由地無奈一笑。
“好,”顯然是不能跟瘋狂的人理論,因爲你總是跟不上他們的思維,於是我任憑他胡思亂想,淡淡說,“隨便你怎樣。”
“真的隨便我?”他笑。
“嗯……”我懶懶閉上眼睛。
心底想着若是他跟通天動手起來,會是怎樣下場,……可總歸不會毫髮無傷吧?心底忽地掠過一絲陰影,不知爲何,還未捉住,便又被他這句別有深意的話嚇到,輕輕地疑問,“嗯?”
睜開眼睛。
“不答應你‘嗯’什麼啊……不知道這聲音很容易叫人誤會麼……”他說,且飛快地將目光斜到別的地方。
先前,是停在哪裡?
我覺得不安,伸出左手扯了扯衣領。遮住脖子。
被我動作吸引,他忽地又看過來,目光有點直勾勾地。
“你看哪裡呢!不許看!”我輕聲呵斥。
他咬脣,身子輕輕顫抖。
那種顫抖太明顯,我又躺在他懷裡,身下是他雙腿,頓時察覺,皺眉問:“你怎麼了?不舒服?”
那邊明顯的吞嚥口水的動作,他偏擡起頭做正人君子狀:“沒什麼。沒什麼。”
喃喃不已地。
我忽然覺得身下有什麼東西似有變化,硬硬地頂着我。
“你放什麼東西在腿上?”脫口而出。
我試着扭了扭身子。
楊戩忽地臉大紅,身子更抖。
我越發吃驚:“你怎麼了?真的不舒服?臉這樣紅的……”
他愕然看我,雙眼出乎意料地明亮。額頭上也滲出了細細地汗珠。
我下意識地伸出手,手指一動心頭驚悚非常:我這是幹什麼,爲什麼一看他出汗,想要去替他擦拭?
一時六神無主,盡力找原因卻無果。感覺身下那東西還在,於是勉強扯開話題:“楊戩。你放了什麼……”
又動了一下,皺着眉說:“不舒服,放我下來。”
他看我一眼,嘴脣殷紅如血,臉色白淨裡泛着點點春色,汗滴滲出,越發顯得眉目如畫,神情卻是窘窘的,只說:“沒什麼……沒什麼……”只說這三個字,像是着了魔。
“你瘋啦!到底是怎麼啦?什麼東西!嗯……”我這才從先前的走神中反應過來。慌了慌。
他只是不回答,臉上表情風雲變幻,精彩萬狀,那緋紅的雙頰,連西天邊的晚霞都比不上。
這世間有些事情,是不需要解釋的。
需要你自己在有些機緣巧合的時候。自己感知,才印象深刻。
不知怎地我腦中靈光閃現。
“啊……”我低低驚呼一聲。忽然被雷電擊中似的,渾身僵硬起來。
“你……”我大怒之下,擡起手,習慣性想給他一個耳光。
“對不起,”他破天荒地道歉,“清流。”
怎會?
這人在道歉?
他向來那麼驕縱跋扈,若是以往我這樣待他,他少不得會獰笑三聲,然後撲過來。
***。這都是意料之中地。
我甚至能想象得到,這麼豐富的想象,全都拜他所賜。
但是此刻,他的態度大出我的所料。
我愣住,那手停在他胸前,落不下去。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他低聲下氣地,垂着眼皮不敢看我,卻也伸出手。握住我的手,輕輕給我放回去:“對不起。清流。”
他甚至轉過身去,雖然仍舊帶着窘色,卻也似在盡力壓抑。
手心滾燙。
這應該不是演戲的吧?
我見他如此,心頭稍微解氣,但身下那物卻仍舊很硬。
於是剛壓下去的憤怒又涌出來,好個口不對心的人!
我氣極之下,一轉頭,狠狠地咬上他地肩頭。
“啊……”他低低叫一聲,然後轉頭,仍舊略見不好意思地,開口說,“咬吧,不疼,你都傷成這樣,我還……嗯,好歹、我也陪你一下。”
眼波一閃,看着我。
我對上他前所未有的馴順同溫柔交加的眼神,配合兩頰的緋紅,心中一震。
似乎有什麼刺中我的心,有種叫做“心軟”的古怪東西狂飆過境。
我張開嘴,無語呆住。
楊戩望着我。
我也覺得這突如其來的心軟很是不可思議
咬咬牙,故意做嫌惡的樣子,冷冷說道:“呸呸,臭罕。”
他便呵地一笑,淡淡的笑容從眉間掠過,似春風扯得雙眉都舒展開來。
似乎很開心地模樣。
眼角餘光掃到他的笑容,一顆心噗通噗通跳亂了節奏。
我暗暗驚心,過了許久纔想通:這一定是因爲我受傷中毒的緣故。
正走神光景。
楊戩他卻緊了雙臂,趁機將頭埋在我頸間,賴着不起。
輕輕鼻息噴落,略有點癢。
雖然惱他無理,但他好歹沒有其他動作。我心頭苦笑,只好任他如此。
他問我去找何人。
我不語。
他又問我去向何處找人。
我想了半天,終於招認:“去碧遊宮。”
楊戩“啊”了一聲,又笑:“碧遊宮哪位?清流,讓我猜猜看,能傷的你這般重的,除了那位教主,恐怕沒有他人了。”
我不由誇獎:“你太聰明瞭。”
楊戩笑:“笨蛋,能叫你如此忌憚的人物。又豈是等閒。何況,這天下沒有幾把刷子地人,也做不得本大爺地對手。”
我看他如此自信,忙做出欣喜的表情:“如此,我是否該恭祝楊大爺你馬到功成,旗開得勝?”
“我怕只怕你心底罵我戰死沙場,死不足惜。”他一轉頭,嘴角斜挑,似笑非笑看我。
我心頭一連猛跳。這廝果然不是一般兩般的聰明。硬着頭皮只好說:“怎會如此,好歹你也是替我出頭,我只有望你得勝。”
“真的?”他忽然伸手,握着我雙手。
“說話便說話,你動手動腳做什麼?”我甩開他的手,轉過身去。
“我又不做別的,只是握一握,不成麼?”他說。
“愛握握別人去。”我皺起眉。
“排隊的倒有大把等本大爺去握呢,只不過……”他轉身又到我面前,“我怕冷落了我的小清流……”
“你還是打點精神對敵吧!”我一拂袖子。轉頭避開。
“清流,”他忽然沉聲。
“嗯?”我低頭看着地面。
“真想我贏嗎?”他問。
“自然。”我皺緊了眉。
楊戩,你應該知道我的心,就算你此去……不測,你也該知道。我是希望你贏,並不是望你死。但事實是,你沒機會贏,就是說你註定要死。
可是對我來說,我希望你贏,我希望那個人死。
然而,這能成真嗎?
哈。
真是無理又暴力地邪惡邏輯啊。
“希望我贏的話,那麼……”楊戩忽然沉吟。
“嗯?”
“親我一下吧。”他說。
“嗯?”我疑惑,然後擡頭怒視他,“你說什麼!”
“如果你希望我贏,親我一下。”他低頭看我。
“不可能!”我一口拒絕。
“你希望我輸掉?”他委屈地。
“這根本不是一回事!”我瞪着他。
“對我來說就是一回事啊。”他振振有辭地。
我覺得不能再跟他辯論下去。白眼向天,無可奈何間說:“你上午親過了。”
“你還記得?”他驚喜地。
“我又不是死人!”我怒道。
“那感覺怎麼樣?”他伸手撓撓鬢角。
我心頭髮堵:“沒有感覺!”
“不是死人怎麼會沒有感覺?”他邪笑起來。
“滾你的!”我的耐心開始流失。
“是不是我吻得不到位啊……”他若有所思地。
我吐出一口氣,差點被嗆到:“楊戩……”
“清流,”他含情脈脈地看着我。
“別用這種口吻,對我說話。”我忽然頭疼,伸手按按腦門。
“怎麼了,不舒服嗎?”他伸手按住我的額頭,“有點涼。”
“好好的!沒事,”我打斷他的話。擺手,“你就放心去吧。”
“這口吻……”他又笑。
“又怎麼了……”我幾乎在呻吟。
“好像是送別丈夫出門的小妻子。”他捂住嘴,笑得眼睛看不到,卻說,“清流,你多加一句吧……”
我惱恨地盯着他:“加什麼?”
“加多一句——早點回來,我等你。”他笑。
我望着他嫣然一笑,然後伸腳踢過去,一邊吼:“你快點給我滾出門!”
“總有一天讓你心甘情願,主動來親我。”他恨恨看了我一眼。
轉身,將身子一扭,身形在白光裡一閃消失。
我鬆一口氣。
望着他原先站過的地方,怔怔出神了好一會,心頭打破了調味地瓶罐似的,浮浮沉沉,酸甜苦辣鹹,想要細細品一品,到底,卻仍舊不知是什麼滋味。